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鼐《惜抱轩诗文集》中的重要理论

发布时间:2012-12-06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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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范蠡论》
《翰林论》:事故君子求乎道,细人求乎技。君子之职以道,细人之职以技。使世之君子,赋若相如、邹、枚,善叙史事若太史公、班固,诗若李、杜,文若韩、柳、欧、曾、苏氏,虽至工犹技也。技之中固有道焉,不若极忠谏争为道之大也。徒以文字居翰林者,是技而已,若唐初值翰林者,则若是可焉。
按:讨论翰林官职的设立以及其职责,认为当今的翰林官员不能认清自己的真正职责,不能尽诤谏之职,有所感慨而作。 《李斯论》:夫世言法术之学,足亡人国,固也。吾谓人臣善探其君之隐,一以委曲变化从世好者,其为人尤可畏哉!尤可畏哉! 《贾生明申商论》:吾尝谓观人之真伪,与书之真伪,其道一而已。世所谓“古文尚书”者,何其言之漫然泛博也!彼以为使人诵其书,莫可指摘者,必以为圣贤执言如是其当与理者也,而不知言之不切者,皆不当于理者也。
《晏子不受邶殿论》:子长不能辨而载之世家,虽大儒如朱子,亦误信焉。

卷二:考证 卷三:
《老子章义序》
天下道一而已,贤者识大,不贤者识小。贤者之性,又有高明沉潜之分,行而各善其所乐。于是先王之道有异统,遂至相非而不容并立于天下,夫恶知其始一也。
老子书,六朝以前解者甚众,今并不见,独有所谓河上公章句者,盖本流俗人所为,托于神仙之说。其分章尤不当理,而唐宋以来莫敢易,独刘知幾识其非而。余更求其实,少者断断数字,多则连字数百为章,而其义乃明,又颇为训其旨于下。夫著书者,欲人达其意,固言之首尾曲折,未尝不明贯,必不故为深晖也。然而使之深晦、迂而难通者,人好以己意乱之也。 按:对史记的谬误和后世流传加以考证和辨析。
《庄子章义序》 昔孔子以《诗》《书》、六艺教弟子,而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其得闻者,必弟子之尤贤也。然而道术之分,盖自是始。

《送龚友南归序》
予曰:昔者孔子取狂狷之士。狂狷者,慕古之人而不同乎流俗,故乡原绝而讥之。今子材甚美,志甚高,论甚峻,近乎狂狷而将蒙讥者也。

《赠钱献之序》 孔子没而大道微,汉儒承秦灭学之后,始立专门,各抱一经,师弟传受,侪偶怨怒嫉妒,不相通晓。其于圣人之道,犹筑墙垣而塞门巷也。久之通儒渐出,贯穿群经,左右证明,择其长说。及其敝也,杂之以谶纬,乱之以怪僻猥碎,不忍废也。自是南北乖分,学术尚异,五百余年。
唐一天下,兼采南北之长,定为义疏,明示统贯,而所取或是或非,未有折衷。宋之时,真儒乃得圣人之旨,群经略有定说。元、明守之,著为功令。当明佚君乱政屡作,士大夫维持纲纪,明守节义,使明久而后亡,其宋儒论学之效哉!
且夫天地之运,久则必变。是故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学者之变也,有大儒操其本而齐其弊,则所尚也贤于其故,否则不及其故,自汉以来皆然矣已。明末至今日,学者颇厌功令所载为习闻,又恶陋儒不考古而蔽于今近,于是专求古人名物、制度、训诂、书数,以博为量,以窥隙攻难为功,其甚者欲尽舍程、朱而宗汉士。枝之猎而去其根,细之搜而遗其巨,夫宁非蔽与?

《朱竹君先生传》
其文才气奇纵,与义理事物情态无不备,所欲言者无不尽,尤喜小学。


《刘海峰先生传》
天下言文章者,必首方侍郎。方侍郎少时,尝作诗以视海宁查侍郎慎行。查侍郎曰:“君诗不能佳,徒夺为文力,不如专为文。”方侍郎从之,终身未尝作诗。至海峰则文与诗并极其力,能包括古人之异体,熔以成其体,雄豪奥秘,麾斥出之,岂非其才之绝出古今者哉?

