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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村里哪口井最深
作者:晓
来源:《福建文学》2011年第01
1 地耳一死,陈当也起了死的念头。那天埋了地耳回到牛栏,陈当一醒过来就对老汤说,我也不想活了!老汤开始以为他是伤心糊涂了,就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没想到,陈当接下来就说到了井。老汤这才警觉起来。
陈当住在老汤的牛栏里。那天在地耳的坟上,陈当哭得惊天动地,好几次都差点儿昏过去。掩棺的时候,他尖叫一声就没气了,老汤使劲地掐他的人中,他才又活过来。后来是老汤把陈当搀回牛栏的。他当时伤心得如一堆烂泥,加上又跛着一条腿,老汤不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坟地不管。
回到牛栏,陈当已经神志不清。老汤把他扶到靠墙的一把椅子上,他却坐不稳,腿一软就瘫在了墙脚下,看上去如一只破麻袋。他歪着头,闭着眼睛,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好像他的魂也跟着地耳跑了。看到陈当这个样子,老汤不好马上离开,就决定留下来陪他一会儿。 地耳是陈当的女儿,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陈当的老婆十年前就死了,当时他才四十多岁。虽说还有个儿子,但儿子和儿媳一条心,从来没对陈当好过,压根儿都没把他当爹看。只有地耳心疼陈当,陈当也把地耳当成了心头肉。谁想到,地耳前两天却突然死了。地耳还不满十九岁,老汤记得她是腊月间生的,眼下刚进冬月,还有一个月才过生日呢。
村里有人说,地耳的死跟陈当住老汤的牛栏有关。老汤觉得他们这么说也有道理。要说,这牛栏是住不成人的。打从前年老汤把牛卖了,牛栏就没人管过,墙上裂着指头大的口子,顶上的麦草差不多被风吹光了,一到雨天就到处漏水。连牛都关不了,哪能住人?可是,陈当从他儿子那里搬出来以后,一连找了几天也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后来走投无路,就只好住在了这里。
陈当已在牛栏里住大半年了。他刚住进来时,地耳不知道,她当时还在老垭镇上读高中。五月放麦假时,地耳回来了一趟。一看到爹住牛栏,她就再没心思读书了。地耳先找到哥嫂吵了一架,然后就决定去南方打工,说要挣钱回来盖房子给爹住。地耳说去打工就真的去了,陈当拦都拦不住。
地耳出去了半年多。十天前,她突然从南方回到了油菜坡。回来没几天,地耳就开始张罗盖房子。屋场选在牛栏后头,离老汤家的房子只有几十步路。谁也没想到,刚把房子的脚基挖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好,地耳就死了。她是上吊死的。新开的屋场边上有一棵苦楝树,地耳就吊死在那棵树上。绳子把她的喉咙勒出好深一道印子,连舌头都勒出来了。
老汤在牛栏里陪了陈当一个多钟头,陈当连动都没动一下。后来老汤给他喂了点儿水,他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陈当清醒过来后显得很平静,这是老汤没想到的。他先看了老汤一眼,再慢慢张开嘴,然后就说他不想活了。老汤觉得陈当是气极了说胡话,就没当回事。再说时间也不早了,老汤想赶紧回家。可是,老汤正要走出牛栏,陈当却一把拽住了他。 陈当说,老汤,你别慌着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老汤说,什么问题?你快问吧。
陈当盯着老汤问,你知道村里哪口井最深? 老汤顿时一愣,莫名其妙地问,你问这做什么? 陈当不慌不忙地说,我想找一口最深的井投进去!
他说得很认真,一字一顿,丝毫不像说假话。老汤一下子呆住了,翻开眼皮看着陈当,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老汤板着脸对陈当说,我看你是疯了!陈当说,我没疯。老汤有点儿生气地问,没疯怎么会想到死?陈当有气无力地说,老汤,我跟你说,其实我老早就不想活了,是心里丢不下地耳才没走那一步;如今地耳没了,我也可以无牵无挂地走了!陈当说到这里,老汤突然有了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陈当不管老汤的反应,自顾自地说,我本来也想和地耳一样上吊的,可我腿不好,爬不到树上去。我还想过喝农药,可我没有,要喝还得花钱到镇上去买。我还想过用菜刀割手腕子,可又怕一刀割不死。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找一口深井投进去,投井不费什么劲,死得也快,别人想救也来不及。
陈当说话时,眼珠一动不动,目光直溜溜的。老汤看出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面对一个铁了心要死的人,老汤心里五味杂陈。老汤久久不说话,虽说有好多话想说,但怎么也张不开嘴巴。
过了一会儿,陈当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又自言自语地说,牛栏门口这口井,要是深一点儿该多好,可这口井实在是太浅了,恐怕连条狗也淹不死!
