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狐媚窥人性 妙笔书生诉衷情

发布时间:2014-09-16 09:08:23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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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狐媚窥人性 妙笔书生诉衷

观蒲松龄《聊斋志异》感悟

一提起“狐狸精”,最先感知的便是那种“媚目”、“妖身”、“柳肩”、“玉容”的魅惑女。“狐狸精”,已成为“小三”的另一个别名。自《蜗居》播出后,“严打小三”的口号似乎弄得震天响。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狐狸精”,大多数女人的态度,犹如“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暧昧得很,怜者有之,骂者亦有之。也许是我们骨子里都希望自己能有狐狸精般的香艳和诱惑吧!

在中国异类形象纷呈的画廊里,狐狸精的传说一直占据着突出的地位,其作其文蔚为大观的。“青邱之国,有狐九尾,德至乃来。”成书于战国的《山海经》如是记载,这是中国最早的关于狐狸成精的史料记载了。九尾狐天生啼声如婴,天生具有幻化能力,当它头顶着骷髅,对天膜拜七七四十九天,就可以化为人形,人们往往受其魅惑,不能自已。《玄中记》称,“狐五十岁能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魅惑心智;千岁好与天通,成为天狐”。又如,《搜神记》中说,“狐者,古之淫妇也。”

狐狸的祖先在先人的眼中是灵异的、骇人的,亦是美丽的、魅惑的。它们头顶骷髅,幻化为人,魅君姿,惑心智,怎一个“淫”字了得。它们的骇人在于它们的神秘、陌生以及害人的行径。它们的美艳仅于外表,便是人间无其丽的极致。

清人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集前人之大成,“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篇幅中涉及狐的故事多达86篇,在他的笔下,狐狸精一脱其神秘的外衣,美轮美奂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他的狐狸精亦美,亦魅。有“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无其丽”的青凤,有“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的娇娜,有“容华绝代,笑容可掬”的婴宁,有“倾国之姝”的莲香,有“嫣照展笑,真仙品也”的小翠,有“秋波频顾,眉目含情,仪度娴婉,实神仙也”的鸦头,有“振袖倾鬟,亭亭拈带”的辛十四娘,她们美真是人间无此景,天品入凡尘,美到极致,也善良到了极致。小翠有恩必报,青凤以德报怨,婴宁纯真无邪……他的狐狸精也神秘,不陌生,不骇人。“狐近人而居”。狐性狐习,趋于人同。在《聊斋志异》的世界里,狐狸甚至有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社会,有籍贯,有姓氏,有门第,有家庭,有等级,有规矩……俨然是人间社会的一个翻版。

他的狐狸精们不骇人,源于她们的不害人。她们与人和谐相处,无意打搅人类的正常生活秩序。聊斋的故事里,都是写一个书生读书萧寺,或书斋临近郊野,此时,才有狐女来就,或吟哦,或嬉戏,给他们寂寞的生活带来惊喜,掀起寂静心波的涟漪。

人,都是这样,对于自己不熟识的事物,往往会有恐惧排斥心理,仿佛只有自己在明,它们总是在暗处窥视着,伺机而动似的,所以我们理所当然地将之神魔化,怪异化,惨淡化。(六朝的《搜神记》)然,我们的心其实也很向往之,于是,我们也使它们有名字、有家址、有渊源……懂得才能够亲近,只有这样,看到的就不只是怪异的一面,而是一种仿佛鼻尖轻触的真实感。因为懂得,所以宽宥。

从战国的《山海经》到清代的《聊斋志异》,狐意象经过几千年的文化积淀,渐渐地被人膜拜,接受,喜爱。从保护神,祥瑞兽到多具人情,忘为异类的美女,狐狸精从被人排斥到被人接受,固然有时间的功德,其中最重要的是狐狸精形象的转变。

“狐狸”和“狡猾”,紧紧相连。记得小时候那个深刻隽永的寓言故事,狐假虎威,聪明的狐狸,糊弄着大家,俨然成了丛林的主人。与此同时,西方也流传着有关狐狸狡猾的神话传说,亚当夏娃自偷食禁果被逐出伊甸园之后,生计艰难,上帝便赐神棒以助之,并规定只有亚当可以持棒击打水面,以善万物;若夏娃为之,必招恶果。亚当听从上帝的嘱咐,小心翼翼地使用着,然,正如夏娃不禁诱惑偷食禁果一样,他们还是躲不过云端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手。夏娃心生好奇,偷偷试着击打水面,一时恶兽猛禽顿生,危害四方。气急之下,她折棒掷于海面,复生一兽,美丽异常,夏娃欲擒拿,却被其所戏。此兽非它,就是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狐狸。这就是西方有名的《狐狸列那的故事》,且不论故事中明显的被女权主义所诟病的男女不平等的事实,显而易见,狐狸列那和狐假虎威的狐狸都一样机警聪慧,东方和西方如此不相冲突地甜美结合,东西方的思想内质互相明白,宛如恋人一般。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那时,狐狸的聪慧,折射着狡诈的光环,聪明是聪明,但是不为人所喜欢。相反《聊斋》中的那些狐狸似乎“乖巧”得多,不损人利己,耍耍小聪明,别有一股“粘衣欲湿杏花雨”的恼人心处。