《随园雅集图后记》
夫人与园囿有时变,而图可久存;图终亦必毁,而文字可以不泯。

《抱椟山人李君墓志铭并序》
然吾谓为诗自有性情,非其性情,虽学不能善。„„稍稍积钱,即出游览山水,远绝城市,其性情真诗人矣。
《严冬友墓志铭并序》:君于书无不读,或举问,无不能对。为诗文用思周密和易而当于情。

《夏县知县新城鲁君墓志铭》
君为人敦行谊,谨于规矩,而工为文。人观其言动,恭饬有礼,而知其学之邃;读其文冲夷和易而有体,亦知其必为君子也。
其为科举之文,不徇俗好,自以古文法推而用之。

《袁随园君墓志铭》
君本以文章如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取。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君古人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余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
曩者鼐在京师,歙程吏部、历城周编修语曰:“为文章者,有所法而后能,有所变而后大。维盛清治迈逾前古千百,独士能为古文者未广。昔有方侍郎,今有刘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鼐曰:“夫黄、舒之间,天下奇山水也。郁千余年,一方无数十人名于史传者。独浮屠之俊雄,自陈、梁以来,不出二三百里,肩背交而声相应和也。其徒遍天下,奉之为宗,岂山川奇杰之气有蕴而属之邪?夫释氏衰歇,则儒士兴,今殆其时矣!

《王禹卿七十寿序》
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今夫闻见精博至于郑康成,文章至于韩退之,辞赋至于相如,诗至于杜子美,作书至于王逸少,画至于摩诘,此古今所谓绝魁俊而后无复逮者矣。假世有人焉,兼是数者而尽有之,此数千年来未尝遇之事,而号魁俊之尤者矣。然而究其所事,要举谓之为人而已,以言为己犹未也。
夫儒者所云为己之道,不待辨矣。若夫佛氏之学,诚与孔子异。然而吾谓其超然独觉于万物之表,豁然洞照于万事之中,要不失为己之意,此其所以足重,而远出乎俗学之上。儒者以形骸之见拒之,吾窃以谓不必,而况身尚未免溺于为人之中者乎? 先生少以文章登朝取上第。生平咏吟之工,入唐人之室,与分席而处。

《祭刘海峰先生文》
自圣有道,道存乎文。孔徒之杰,与颜同伦。周室世衰,末流歧分。或鸣为技,或以道陈。迄千余年,其传缗缗。岂无才士,识暗其本。苟为偾强,卒踬而陨。圣言载世,有炳其光!蔽晻于矇,日月何伤?吾乡
宗伯,勇继绝轨。„„先生再兴,益殚阙美。上与《诗》《书》,应其宫徵。抉摉百家,掩取瑰伟。抑扬从心,不见端委。„„

《祭朱竹君学识文》
君之属文,如江河汇。不择所流,荡无外内。猋怒惊涛,复于恬靡。„„
《朱二亭诗集序》
子颖才雄气骏,多感激豪荡之音,其佳多在七言;二亭气清神逸,多沈湛空远之趣,其佳多在五言;„„ 夫诗之于道固末矣,然必由其人胸臆所蓄,行履所至,率然达之翰墨,扬其菁华,不可伪饰,故读其诗者如见其人。
《吴礼部诗集序》
昭文吴竹桥礼部,以英异之才,沈酣古籍,发为诗歌,不为亢厉矫激之词,而自然超轶,有远俗之逸韵,诚一时诗人之杰也。
然则今诵君诗,所共叹为隽词丽句不可及者,„„但见其隽丽,动心眩目,未敢为删订。

《夏南芷编年诗序》
其所为半舫斋诗,追步白、苏,为世传诵久矣。„„而其长子南芷令君,以文嗣其家学,所为使盖具有半舫之法度意韵。„„其性情趋向,固有以异于俗而世济其美矣。

《石鼓砚斋文钞序》
夫文之道一而已,然在朝廷则言朝廷,在草野则言草野,惟其当之为贵。夫诗、书所载之文,大抵朝堂之文也。公之文雍容俯仰,明切而不芜,优柔而有余。《书》曰:“辞尚体要。”公可谓得朝廷之体者与?

