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首抒情诗
無名氏(16世紀,韓國)憤怒的新婦新婚夜,大發脾氣,新婦扔碎了六個瓦缽。婆婆問她︰你要賠它們嗎?新婦回答︰你兒子把我從家裡帶來的容器搗得四分五裂,無法修補。將我的損失與那些瓦缽相衡量,半斤八兩正好一筆勾消。黃真伊(約1506-1544,韓國)時調二首我要把這漫長冬至夜的三更剪下,輕輕捲起來放在溫香如春風的被下,等到我愛人回來那夜一寸寸將它攤開。青山裡的碧溪水啊不要誇耀你的輕快,一旦流抵大海你將永遠無法再回來,明月滿空山何不留在這兒與我歇息片刻。無名氏(16世紀?,韓國)時調三首冷啊,讓我進入你懷裡;沒有枕頭,讓我以你的臂為枕。我口乾舌燥,讓我舌頭貼著你舌頭入眠,夜裡當潮水湧進,讓我在你的肚下渡船。照在我愛人東窗的明月啊,他是獨眠,或者有女在抱?請明明白白告訴我,這事攸關生死呢。風啊,不要吹;風雨啊,不要來。道路濕濘,我不專的愛人可能就不來了。但一旦他來到我家,發它一場連綿九年的大水吧!小野小町(834-880,日本)短歌十首他出現,是不是因為我睡著了,想著他?早知是夢就永遠不要醒來。當慾望變得極其強烈,我反穿睡衣,暗如夜之殼。我知道在醒來的世界我們必得如此,但多殘酷啊——即便在夢中我們也須躲避別人的眼光。雖然我沿著夢徑不停地走向你,但那樣的幽會加起來還不及清醒世界允許的匆匆一瞥。秋夜之長空有其名,我們只不過相看一眼,即已黎明。見不到你在這沒有月光的夜,我醒著渴望你。我的胸部熱漲著,我的心在燃燒。你留下的禮物變成了我的敵人︰沒有它們,我或可稍忘片刻。悲乎,想到我終將如一縷青煙飄過遠野。花色已然褪去,在長長的春雨裡,我也將在悠思中虛度這一生。此身寂寞漂浮,如斷根的蘆草,倘有河水誘我,我當前往。和泉式部(約974-1034,日本)短歌九首獨臥,我的黑髮散亂,我渴望那最初梳理它的人。被盛開的李花香驚醒,春夜的黑暗使我充滿渴望。被愛所浸,被雨水所浸,如果有人問你什麼打濕了你的袖子,你要怎麼說?雖然我們相識而我們的衣服未曾相疊,但隨著秋風的響起我發覺我等候你。快來吧,這些花一開即落,這世界的存在有如花朵上露珠的光澤。渴望見到他,渴望被他見到——他若是每日早晨我面對的鏡子就好了。竹葉上的露珠,逗留得都比你久——拂曉消失無蹤的你!子夜看月,我好奇他在誰的村裡看它。久候的那人如果真來了,我該怎麼辦?今晨的花園鋪滿雪,太美了,不忍見足印玷污它。與謝野晶子(1878-1942,日本)亂髮︰短歌選你從不碰這熱血洶湧的柔軟肌膚。你不覺悶嗎,講道講道?春天短暫,生命裡有什麼東西不朽?我讓他撫弄我飽滿的乳房。我不要茶花,不要梅花,不要白色的花。桃花的顏色不會問我的罪。仍在追求真善美嗎?噢愛人,我手上這朵花紅得眩目。昨夜燭光下我們交換的那許多情詩豈不太多字了?為了懲罰男人們的重罪,神給了我這光滑的肌膚,這黝黑的長髮。經書酸澀︰ 這個春夜,內殿的 二十五菩薩啊,改受我的歌吧。
松尾芭蕉(1644-1694,日本)俳句牡丹花深處一隻蜜蜂歪歪倒倒爬出來哉。千代尼(1703-1775,日本)俳句三首拂曉的別離偶人們豈知哉。 根深蒂固,女子的慾望——野紫羅蘭。再睡一覺,直到百年——楊柳樹。近松門左衛門(1653-1725,日本)《曾根崎情死》選敘述者:向世界告別,向夜晚告別。往死亡之路走去的我們該比擬為何?恰似通往墳場的小徑上的霜雪,隨著向前跨出的每一個步伐消融:這場夢中之夢何其憂傷。德兵衛:啊,你計數鐘聲了嗎?預告天將破曉的七聲鐘響,已經敲了六響。剩下的那一響將會是我們此生聽到的最後一聲回音。阿初:它將與解脫之無上幸福唱和。