卷五《狐联》中,焦生拒二狐于夜半,狐戏谑他的迂腐,出联求对,“戊戌同体,腹中只欠一点。”焦生苦思冥想,无以为对,狐随口而出,“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虽不雅,但是不减其才情。

卷八《狐谐》中,更显其灵性。当他人“妓者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地嘲弄揶揄自己的丈夫时候,狐娘子落落大方地回敬“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其机智的表现,从容的风度,尤胜人中才女一分。

人类自诩万物的灵长,却聪明反被聪明误,《狐联》和《狐谐》中,我们不难发现蒲松龄先生笔下的狐狸聪慧并善良着,她们“无意苦争春”,只想“冷处偏佳”,的确“不是人间富贵花”。她们身上保留了她们原先的特性(动物性),但无意以此损人,反而她们的聪慧成就了她们善良。

《狐谐》中,狐娘子“每一语就颠倒宾客,滑稽者不能屈也”,每每行酒令,都击退好事者。无乃王阮亭赞曰“此狐辩而黠,当是东方曼倩一流,又即妙绝解人颐”。是的,没有过多的“追究”,只是浅尝辄止,她的善良,使她适宜地展现自己的聪慧,不多不少,惹人喜爱。

此外,还有《婴宁》,婴宁是一个天真烂漫,毫无机心的憨女。她喜笑,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的烂漫的笑;有笑言“大哥欲我共寝”的毫无机心的微笑;有“拈花一笑”,让“个儿郎目炯炯似贼”的笑容可掬。她的笑透着她的善良,没有世俗干扰的机心,比任何人类都单纯善良,纯粹到让人以之为憨。当母亲诘问缘由的时候,不假思索地道出“背人语”,并说“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她的每一句笑言都是那样直白、天真、没有一丝造作,她的笑内基于她的智慧,外化成她的善良。婴宁的眼睛让人想起蒙娜丽莎,但我一直不喜欢蒙娜丽莎的微笑,有种阴毒在里面,而婴宁,她的眼睛该是清明如水月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样温柔婉转的东方美人,是水做的骨头,她可以很高远,也可以很家常。而蒙娜丽莎是水泥做的骨头,所以你无法揣测到她笑容背后的隐私。

值得注意的事是,狐狸的善良虽然在《聊斋志异》中开花,但是它们的善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明代的《西游记》中就有九尾狐狸害人的章节,从天上遁下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认地上的狐狸精为干妈,他们设计捕捉了唐僧,却惧怕孙猴子前来捣乱,于是乎请出自己的干妈九尾狐出来阻挡孙行者。结果,自然可想而知,被我们那位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一棒子打死。这就是狐狸精在我们崇拜的施耐庵大师的名著《西游记》中出现的唯一一次。同样是志异的题材,同样是聪慧的狐狸,同样是涂山氏一族的后代,可是同“人”不同命啊。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是否为异类,而是你是否善良,即是否对人有情。《西游记》中的狐狸完全是动物的本能,她对待唐僧是吃了他,以期长生不来。她对待人类是以攻击性为主的,毫无人性可言,所以她的结局,自然是以死收场;再说《聊斋志异》里的狐狸,她们对待人类是很有友善的,她们与人类的关系是和谐,美好和自由的。她们“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有知恩图报的小翠,有乐于助人的毛狐,有重情重义的红玉等等。从《西游记》中吃人的狐狸到《聊斋志异》里的友善的狐狸,我们可以看出善良消弭了狐狸的动物性,推着它向着我们希冀的人性的方向前进。

诚然,这样的安排也是作者的有意为之,我们的蒲松龄先生是“三十功名尘与土”,屡败屡试,屡试屡败,困于名场,人家施耐庵是人事沉浮,他是连浮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是“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是有所寄托的。法国浪漫主义作家乔治桑说过,“我总觉得有必要按照我所希望于人类的,按照我所相信于人类的去描绘它。”蒲松龄对于这些体制外的异类给予了自己的美好祝福——从未有过的人文关怀和人文精神。

任何民族的神话都是有隐喻作用的,《魔戒》里谁捡到魔戒,谁就拥有了征服世界的力量,与此同时,人性也会被它所控制。魔戒就是权力。《笑傲江湖》里,当令狐冲站在山脚下,听见震山的“文成武德,统一江湖”时,阳光下,是东方不败还是任我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成了一个权力的符号,而东方不败和任我行只是一个附庸,一个符号,一个迷失者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挪威森林。蒲松龄生活的年代,是满清刚刚入主中原的时候,是文字狱和思想控制最为严厉的时刻,很多读书人被无情打压。体制之内,人性压抑。而且,那是一个以科举为读书人唯一出路的时代,汲汲于功名的蒲松龄却“文章词赋,冠绝当时,而所如不隅,困于名场”。应验了那句词谶,“家国不幸,诗人幸”。于是,无所安置的心灵,便需要一个宁静的栖息地。他走出了自己的挪威森林,把自己的触角伸到了茫茫六道,续幽冥之录,成孤愤之书。当然,审读全书,作者的写作目的不仅仅只是他所标榜的书愤,更多的还是在寄托一种符合人性、符合人类正常需求的生活方式,在体制之外蕴藉人性。