《吴荀叔衫亭集序》
然余尝论:江淮间山川雄异,宜有伟人用事者出于时。„„
予尝譬今之工诗者,如贵介达官相对,盛衣冠,谨趋步,信美矣,而寡情实。若荀叔之诗,则第如荀叔而已。

《荷塘诗集序》
古之善为诗者,不自命为诗人者也。其胸中所蓄,高矣,广矣,远矣,而偶发之于诗,则诗与之为高广且远焉,故曰善为诗也。曹子建、陶渊明、李太白、杜子美、韩退之、苏子瞻、黄鲁直之伦,忠义之气,高亮之节,道德之养,经济天下之才,舍而仅谓之一诗人耳,此数君子岂所甘哉?志在于为诗人而已,为之虽工,其诗则卑且小矣。予执此以衡古人之诗之高下,亦以论今天下之为诗者。

余以为君之诗,君之为人也。取君诗而比之子建、渊明、李、杜、韩、苏、黄之美,则固有不逮者,而其清气逸韵,见胸中之高亮,而无世俗脂韦之概,则与古人近而于今人远矣。
夫诗之至善者,文与质备,道与艺合,心手之运,贯彻万物,而尽得乎人心之所欲出。若是者千载中数人而已。其余不能无偏,或偏于文焉,或偏于质焉。就二者而择之,愚诚短于识,以为所尚者,盖在此而不在彼。惟能知为人之重于为诗者,其诗重矣。

《梅湖诗集序》(汪梅湖)
为人多技能,而尤长于诗,清韵悠邈,如轻霞薄云,蔽空映日,不必广博,而尘埃浊翳,无纤毫可入也。

《南园诗存序》

君诗尤苍郁劲厚,得古人意。士立身如君,诚不待善诗之贵。然观其诗,亦足以信其人矣。

《望溪先生集外文序》
先生立言必本义法,而文气高古深厚,非他人所能伪。

《方恪敏公诗后集序》
„„而又秉受异姿,嗣增家学,作为诗歌,超轶闳肆,自进于古,盖以名臣而兼诗人之盛者也。公自少即以诗名,„„,其词多沈郁慷慨,固古人所云诗以穷而后工也者。然诗人之情词,因时而变异易,朝野穷达,各有所宜,岂必尽出于穷而后工哉?
鼐窃论国朝诗人,少时奔走四方,发言悲壮;晚遭恩遇,叙述温雅,其体不同者,莫如查他山。今公诗前后分集,颇同他山;其述情纪事,直达胸怀,自能兼包古诗变态,亦无愧于他山也。„„忠悃感奋之志,忧愍笃至之忱,举见词间,存诸后集,非第如他山纪恩扬美而已。论公诗至是,当以匹唐燕公、曲江之伦,故曰以名臣而兼诗人也。

《程绵庄文集序》
孔子之道一而已!孔子没而门弟子各以性之所近,为师传之真,有舛异交争者矣。况后世不及孔子之门,而求遗言以自奋于圣绪坠绝之后者欤?其互相是非,固亦其理。然而天下之学,必有所宗。论继孔孟之统,后世君子必归于程、朱者,非朝廷之功令不敢违也,以程朱生平行己立身,固无愧于圣门,而其论说所阐发,上当于圣人之旨,下合乎天下之公心者,为大且多。使后贤果能笃信,遵而守之,为无病也。若其他欲与程朱立异者,纵于学者有所得焉,而亦不免贤智者之过。其下则肆为邪说,以自饰其不肖者而已。
《蒋澄川诗集序》
君为人和雅温厚,其诗即似其人,而自颍州归后,出辞冲淡悠游,无不平之气,此尤为可贵,所以为懿士长者之风也。

《陶山四书义序》
论文之高卑以才也,而不已其体。昔东汉人始作碑志之文,唐人始为赠送之序。其为体皆卑俗也,而韩退之为之,遂卓然为古人之盛。古之为诗者,长短以尽意,非有定也,而唐人为排偶,限以句之多寡。是其体使昔未有而创于今世,岂非可笑甚可嗤笑者哉,杜子美为之,乃通乎风骚,为诗人冠者,其才高也。 明时定以八股取士,而为八股之体。今世学古之士,谓其体卑而不足焉。吾则以谓此其才卑而见之谬也。使为经义者,能如唐应德、归甫熙之才,则其文即古文,足以必传于后世也,而何卑之有?故余平生不敢轻视经义之文,尝欲率天下为之。夫为之者多,而后能以经义为古文之才,出其间而名后世。使人率视为科举体,而无复为古文之志,则虽有其才而不能自振也。故贵有其才,又贵必有其识也。

