聊斋志异·红玉原文

发布时间:2019-02-25 14:29:3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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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红玉原文

红玉,原文及

【原文】

红玉

广平冯翁有一子[1],字相如。父子俱诸生。翁年近六旬,性方鲠[2],而家屡空[3]。数年间,媪与子妇又相继逝,井臼自操之[4]。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见东邻女自墙上来窥。视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来亦不去。固请之,乃梯而过,遂共寝处。问其姓名,曰: 妾邻女红玉也。 生大爱悦,与订永好。女诺之。夜夜往来,约半年许。翁夜起,闻子舍笑语[5],窥之,见女。怒,唤出,骂曰: 畜产所为何事!如此落寞[6],尚不刻苦,乃学浮荡耶?人知之,丧汝德;人不知,促汝寿! 生跪自投,泣言知悔。翁叱女曰: 女子不守闺戒,既自玷,而又以玷人。倘事一发,当不仅贻寒舍羞[7] 骂已,愤然归寝。女流涕曰: 亲庭罪责[8],良足愧辱!我二人缘分尽矣! 生曰: 父在不得自专[9]。卿如有情,尚当含垢为好。 女言辞决绝,生乃洒涕。女止之曰: 妾与君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逾墙钻隙[10],何能白首?此处有一佳耦,可聘也。 告以贫。女曰: 来宵相俟,妾为君谋之。 次夜,女果至,出白金四十两赠生。曰: 去此六十里,有吴村卫氏,年十八矣,高其价,故未售也。君重啖之[11],必合谐允。 言已,别去。

生乘间语父,欲往相之[12]。而隐馈金不敢告。翁自度无资,以是故,止之。主又婉言: 试可乃已[13] 翁颔之。生遂假仆马,诣卫氏。卫故田舍翁。生呼出,引与间语。卫知生望族[14],又见仪采轩豁[15],心许之,而虑其靳于资[16]。生听其词意吞吐,会其旨,倾囊陈几上。卫乃喜,浼邻生居间,书红笺而盟焉[17]。生入拜媪。居室侧,女依母自幛。微睨之,虽荆布之饰[18],而神情光艳,心窃喜。卫借舍款婿,便言: 公子无须亲迎。待少作衣妆,即合舁送去。 生与期而归。诡告翁,言卫爱清门[19],不责资[20]。翁亦喜。至日,卫果送女至。女勤俭,有顺德,琴瑟甚笃[21]。逾二年,举一男,名福儿。会清明抱子登墓,遇邑绅宋氏。宋官御史[22],坐行赇免[23],居林下[24],大煽威虐。是日亦上墓归,见女艳之。问村人,知为生配。料冯贫士,诱以重赂,冀可摇,使家人示之。生骤闻,怒形于色;既思势不敌,敛怒为笑,归告翁。翁大怒[25],奔出,对其家人,指天画地,诟骂万端。家人鼠窜而去。宋氏亦怒,竟遣数人入生家,殴翁及子,汹若沸鼎。女闻之,弃儿于床,披发号救。群篡舁之[26],哄然便去。父子伤残,吟呻在地,儿呱呱啼室中。邻人共怜之,扶之榻上。经日,生杖而能起。翁忿不食,呕血寻毙。生大哭,抱子兴词[27],上至督抚,讼几遍[28],卒不得直。后闻妇不屈死,益悲。冤塞胸吭[29],无路可伸。每思要路刺杀宋,而虑其扈从繁[30],儿又罔托。日夜哀思,双睫为不交。

忽一丈夫吊诸其室,虬髯阔颔[31],曾与无素[32]。挽坐,欲问邦族。客遽曰: 君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而忘报乎? 生疑为宋人之侦,姑伪应之。客怒眦欲裂,遽出曰: 仆以君人也,今乃如不足齿之伦[33] 生察其异,跪而挽之,曰: 诚恐宋人我。今实布腹心:仆之卧薪尝胆者[34],固有日矣。但怜此褓中物,恐坠宗祧。君义士,能为我忤臼否[35] 客曰: 此妇人女子之事,非所能。君所欲托诸人者[36],请自任之;所欲自任者[37],愿得而代庖焉[38] 生闻,崩角在地[39]。客不顾而出。生追问姓字,曰: 不济[40],不任受怨;济,亦不任受德。 遂去。生惧祸及,抱子亡去。至夜,宋家一门俱寝,有人越重垣入,杀御史父子三人,及一媳一婢。宋家具状告官。官大骇。宋执谓相如,于是遣役捕生,生遁不知所之,于是情益真。宋仆同官役诸处冥搜。夜至南,闻儿啼,踪得之,系缧而行。儿啼愈嗔,群夺儿抛弃之。生冤愤欲绝。见邑令,问: 何杀人? 生曰: 冤哉!某以夜死,我以昼出,且抱呱呱者,何能逾垣杀人? 今曰: 不杀人,何逃乎? 生词穷,不能置辨。乃收诸狱。生泣曰: 我死无足惜,孤儿何罪? 今曰: 汝杀人子多矣;杀汝子,何怨? 生既褫革,屡受梏惨,卒无词。令是夜方卧,闻有物击床,震震有声,大惧而号。举家惊起,集而烛之,一短刀,利如霜[41],剁床入木者寸余,牢不可拔。今睹之,魂魄丧失。荷戈遍索,竟无踪迹。心窃馁。又以宋人死,无可畏惧,乃详诸宪[42],代生解免,竟释生。

生归,瓮无升斗,孤影对四壁。幸邻人怜馈食饮,苟且自度。念大仇已报,则冁然喜;思惨酷之祸,几于灭门,则泪潸潸堕;及思半生贫彻骨,宗支不续,则于无人处大哭失声,不复能自禁。如此半年,捕禁益懈。乃哀邑令,求判还卫氏之骨。及葬而归,悲怛欲死,辗转空床,竟无生路。忽有款门者,凝神寂听,闻一人在门外,哝哝与小儿语。生急起窥觇,似一女子。扉初启,便问: 大冤昭,可幸无恙! 其声枪熟,而仓卒不能追忆。烛之,则红玉也。挽一小儿,嬉笑跨下。生不暇问,抱女呜哭。女亦惨然。既而推儿曰: 汝忘尔父耶? 儿牵女衣,目灼灼视生。细审之,福儿也。大惊,泣问: 儿那得来? 女曰: 实告君:昔言邻女者,妄也。妾实狐。适宵行,见儿啼谷口,抱养于秦。闻大难既息,故携来与君团聚耳。 生挥涕拜谢。儿在女怀,如依其母,竟不复能识父矣。天未明,女即遽起。问之,答曰: 奴欲去。 生裸跪床头,涕不能仰。女笑曰: 妾诳君耳。今家道新创,非夙兴夜寐不可[43] 乃剪莽拥[44],类男子操作。生忧贫乏,不自给。女曰: 但请下帷读[45],勿问盈歉,或当不殍饿死。 遂出金治织具;租田数十亩,雇佣耕作。荷诛茅[46],牵萝补屋[47],日以为常。里党闻妇贤,益乐资助之。约半年,人烟腾茂,类素封家。生曰: 灰烬之馀,卿白手再造矣。然一事未就安妥,如何? 诘之,答曰: 试期已迫,巾服尚未复也[48] 女笑曰: 妾前以四金寄广文[49],已复名在案,若侍君言,误之已久。 生益袖之。是科遂领乡荐。时年三十六,腴田连阡,夏屋渠渠矣[50]。女袅娜如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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