陈当说到这里,老汤猛地扭过头朝牛栏外面看了一眼。老汤很快看到了陈当说的那口井。严格地说,那不是一口井,只是一个小水坑,从前是老汤的牛喝水的地方。后来老汤把牛卖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了,它也就废了,里面扔满了垃圾。陈当住进牛栏以后,他把水坑淘了一下,变成了他吃水的井。这口井的确很浅,装满了水也只有一人深,眼下是枯水季节,水还没装到一半呢。 老汤扭头看门外那口井时,陈当也朝那里看了一下。看过之后,陈当又回头问老汤,在我们油菜坡,你说谁家的井最深?
老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埋怨的口气说,看你这问的,村里的井又不是我打的,我怎么知道谁家的井最深?
陈当听老汤这样回答,显得有点儿失望,叹一口长气说,唉,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好自己去找了!
这时,老汤忽然听见有人在牛栏外面不远的地方喊他,仔细一听,是老伴儿米凤在喊他回家。陈当也听见了叫声,马上对老汤说,你回去吧,米凤在喊你呢。老汤没立刻走,他还想再好好劝陈当几句,让他打消死的念头。
米凤还在叫老汤,声音听起来很焦急。陈当催促说,老汤,你快回去吧!老汤使劲瞪他一眼说,你这么胡思乱想,我怎么好走?陈当说,不要管我,你已经陪我这么久了,再不回去米凤会急坏的。老汤想了想说,你让我走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陈当问,什么要求?老汤说,别再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陈当说,这不行,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陈当的口气很坚决,看样子他是不可能回心转意了。老汤也不再劝他,心想再怎么劝都没用了。沉默了片刻,陈当又一次催老汤走。老汤说,我不敢走。陈当问,为什么?老汤苦笑一下说,我怕我走了你真的去死。陈当诚恳地说,这你放心,我不会这么急着去死的,再急也要等地耳过了头七再说。陈当这么说,老汤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米凤这时又喊了老汤一声,老汤只好离开牛栏回家了。 2 陈当一连在牛栏里躺了两天。第三天早晨,老汤看见陈当拄着拐棍从牛栏里出来了。 当时老汤正端着一碗面条,站在他家门口土场上吃。陈当出门之后,先在牛栏门前那口井边停了一会儿。他把拐棍撑在胳肢窝里,将那条坏腿弯曲后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打量那口井,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打量了五分钟的样子,陈当有点儿失望地摆了摆头,然后就朝老汤家这边走过来了。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老汤开始以为陈当是要来他家。打从住到牛栏后,陈当经常来老汤这里坐坐,和老汤说一些心里话。但陈当这天不是到老汤家来的,他没像以往那样走上他的土场,而是直接从他门前的横路上走过去了。老汤猜不出陈当要去哪里,也猜不出他要去做什么。作为邻居,老汤觉得他还是应该关心陈当一下。
陈当,你要到哪里去?老汤对着他的背影问。陈当慢慢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想到村里随便转转。陈当的声音很小,脸色也白刷刷的,看样子还非常虚弱。老汤用责怪的口气说,你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应该在家里歇着,没有要紧的事不该出去转!陈当却说,我有要紧的事。
老汤赶紧问,什么事?
陈当脸一红说,我想去几个人的井上看看!
陈当一说到井,老汤立刻就想到了他几天前说过的话,看来他丝毫也没改变投井的想法。老汤的心陡然往下一沉,一下子愣在了土场上。
陈当说完就扭身走了,很快消失在那条路转弯的地方。
进屋放碗时,米凤问老汤刚才和谁说话。老汤告诉她是陈当,还说陈当拄着拐棍去村里看井了。米凤听了没感到奇怪,老汤早就把陈当想投井的事说给她听过。米凤问老汤,陈当要去看谁家的井?老汤说,不知道,刚才我忘了问他。米凤沉吟了片刻说,看来村里又有人要遭殃了!
老汤明白米凤的意思。油菜坡这地方有个风俗,谁家的井要是淹死了人,那就再没人敢吃这口井的水,从此这口井也就算是废了。以前村里也出现过几个投井的人,他们投的都是仇人家的井。也就是说,他们在临死的时候还报了一回仇。被投了井的人家,不仅井废了,而且还会沾上晦气,一连好几年都走厄运,不是生病住院,就是财产被盗,用米凤的话说,就是遭殃。
米凤一边洗碗一边问老汤,你估计陈当今天会去看谁家的井?老汤想了想,摇头说,这我可估计不到。米凤又问,那你说说看,村里谁是陈当的仇人?这个问题把老汤一下子问住了。说实话,老汤在这以前还从来没想过陈当和谁有仇。
不过老汤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他有点儿激动地说,我知道陈当和谁有仇了!米凤赶紧问,谁?老汤小声说,村长尚元宝。米凤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会想到他?陈当和尚元宝会有什么仇呢?老汤说,陈当刚从他儿子那里搬出来时,曾抱着铺盖卷去找过尚元宝。村里的仓库不是一直空着吗,陈当就想求尚元宝把仓库借给他住。可是,尚元宝没借给陈当。米凤皱着眉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头问,尚元宝为什么不借?老汤说,在陈当借仓库之前,尚元宝已答应把仓库借给彭三丫头养鸡了。
老汤一说到彭三丫头,米凤就马上明白了,不禁撮起嘴哦了一声。村里人都知道,彭三丫头是村长尚元宝的老相好,两个人打皮绊都打上十年了。陈当没借到仓库,心里肯定恨尚元宝。有一次喝了酒,陈当曾打着酒嗝对老汤说,尚元宝真不是个东西,宁可把仓库给别人养鸡,也不给我住,真是太欺负人了!