《稼门集序》
天下所谓文者,皆人之言,书之纸上者尔。言何以有美恶,当乎理,切乎事者,言之美也。今世士之读书者,第求为文士,而古人有言曰:一为文士,则不足观。夫靡精神销日月以求为不足观之人,不亦惜乎!徒为文而无当乎理与事者,是为不足观之文尔。
吾乡汪稼门尚书,其生平不欲以言行分为二事。上承天子之命,有抚安众庶之绩;下立身行己,有清慎之修。其所孜孜而为者,君子之事也;津津而言者,君子之言也。故其诗与文,无鞶帨组绣之华,而有经理性情之实。士守其言,则为端士。历官者遇事,取其所记一一行之,如绳墨之可守。此岂可以文士论哉?
„„若尚书之集,其文则诸子略之儒家言也,其诗则通乎古三百之谊者,此当为刘向、班固之徒所取已。

„„而窃以为古今所贵乎有文章者,在乎当理切事,而不在乎华辞,尚书得之矣!



《复曹云路书》
数十年来,士不说学,衣冠之徒,诵习圣人之文辞,衷乃泛然不求其义,相聚集首帖耳,侈口僔杳,乃逸乃谚,闻耆耈长者考论经义,欲掩耳而走者皆是也。风俗日颓,欣耻益非其所,而放僻靡不为。使士服习于经师之说,道古昔、承家法以系其心,虽不能逮前古人才之美,其必有以贤于今日之滥矣。

夫圣人之经,如日月星之悬在人上,苟有蔽焉则已,苟无蔽而见而言之,其当否必有以信于人。见之者众,不可以私意狥也。故窃以为说经当一无所徇。程、朱之所以可贵者,谓其言之精且大而得圣人之意多也,非吾徇之也。

鼐又闻之:“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出辞气不能远鄙,则曾子戒之。况于说圣经以教学者、遗后世而杂以鄙言乎?当唐之世,僧徒不通于文,乃书其师语以俚俗,谓之语录。宋世儒者弟子,盖过而效之。然以弟子记先师,惧失其真,犹有取之也。明世自著书者,乃亦效其辞,此何取哉?愿先生凡辞之近如语录者,尽易之使成文则善矣。

《复鲁絜非书》
鼐闻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阴阳刚柔之发也。惟圣人之言,统二气之会而弗偏,然而《易》《诗》《书》《论语》所载,亦间有可以刚柔分矣,值其时其人,告语之体,各有宜也。自诸子而降,其为文无弗有偏者。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为文如霆,如电,如长风之出谷,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镠铁;其于人也,如冯高视远,如君而朝万众,如鼓万勇士而战之。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则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涧,如沦如漾,如珠玉之辉,如鸿鹄之鸣而入寥廓;其于人也,漻乎其如叹,邈乎其如有思,暖乎其如喜,愀乎其如悲。观其文,讽其音,则为文者之性情形状,举以殊焉。
且夫阴阳刚柔,其本二端,造物者糅而气有多寡进绌,则品次亿万,以至于不可穷,万物生焉。故曰:“一阴一阳之为道。”夫文之多变,亦若是已。糅而偏胜可也,偏胜之极,一有一绝无,与夫刚不足为刚,柔不足为柔者,皆不可以言文。 „„苟善乐者闻之,则五音十二律,必有一当,接于耳而分矣。夫论文者,岂异于是乎?宋朝欧阳、曾文公之文,其才皆偏于柔之美者也。欧公能取异己者之长而时济之,曾公能避所短而不犯,观先生之文,殆近于二公焉。抑人之学文,其功力所能至者,陈理义必明当,布置取舍,繁简廉肉不失法,吐辞雅驯不芜而已。古今至此者,盖不数数得。然尚非文之至,文之至者,通乎神明,人力不及施也。

《复蒋松如书》 自秦汉以来,诸儒说经者多矣,其合与离,固非一途。逮宋程、朱出,实于古人精深之旨,所得为多。而其审求文辞往复之情,亦更为曲当,非如古儒者之拙滞而不协于情也。而其生平修己立德,又实足以践行其所言,而为后世之所向慕。
然今之学者,乃思一切矫之,以专宗汉学为至,以攻驳程、朱为能,倡于一二专己好名之人,而相率而效者,因大为学术之害。夫汉人之为言,非无有善于宋而当从者。然苟大小之不分,精粗之弗别,是则今之为学者之陋,且有胜于往者为时文之士,守一先生之说,而失于隘者矣。博闻强识,以助宋君子所遗,则可也;以将跨越宋君子,则不可也。

