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教版九年级上《故乡》课文

发布时间:2021-04-24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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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教版九年级上《故乡》课文
故乡 作者:鲁迅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2019余里,别了20余年的故乡去。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肃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阿!这不是我20年来时时记得的故乡?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因此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尽管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差不多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因此必须赶在正月往常,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第二日清早晨我到了我家的门口了。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正在说明这老屋难免易主的原因。几房的本家大约差不多搬走了,因此特别寂静。我到了自家的房外,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便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

我的母亲特别快乐,但也藏着许多凄凉的神情,教我坐下,歇息,喝茶,且不谈搬家的事。宏儿没有见过我,远远的对面站着只是看。
但我们终于谈到搬家的事。我说外间的寓所差不多租定,又买了几件家具,此外须将家里所有的木器卖去,再去增添、母亲也说好,而且行李也略已齐集,木器不便搬运的,小半卖去了,只是收不起钱来。
"您休息一两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我们便能够走了。"母亲说。 ”是的。”
"还有闰土,他每到我家来时,总问起您,特别想见您一回面。我差不多将您到家的大约日期通知他,他也许就要来了、" 这时候,我的脑里突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手捏一柄钢*,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这少年便是闰土。我认识他时,也只是十多岁,离现在将30年了;那时我的父亲还在世,家景也好,我正是一个少爷。那一年,我家是一件大祭祀的值年、这祭祀,说是30年才能轮到一回,因此特别郑重;正月里供祖像,供品特别多,
祭器特别讲究,拜的人也特别多,祭器也特别要防偷去。我家只有一个忙月(我们这个地方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候来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只是来,他便对父亲说,能够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我的父亲允许了;我也特别快乐,因为我早听到闰土这名,而且明白他和我仿佛年纪,闰月生的,五行缺土,因此他的父亲叫他闰土。他是能装捉小鸟雀的。
我因此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因此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特别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因此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4] 我们那时候不明白谈些什么,只记得闰土特别快乐,说是上城之后,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第二日,我便要他捕鸟。他说: ”这不能。须大雪下了才好。我们沙地上,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鸡,角鸡,鹁鸪,蓝背、、”

我因此又特别盼望下雪。 闰土又对我说: ”现在太冷,您夏天到我们这个地方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检鬼见怕也有,观音后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去,您也去、"
"管贼么?" "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个地方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您听,啦啦的响,猹在咬瓜了。您便捏了胡*,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明白这所谓猹的是如何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明白-—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特别凶猛。 "他不咬人么?" ”有胡*呢。走到了,看见猹了,您便刺、这畜生特别伶,倒向您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我素不明白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西瓜有如此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明白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阿!闰土的内心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明白的、他们不明白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
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特别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好像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如何?。" ”他?、他景况也特别不如意、、”母亲说着,便向房外看,"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情愿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50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您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您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我记得了、我小孩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伊”豆腐西施"。然而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特别好。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因此竟完全忘却了。然而圆规特别不平,显出鄙夷的神色,仿佛嗤笑法国人不明白拿破仑,美国人不明白华盛顿似的,冷笑说:”忘了?这真是贵人眼高。、” [4] ”那有这事。、我、"我惶恐着,站起来说。 ”那么,我对您说、迅哥儿,您阔了,搬动又笨重,您还要什么这些破烂木器,让我拿去罢。我们小户人家,用得着、" "我并没有阔哩。我须卖了这些,再去。、" "阿呀呀,您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您现在有三房姨太太;出门便是八抬的大轿,还说不阔?吓,什么都瞒只是我。” 我明白无话可说了,便闭了口,默默的站着。
”阿呀阿呀,真是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圆规一面愤愤的回转身,一面絮絮的说,慢慢向外走,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
,出去了、
此后又有近处的本家和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偷空便收拾些行李,如此的过了三四天、
一日是天气特别冷的午后,我吃过午饭,坐着喝茶,觉得外面有人进来了,便回头去看。我看时,不由的特别出惊,忙站起身,迎着走去、
这来的便是闰土。尽管我一见便明白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他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差不多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特别深的皱纹;眼睛也像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明白,在海边种地的人,日吹着海风,大抵是如此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
我这时特别兴奋,但不明白如何说才好,只是说:"阿!土哥,-—您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老爷!、”