人性中最可贵的在于感情。感情里,最纯粹的要属爱情。它,在最接近于生命的层次上,它要“自然”得一尘不染,妄加之其它任何情感都是一种亵渎,也是一种负担。而只要成了负担,人性就会跟爱情自然分离。

《聊斋志异》中几乎所有的狐狸都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以明“情至深者,鬼神可通”。

可见,神秘的世界亦未对伟大的爱情设界。《聊斋志异》中爱情故事最多。其中,女追男的故事为甚。女主男宾,虽然“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倒追”俨然是现今社会一种时尚的态度,不过,蓦然发现,女追男的新潮其实只是聊斋的复古风罢了。爱情,是世界永恒的情感主题,这一主题本身有力量跨越具体的人与事,成为不朽。何况,我们人类的发展,不管你递鲜花也好,还是砸鸡蛋也罢,都是向前,向着人性,向着生命的本真的方向发展的。

人狐殊途,但是真爱可以超越一切。

蒲松龄对于他所生活的世界是极其厌恶的。他认为那是一个“原无皂白”的“强梁世界”(《成仙》),“曲直难以理定”的“势力世界”(《张鸿渐》),“官虎而吏狼”的天下(《梦狼》),是一个压抑人性的非人间。于是,他看见,在另一个空间,没有生死、时空、人与非人的界限,爱情那么重,重得他们载不动。

两情相知、相悦、相爱乃是生命中极重要极纯洁的事。于茫茫人海中寻访生命中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聊斋志异》中的狐女们,除却美丽的外衣,还有一颗温润真爱的心。她们总是主动而坦诚地呈现自己的真心,在她们身上,有着强烈外溢的生命力,愿为自己的情破茧成蝶,翩跹一生。

《青凤》演奏的是一曲人狐相恋,青凤与耿生,一个体态娇媚,眼如秋波,一个狂放不羁,有勇有谋,本是不知怎样的登对,却囿于胡叟的迂腐道德而不能在一起,一波三荡,千回百转,可是当她摆脱了她的精神羁绊的时候,她不再拒绝他伸过来的手,他也越进了她的心,接近了幸福。青凤和耿生的恋爱过程虽然不是十分干脆,但是他们自由相恋,摒弃世俗一切俗礼,注重自己的内趋性,最终有情人总成眷属。然,这种胆大心颤,惊世骇俗的举动在现实社会是绝对不被允许的,现实的世界是男女授受不亲,别说互相牵牵小手了,就是不小心眼睛瞟到都是不道德的,都得和咱的唐僧哥哥一样快念厄弥陀佛了。现实中的礼教就像那套在头上怎样也摘不下来的紧箍咒,一旦你有了欲念,有了不合规矩的举动,就念动咒语,让你痛不欲生。外趋性远重于内趋性,人的正常欲求被狠狠地踩在了礼教的脚下。这在《青凤》里也是有所体现的,青凤的姑父就折射着现实社会中的道德准则,很迂,也腐透了。当面对自己侄女与耿生的自由神圣的爱情时,他大骂青凤贱人。他固执地认为女人都应循世俗的平常道路,三媒六聘。在那个时代,游戏的双方——媒妁之言和自由恋爱,根本不具备同一种分量,天平明显倾向了前者。但是,大师之所以称为大师,就是有其过人之处的。蒲松龄突破了他的时代局限,赋予了青凤自由恋爱的勇气。他就像一个偷窥者,偷窥着被礼教束缚下内心深处的那点渴求。

尼采关于道德和人性有过一段名言,任何道德的功能都是抑制人的激情……评价道德准则的原则要看它是阻碍还是促进了人的发展。显而易见,蒲松龄笔下的青凤追求真爱的行径超越了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但是确是一种伟大的进步,因为她的价值取向是人性和爱情最完美的结合,促进了人的发展,是符合人的健康、自然、最初的生命本真的。

蒲松龄笔下的狐狸精们,实现了真正真善美的回归,这些在宽广无垠的空间和无拘无束的自由天地中驰骋的异化的人,有着丰富的人性,是真正的人,理性的人,灵魂纯净的人。她们存在于体制之外,虽是超现实的,却更美更可爱。她们是他的金当酒,红颜知己,蒲松龄在她们身上寻求心灵的慰藉和共鸣。

蒲松龄现实受困,但是却能在青林黑塞中觅到知己,可见他贫而不困。他笔花四照地写着那些美好而完满的爱情故事,将自己对美女的向往和自由爱情的渴求孕育在狐与人的相恋、相爱的过程中。我一直相信一点,一个人做什么、生活得怎样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你潦倒失意的时候,仍有人关心你。如果潦倒失意仍有人嘘寒问暖,证明你这个人是贫而不困,仍有翻转的余力。这种余力,在帝王将相叫做民心所向,在普通人叫做亲情、友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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