《与王铁夫书》
先生文章之美,曩得大集,固已读而慕之矣。今又读碑记数首,弥觉古淡之味可爱,殆非今世所有。夫古人文章之体非一类,其瑰玮奇丽之振发,亦不可谓其尽出于无意也。然要是才力气势驱使之所必至,非勉力而为之。后人勉学,觉有累积纸上,有如赘疣。故文章之境,莫佳于平淡;措语遣意,有若自然生成者。此熙甫所以为文家之正传,而先生真为得其传矣。

诗之与文,固是一理,而取径则不同。先生之诗体用宋贤,而咀诵之余,别有韵味,由于自得,非如熙甫文佳而诗则平浅者,所可比者。

《张花农诗题辞》
夫人之为诗,聊以发一时寄兴而已。其流传后世或否,亦何足论,而天下士率不能忘情于此。

《左兰城诗题辞》
„„其为人孤清远俗,真诗人性情也。所为诗法梦楼,得其风韵。余尝语梦楼:以兰城之年而才志若此,绩功至吾辈之年,安知不跨越吾辈乎?

《复刘明东书》
见赠五言排律,句格颇雄,此是长进处;但于杜公排律布置格局,开阖起伏、变化而齐处,未有得也。 大约横空而来,意尽而止,而千形万态,随处溢出,此他人诗中所无有,惟韩文时有之,与子美诗同耳。李玉溪、白台传及朱竹垞,皆刻意作排律之人,而不得此妙,吾岂敢便以责之明东哉?然作诗,心之所向,必须在此,否则止是常境耳。
前所论在诗境大处,勤心探求,忽然误入;或半年遍得,或一年乃得,又或终身不得。后所论在诗律细处,精意读书,可以必得,然非数年之功不能。前所论文章之虚,故可速而不可必。后所论乃学问之实,故可必而不能速。如近时顾亭林,非有得于诗家之妙,而其故事,却精切之至。

《复钦君善书》
足下畸士也,其文亦畸文也。夫文技耳,非到也,然古人籍以达道。其后文至而渐与道远,虽韩退之、欧阳永叔,不免病此,况以下者乎。
足下之文,不通于俗,而亦不尽合于古;不求工于技,而亦不尽当于道;自适己意,以得其性情所按,故曰畸文也。

《复姚春木书》
夫生而富贵及死而声名,其得失大小,皆天所与也。纪载者,人名声所由得之所托也。故天欲其成乃成,天欲其传乃传,不然则发。

《复吴仲伦书》
伏读赐示文集,理当而格峻,气清而辞雅,今之世固未有其比。„„仆尝谓古之论文事多矣!惟退之与人言,必尽其底蕴,若与李翊、刘正夫、尉迟等书,本末始终精粗之意尽,甘苦之情达,隐现之理备,他人不能若是也。然习之、持正,亲见韩公,宜悉闻其言也矣,而文不能尽韩公之旨。
夫天下之文士皆慕乎古,操笔向纸,气盛志厉,以为凌出古人之上,而及其成文以较古人,则不如远甚,何也?古今才力有厚薄,而真为学者,其志必不自欺也。虽然,以一段之长短言之,则后人固亦有贤于古者。引其长以益其短,苟有所就,其亦可矣。

《答苏园公书》:大抵高格清韵,自出胸臆;而远追古人不可到之境于空濛旷邈之区,会古人之不易识之情于幽邃杳曲之路。使人初对,或淡然无足赏;再三往复,则为之欣忭恻怆,不能自已。此是诗家第一种怀抱,蓄无穷之义味者也。以言才力雄富,则或不如古;以言神理精到,真与古作者并驱,以存名家正统。譬如司马氏立国江东,纵不能剋复中原,然必不与石虎通聘者也。其间五古、五律,最多妙制,次则七律、七绝;四言及歌行排律,备体而已,应制馆课之属,虽悉删刈可也。
鼐以朱笔阅识颇严,是阅古人不相识者诗集之法,非阅同时人诗之法。然千载之论,窃谓已定于此。

《印庚实传》
„„颇喜为诗,诗思清洁,然无意求工,以自适而已。


食旧堂序:
鼐故不善诗,尝谩詠之,以自娱也,„„传两人滇、蜀间诗,雄杰瑰异,如不可测,盖称其山川云。

左仲郛浮渡诗序:
是以四方来而往游者,视他山为尤众,常隐然与人心相通。必有放志形骸之外,冥合于万物者,乃能得其意焉。„„余取观之:则凡山之奇势异态,水石摩荡,烟云林古之相变灭,悉见于其诗,使余恍惚有遇也。盖仲郛所云得山水之意者非耶?
嗟乎!设余一旦而获揽宇宙之大,快平生之志,以间执言者之口,舍仲郛吾谁共此哉!