我好像打了一个寒噤;我就明白,我们之间差不多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我也说不出话。
他回过头去说,”水生,给老爷磕头。”便拖出躲在背后的小孩来,这正是一个廿年前的闰土,只是黄瘦些,颈子上没有银圈罢了。”这是第五个孩没有见过世面,躲躲闪闪、、”
母亲和宏儿下楼来了,他们大约也听到了声音。 ”老太太。信是早收到了。我实在喜爱的了不得,明白老爷回来、"闰土说。
"阿,您怎的如此客气起来。您们先前不是哥弟称呼么?依然照旧:迅哥儿。"母亲快乐的说、
”阿呀,老太太真是、、这成什么规矩。那时是小孩,不明白事、。"闰土说着,又叫水生上来打拱,那小孩害,紧紧的只贴在他背后。
”他就是水生?第五个?都是生人,怕生也难怪的;依然宏儿和他去走走。”母亲说。
宏儿听得这话,便来招水生,水生却松松爽爽同他一路出去了。母亲叫闰土坐,他迟疑了回,终于就了坐,将长烟管靠在桌旁,递过纸包来,:"冬天没有什么东西了。这一点干青豆倒是自家晒在那儿的,请老爷。" 我问问他的景况。他只是摇头。
”特别难。第六个小孩也会帮忙了,却总是吃不够、
又不太平。。什么地方都要钱,没有定规、。收成又坏。种出东西来,挑去卖,总要捐几回钱,折了本;不去卖,只能烂掉、、” [4
他只是摇头;脸上尽管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他大约只是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沉默了片时,便拿起烟管来默默的吸烟了、
母亲问他,明白他的家里事务忙,明天便得回去;又没有吃过午饭,便叫他自己到厨下炒饭吃去。
他出去了;母亲和我都叹息他的景况:多子,饥荒,苛税,,,,,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母亲对我说,凡是不必搬走的东西,尽能够送他,能够听他自己去拣择。 下午,他拣好了几件东西:两条长桌,四个椅子,一副香炉和烛台,一杆抬秤。他又要所有的草灰(我们这个地方煮饭是烧稻草的,那灰,能够做沙地的肥料,待我们启程的时候,他用船来载去。
夜间,我们又谈些闲天,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第二天早晨,他就领了水生回去了。
又过了九日,是我们启程的日期。闰土早晨便到了,水生没有同来,却只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管船只。我们终日特别忙碌,再没有谈天的工夫。来客也不少,有送行的,有拿东西,有送行兼拿东西的、待到傍晚我们上船的时候,这老屋里的所有破旧大小粗细东西,差不多一扫而空了。

我们的船向前走,两岸的青山在黄昏中,都装成了深黛颜,连着退向船后梢去。
宏儿和我靠着船窗,同看外面模糊的风景,他突然问道:”大伯!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您如何还没有走就想回来了。”
"然而,水生约我到他家玩去咧、"他睁着大的黑眼,痴痴的想。
我和母亲也都有些惘然,因此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能够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见了这件事,自已特别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气杀(这是我们这个地方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能够伸进颈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竟跑得如此快。
老屋离我愈远了;故乡的山水也都慢慢远离了我,但我却并不感到如何的留恋、我只觉得我四面有看不见的高墙,我隔成孤身,使我特别气闷;那西瓜地上的银项圈的小英雄的影像,我本来十分清楚,现在却忽地模糊了,又使我特别的悲哀。
母亲和宏儿都睡着了。
我躺着,听船底潺潺的水声,明白我在走我的路。我想:
竟与闰土隔绝到这地步了,但我们的后辈依然一气,宏儿不是正在想念水生么。我希望他们不再像我,又大伙儿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情愿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情愿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情愿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到希望,突然害怕起来了。闰土要香炉和独台的时候,我还暗地里笑他,以为他总是崇拜偶像,什么时候都不忘却。现在我所谓希望,不也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么?只是他的愿望切近,我的愿望茫远罢了。
我在蒙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事实上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19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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