敘述者:再會了,不僅僅向鐘聲道別,他們最後一次將目光投向綠草,樹木,天空。雲朵飄過,無視他們的存在;閃亮的北斗七星倒映水面上,牛郎織女星在銀河輝耀。德兵衛:讓我們以梅田橋為鵲橋,立下誓言生生世世作牛郎織女星。敘述者:「我衷心願意」,她依偎著他說。他們潸潸淚下河水也隨之高漲。河對岸茶舖的樓座上尋歡作樂的人們尚未入眠,在通明燈火下高談闊論,閒話殉情事件今年收成的好壞。他們聽之心情沉重。德兵衛:多麼奇怪的感覺!在昨天,甚至今天,我們談論這類事情總覺得事不關己。明天我們將出現在他們的閒談中——世人若想吟唱我們的故事,就隨他們唱去。敘述者:而現在他們耳邊響起這樣的歌:「你為什麼不娶我為妻?或許我的愛對你毫無意義……無論我們相愛或者哀傷,命運與世事皆無法如我們所願。今天之前我們的心未曾一日舒坦,一夜安適,不為命運多舛的愛情所折磨。我何以至此?我永遠忘不了你。你若想棄我而遠去,我絕不容許。親手殺了我吧,不然我不讓你走。」她淚流滿面。德兵衛:那麼多的歌曲,今晚唱出的居然是這首歌,但不知歌者是何人?我們是聆聽者。歌裡的人一如我們,走同樣的路,經歷同樣的試煉。敘述者:他們彼此相擁,傷心哭泣,像萬千戀人們,希望今夜會比以往更長些。然而無情的夏夜短暫一如往昔,不久雞啼聲即將驅走他們的生命。卡圖盧斯(84-54B.C.,羅馬)我的蕾絲比亞,讓我們我的蕾絲比亞,讓我們生活,讓我們相愛,那些過分挑剔的老人們的閒話我們就當它一文不值。太陽下沉又升起,當短暫的光芒沉落,我們就必須在永恆的夜裡安眠。給我一千個吻,給我一百個吻,再給我另一個一千,第二個一百,不斷地給我千吻,百吻。成千上萬,直到我們也數不清,這樣,那些壞心的人們嫉妒的眼光,就無法加諸我們身上,不知道我們到底吻了多少。 我的愛人說我的愛人說,除了我之外她誰也不嫁,即便天神宙斯追求她。她如此說道。但一個女人對她急切的戀人說的話只合寫於風中和急流的水上。 求求你,我可愛的伊蒲希緹拉求求你,我可愛的伊蒲希緹拉,我的親親,我的寵物,命我在午睡時去找你吧。如果你答應,就別再改變心意,不要讓別人先把你的門關了。你也不要出門去。準備好在家裡,等我來陪你。大幹九回無中斷。如果你同意,即刻下命令。因為我已用完午餐,飽飽地躺著,我的衣袍勃起如一頂帳棚。 伐致呵利(約活躍於六五Ο,印度)詩三首1艷陽高照少女斜倚樹蔭底下休憩她掀起衣裳(她說)不讓頭部被月光照射2他們親吻百次,而後彼此相擁千次,停下只為重新來過;如此這般居然不覺重複。3他捧著她的臉,不讓她走:她想說:「喔不!不要!喔不!不要!」但他吻得她出不了聲只能叫著「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龍 薩(一五二四-一五八五,法國)當你老時當你老時,在黃昏,點著燭火坐在火爐旁邊,抽絲紡紗, 吟詠著我的詩篇,讚嘆之餘說道:「龍薩在我年輕貌美時歌頌過我。」你的女僕們因勞累而半入夢鄉,一聽到這個消息,沒有一個不被我的名字驚醒,欣羨你芳名有幸,受到不朽的讚美。那時,我將是地底無骨的幽魂,在桃金孃樹蔭下靜靜長眠;你將成為爐邊一名佝僂老婦,懊悔曾驕傲地蔑視了我的愛。生活吧,聽信我的話,別待明天︰趁今天就把生命的玫瑰摘下。 頌歌起床,瑪俐,你這懶女孩:快樂的雲雀已在空中鳴囀,停棲在山楂樹上的夜鶯也已甜美地唱著愛的曲調。趕快起床!讓我們瞧瞧鋪滿露珠的草地,還有含苞待放你美麗的薔薇樹,還有昨夜你纖手親自澆灌的可愛石竹。昨夜臨睡前,你用眼睛發誓說今晨你將比我早起︰但天亮前後的睡神,多麼寬待女孩,讓你的眼睛依然被溫柔的睡意緘住。好啦,好啦,我來吻醒它們,還有你的妙乳,吻上百回教你怎麼早起。 茨維塔耶娃(1892-1941,俄國)這樣的溫柔從何處來? 