张仲絜时文序:
诗文未足尽忠絜之业,然其文固已醇雅有体,善观文者,必能爱之。

高常德诗集序:
人生各有所遭,事侍郎当天下阽危,致命效节,人观其所书,莫不凄然以悲。至常德生当太平,以政事显,屡典大郡,其所遇宜人情之所喜矣。顾其诗常若有所不懌,而欲自适于山泽间者何邪?嗟乎!士所挟者广,而世之取之者不能尽。事有旁观见为功名之美,而君子心中歉然,使人怅然感叹而不能自已也。 常德之诗,贯合唐宋之体,思力所向,搜抉奇异,出以平显,憔悴专一之士或不能逮,而乃出于仕宦奔走之余,信乎才力之伟已!

海愚诗钞序:
吾尝以谓文章之原,本乎天地;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苟有得乎阴阳刚柔之精,皆可以为文章之美。阴阳刚柔,并行而不容偏废。有其一端而绝亡其一,刚者至乎于偾强而拂戾,柔者至于颓废而阉幽,则必无与于文者也。然古君子称为文章之至,虽兼具二者之用,亦不能无所偏于其间,其故何哉?天地之道,协和以为体,而时发奇出以为用者,理固然也。其在天地之用也,尚阳而下阴,伸刚而黜柔,故人得之亦然。文之雄伟而劲直者,必贵于温深而徐婉;温深徐婉之才,不易得也。然其尤难得者,必在乎天下之雄才也。 夫古今为诗人者多矣,为诗而善者亦多矣,而卓然足称雄才者,其辽东朱子颍乎?即之而光升焉,诵之而声闳焉,循之而不可一世之气勃然动乎于纸上而不可御焉,味之而奇思异趣角立而横出焉,惟其吾子颍之诗乎!子颍没而世竟无此才矣! 子颍自少孤贫,至于宦达,其胸臆时见于诗,读者可以想见其蕴也。

敦拙堂诗集序
言而成节合乎天地自然之节,则言贵矣。其贵也,有全乎天者焉,有因人而造乎天者焉。今夫六经之文,圣贤述作之文也。独至于时,则成于田野闼、无足称述之人,而语言微妙,后世能文之士,有莫能逮,非天为之乎? 然是言诗之一端也,文王、周公之盛,大小雅之贤,扬乎朝廷,达乎鬼神,反复乎训诫,光昭乎政事,道德修明,而学术该备,非如列国风诗采于里巷者可并论也。夫文者,艺也。道与艺合,天与人一,则为文之至。固不敢于文王、周公比,然所求以几乎于文之至者,则有道矣,苟且率意,以觊天之或与之,无是理也。
自秦、汉以降,文士得三百之义者,莫如杜子美。子美之诗,其才天纵,而致学精思,与之并至,故为古今诗人之冠。今九江陈东浦先生,为文章皆得古人用意之深,而作诗一以子美为法。其才识沈毅,而发也骞以闳;其功力深刻,而出其慎以肆;世之学子美者,蔑有及焉。 且古诗人,有兼雅、颂,备正变,一人之作,屡出而愈美者,必儒者之盛也。野人女子,偶然而言中,虽见録于圣人,然使更益为之,则无可观已。后世小才嵬士,天机间发,片言一章之工亦有之,而裒然成集,连犊殊



评王子安《杜少府之任蜀州》:用陈思赠白马王彪诗意,实自浑转。 评陈子昂《春夜别友人》:从小谢离夜一首托化来。 评杜审言《和李大夫嗣真奉使存抚河东》:虽贡谀牝朝,而壮丽精切,实长律佳制。 评宋之问《扈从登封途中作》:沉雄之作,落句未免意尽。 宋之问《题大庾卑驿》:沉亮凄婉。 李隆基《早度蒲津关》:雄秀 张道济《幽州夜饮》:託意深婉。 张道济《将赴朔方军应制》雄整。 张九龄《望月怀远》:是五律中离骚。 孙逖《古别离》:此学薛道衡 昔昔盬。 王摩诘《送孟六归襄阳》:此诗即效孟公体。
王摩诘《送平澹然判官》:此首气不逮《绝域》二首,而工与相埒。 王摩诘《送刘司直赴西安》:雄浑。 评孟浩然26首:孟公高华精警不待右丞,而自然奇逸处则过之。 孟浩然《万山潭作》:空逸澹宕 《舟中晓望》:趣兴奇逸。 《广陵别薛八》:奇气 《送张子荣赴举》:真朴
评刘昚虚《寄江涛求孟六遗文》:沈转一气,此是唐人之古诗十九首也。“汉水”二句,亦所云兼复故实者也。
评储光羲《寒夜江口泊舟》:似孟公 崔颢《题沈隐侯八咏楼》:此诗已似钱、刘。

评黄鲁直《徐孺子祠堂》
从杜公咏怀古迹来而变其面貌。凡咏古诗,熔铸事迹,裁对工巧,此西昆纤丽之体,若大家以自吐胸臆,兀傲纵横,岂以丽事为尚哉? 评黄鲁直《登快阁》:豪而有韵,此移太白歌行于七律内者。 评黄鲁直《送彭南阳》
结太浅直,不为佳。江西社中诸公多为此等语所误。且武后乃居襄阳之南阳里,非南阳郡也。 评黄鲁直《次韵宋楙宗三月十四日到西池都人盛观翰林公出游》 第二句略牵于韵,不能自在。 评黄鲁直《题落星寺》
此诗真所谓似不食烟火人语。