這樣的溫柔從何處來?這些並非我第一次摸到的捲髮;我也熟悉過比你的唇更暗色的唇。星光升起而又消隱,(這樣的溫柔從何處來?)眼光升起而又逝去,就在我眼前。然而,這樣的歌我未曾在暗夜裡聽過,(這樣的溫柔從何處來?)在這裡,在歌者胸前。這樣的溫柔從何處來?而我該怎麼辦,狡猾的少年,偶然路過的歌者?你的睫毛最長,最長。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個小鎮,共享無盡的黃昏和綿綿不絕的鐘聲。在這個小鎮的旅店裡——古老時鐘敲出的微弱響聲像時間輕輕滴落。有時候,在黃昏,自頂樓某個房間傳來笛聲,吹笛者倚著窗牖,而窗口大朵鬱金香。此刻你若不愛我,我也不會在意。在房間中央,一個磁磚砌成的爐子,每一塊磁磚上畫著一幅畫:一顆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而自我們唯一的窗戶張望,雪,雪,雪。你會躺成我喜歡的姿勢:慵懶,淡然,冷漠。一兩回點燃火柴的刺耳聲。你香煙的火苗由旺轉弱,煙的末梢顫抖著,顫抖著短小灰白的煙蒂——連灰燼你都懶得彈落——香煙遂飛舞進火中。 嫉妒探你和另一個人過得如何?日子更單純了吧?船槳划動,而後長長的海岸線,很快地,對我的記憶,便只像漂浮的島嶼了(在天空,不在水面):靈魂,靈魂!你們注定是姊妹,絕不會是戀人。你和一名平庸女子過得如何?失去了神性?罷黜了王后,你自己也下了台。日子過得如何?你煩躁嗎?你畏縮嗎?你如何起床?無盡的庸俗的稅務你應付得了嗎,可憐蟲?「大吵大鬧歇斯底里——我受夠了!我要自己租房子住!」你現在和另一個人過得如何了,你這位曾是我挑選的人?更合胃口,更美味嗎,你的食物?吃膩了可別呻吟。和一個複製品生活得可好,你這踐踏西奈山的人?你和這世上一名陌生人過得如何?你能(請坦白)愛她嗎?或者覺得羞愧彷彿宙斯的韁繩繫在額頭?日子過得如何?身體健康嗎?歌唱得如何?良心發作時(可憐蟲!)你怎麼應付?你和那以不合理價格買來的市場貨,過得如何?卡拉拉大理石之後,你和那石膏粉屑過得如何?(自石塊中鑿出的上帝,如今被搗得粉碎。)麗理絲以後,你如何與一名千萬人般的女人一起生活?飽餐新鮮感了嗎?魔棒已然除去,你和一名沒有第六感的世俗女子過得如何?告訴我:你快樂嗎?不快樂嗎?深淵在望,你過得如何,親愛的?是不是像我與另一名男子的生活一樣辛苦?馬雅可夫斯基(1893-1930,俄國)已經過了一點已經過了一點。你一定已就寢。銀河在夜裡流洩著銀光。我並不急,沒有理由用電報的閃電打攪你,而且,如他們所說,事情已了結。愛之船已撞上生命的礁石沉沒。你我互不相欠,何必開列彼此的苦難,創痛,憂傷。你瞧世界變得如此沉靜,夜晚用星星的獻禮包裹天空。在這樣的時刻,一個人會想起身向時代,歷史,宇宙說話。 特朗斯特羅默(1931-,瑞典) 火之書在陰鬱的日子裡惟有和你做愛時我的生命方閃現光芒。彷彿明滅不定的螢火蟲——你可盯隨其飛蹤,一閃一閃在黑夜的橄欖樹間。在陰鬱的日子裡靈魂頹然坐著,了無生趣,而肉體一逕走向你。夜空鳴叫如牛。我們秘密地自宇宙擠奶,存活下來。莫朵(1956-,美國) 接著輪到我了 接著輪到我了。我情意滿溢——卻無法大聲說出我想做的事。我寧願讓你看見:將我的手緊握於你手中。置它們於你的胸膛上;我的唇將在其間游移,我的腿分開。窗戶敞開迎進微風。一陣海風。你舌上的鹽。眼淚。 椰子樹越高,汁液越甘甜。 我攀上頂端隨風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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