卷六:杜公长律有前门万户,开阖阴阳之意。元微之论李杜优劣,专主此体。见虽少偏,然不为无识。自来学杜公者,他体犹能近似,长律则愈邈矣。遗山云:杜陵自由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珷玞。有长律如此而目为珷玞,此成何论耶?杜公长律,旁见侧出,无所不包,而首尾一线,寻其脉络,转得清明。他人指陈褊隘,而意绪或反不逮其整晰。
夔府抒怀四十韵
昔罢河西尉,初兴蓟北师。(起六韵自述生平进退之概,叙得磊落跌宕。不才名位晚,敢恨省郎迟。扈圣崆峒日,端居滟滪时。萍流仍汲引,樗散尚恩慈。遂阻云台宿,常怀湛露诗。翠华森远矣,白首飒凄其。拙被林泉滞,生逢酒赋欺。文园终寂寞,汉阁自磷缁。病隔君臣议,惭纡德泽私。扬镳惊主辱,拔剑拨年
衰。(以上自叙,以下朝事)社稷经纶地,风云际会期。血流纷在眼,涕洒乱交颐。四渎楼船泛,中原鼓角悲。贼壕连白翟,战瓦落丹墀。先帝严灵寝,宗臣切受遗。恒山犹突骑,辽海竞张旗。田父嗟胶漆,行人避蒺藜。总戎存大体,降将饰卑词。楚贡何年绝,尧封旧俗疑。长吁翻北寇,一望卷西夷。不必陪玄圃,超然待具茨。凶兵铸农器,讲殿辟书帷。庙算高难测,天忧实在兹。形容真潦倒,答效莫支持。使者分王命,群公各典司。恐乖均赋敛,不似问疮痍。万里烦供给,孤城最怨思。绿林宁小患,云梦欲难追。即事须尝胆,苍生可察眉。议堂犹集凤,正观是元龟。处处喧飞檄,家家急竞锥。萧车安不定,蜀使下何之。钓濑疏坟籍,耕岩进弈棋。地蒸馀破扇,冬暖更纤絺。豺遘哀登楚,麟伤泣象尼。衣冠迷适越,藻绘忆游睢。赏月延秋桂,倾阳逐露葵。大庭终反朴,京观且僵尸。高枕虚眠昼,哀歌欲和谁。南宫载勋业,凡百慎交绥。
大历三年春白帝城放船出瞿塘峡久居夔府将谪江陵漂泊有诗凡四十二韵
老向巴人里,今辞楚塞隅。入舟翻不乐,解缆独长吁。窄转深啼狖,(以下十二韵赋峡中)虚随乱浴凫。石苔凌几杖,空翠扑肌肤。叠壁排霜剑,奔泉溅水珠。杳冥藤上下,浓澹树荣枯。神女峰娟妙,昭君宅有无。曲留明怨惜,梦尽失欢娱。(上下写峡中险急,却入此二韵,意态甚闲,此为神妙)摆阖盘涡沸,欹斜激浪输。风雷缠地脉,冰雪耀天衢。鹿角真走险,狼头如跋胡。恶滩宁变色,高卧负微躯。书史全倾挠,装囊半压濡。生涯临臬兀,死地脱斯须。不有平川决,(以下十韵出峡后)焉知众壑趋。乾坤霾涨海,雨露洗春芜。鸥鸟牵丝飏,骊龙濯锦纡。落霞沉绿绮,残月坏金枢。泥笋苞初荻,沙茸出小蒲。雁儿争水马,燕子逐樯乌。绝岛容烟雾,环洲纳晓晡。前闻辨陶牧,转眄拂宜都。县郭南畿好,津亭北望孤。劳心依憩息,朗咏划昭苏。意遣乐还笑,(以下十韵自慨)衰迷贤与愚。飘萧将素发,汩没听洪炉。丘壑曾忘返,文章敢自诬。此生遭圣代,谁分哭穷途。卧疾淹为客,蒙恩早厕儒。廷争酬造化,朴直乞江湖。滟滪险相迫,沧浪深可逾。浮名寻已已,懒计却区区。喜近天皇寺,(四句扇对)先披古画图。应经帝子渚,同泣舜苍梧。(此“就重华而陈词”之意)朝士兼戎服,(以下八韵慨时事)君王按湛卢。旄头初俶扰,鹑首丽泥涂。甲卒身虽贵,书生道固殊。出尘皆野鹤,历块匪辕驹。伊吕终难降,韩彭不易呼。(世有伊吕其人,不用则为野鹤,用之以济艰难,如厉块耳。虽有韩彭桀骜,可以指麾呼之,此书生道固殊也。无此书生,故甲卒贵而韩彭跋扈矣。此段仍公自比稷契之义。五云高太甲,六月旷抟扶。回首黎元病,争权将帅诛。山林托疲苶,未必免崎岖。雄警奇变。长律至此,上嗣骚赋。 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喷薄如江河之决)
奉送郭中丞兼太仆卿充陇右节度使三十韵(读少陵赠送人诗,正如昌黎赠送人序,横空而来,尽意而止,年华神气,初无定格。 寄张十二山人彪三十韵(情事甚杂,叙来总不费力,但觉跌宕顿挫,首尾浩然。
秋日夔府詠怀奉寄郑监审李宾客之芳一百韵:太史公叙事牵连庞入,曲致无不尽,诗中惟少陵时亦有之。 此诗后半觉用意少漫,颇有牵率处。前半则峥嵘萧瑟,分别观之。公老病途穷,身无所倚,托言将往求禅,实欲郑李为之主人。然浅交难以直言,故意复郁塞。
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世以此诗为不应入画一段,非也。此是老子庙,岂比真唐之宗庙,以严重为得体耶?必有此段,既深讽刺,而文外曲致,闲情具足,正为佳耳。 将别巫峡赠南卿兄瀼西果园四十亩:往复圆折,韵味绝妙。
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沲江画图十韵得忘字:细腻闲适,此等唐诸家亦能之,不必杜公矣。 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此十韵则雄健胜前。

李从《送王牧往吉州谒王使君叔》
细草绿汀洲,王孙耐薄游。年华初冠带,文体旧弓裘。野渡花争发,春塘水乱流。使君矜小阮,应念倚门愁。(纪晓岚尚书尝讥此诗意绪承接不清,吾谓不然。诗言此细草初绿时,一少年遽堪远游乎?三四紧承此意。五六言春盛正少年在途,其母在家思念之时,而下以“倚门愁”作结。其意绪分明,不至如纪所斥。

章八元《新安江行》:中二联果为佳句,起结乃似凑成。凡才力不足者,易有此病。

释皎然《寻陆鸿渐不遇》:似孟公。


李义山《哭刘司户蕡》:义山此等诗殆得少陵之神,不仅形貌。
《有感二首》:长律惟义山犹欲学杜,然但摹其句格,不得其一气喷薄、顿挫精神,纵横变化处。有感二首世所共推,然惟“古有清君侧”以下八句佳,其余序事殊乏步骤。

王维《出塞作》:右丞尝为御史,使塞上,正其中年才气极盛之时。此作声出金石,有麾斥八极之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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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鼐《惜抱轩诗文集》中的重要理论.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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