米凤其实也在想陈当的仇人。老汤刚讲完尚元宝,米凤双眼忽然一亮说,我也想到了一个人!老汤问,是谁?米凤把嘴凑近老汤的耳朵说,包工头子周大本!老汤认识米凤说的这个人,他是油菜坡有名的包工头,一年四季带一帮人在南方搞建筑。周大本胆子大,说话粗声大嗓的,有点儿口无遮拦。但是,老汤没听说过周大本与陈当之间有什么恩怨。
老汤问,你凭什么说周大本是陈当的仇人?米凤神秘地挤了挤眼睛说,难道陈当没告诉你地耳上吊的原因?老汤连忙摇头说,没有,我试探着问过一次,但陈当没说。米凤又一次把嘴凑到了老汤的耳朵上,悄悄地说,地耳就是因为周大本多嘴才死的啊!老汤听了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米凤很快给老汤讲了事情的原委。地耳退学后去南方打工,一开始也在周大本承包的建筑工地上干活,但工资很少,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没干到一个月,地耳嫌钱少就去了一个桑拿城。那个地方钱多,做得好一个月可挣几万。但地耳没在那里久待,一挣够盖房子的钱就回家了。谁知道,地耳回来后刚开始要盖房子,周大本也回了一趟油菜坡。村里有人问周大本,地耳在南方干什么,怎么半年多时间就挣了那么多钱?周大本说,嗨,她在桑拿城做小姐呢! 听完米凤的讲述,老汤愤愤地说,这个周大本,真是个乌鸦嘴!米凤说,就是,要不是他的那张嘴缺德,地耳怎么会这么年轻就走上绝路?过了一会儿,老汤问米凤,陈当知道地耳是因为周大本的那句话才死的吗?米凤说,他开始不知道,后来有人跟他说了。陈当听说后差点气疯了,还要去找周大本拼命呢,被人拽着才没去。
收拾好碗筷,米凤又问老汤,你现在应该能猜出陈当要去看谁家的井了吧?老汤考虑了一下说,他有可能去看包工头家的,也有可能去看村长家的,还有可能去把他们两家的井都看一看。陈当说过,他要选一口最深的井去投的。
老汤和米凤这天要做的活是打猪草。他们喂了四头猪,每天都要打猪草。拎着筐子出门时,米凤问老汤,今天去哪里打?老汤说,随便,哪里有猪草就去哪里打。米凤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干脆跟着陈当走怎样?老汤马上说,这个主意好,又打了猪草,又照顾了陈当。米凤说,还能知道陈当到底要去看谁家的井!
主意已定,老汤和米凤立刻就走下土场,匆匆忙忙去追陈当了。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3 老汤和米凤很快走到了一个叫三岔路口的地方。一到三岔路口,他们就看见了陈当。但是,他们一到三岔路口就停住了,不再去追陈当。因为,他们发现陈当走的那条路有点儿不对头。那是一条羊肠小路,只通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住的既不是村长尚元宝,也不是包工头周大本,而是陈当的儿子陈义和儿媳陈独喜。住进牛栏以前,陈当也住在那里。
老汤和米凤实在没想到陈当会往那个地方去,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他们呆呆地站在三岔路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久都没说活。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直到陈当快走到陈义的屋檐下时,米凤才忍不住问老汤,难道陈当要去看他儿子家的井吗?老汤说,看来是的,不然他去那里做什么?米凤说,也许陈当是想念他儿子和儿媳了,想去看看他们。老汤摇摇头说,这不可能,自从搬出来以后,陈当就没再回去看过他们,他还跟我说,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陈义和陈独喜! 陈义的那口井打在房子左边,井旁有一棵香樟树。那棵树枝繁叶茂,看上去像一把大伞撑在井上。陈当走到房子附近稍微停了一会儿,就直接往井上去了。米凤一惊说,天呀,陈当真是要去看他儿子的井了!老汤点点头说,没错,他再走两三步就到井台上了!米凤疑惑地说,奇怪,村里那么多井,陈当哪口井不好投,为什么要选自己儿子的井?老汤也一头雾水地说,是啊,真让人想不通啊!
陈当已经走上了井台。他靠在香樟树上,略微勾着头,目光直溜溜地看着井。米凤这时仰起脸来问老汤,难道陈当和他儿子也有仇?老汤没想到米凤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低头想了一会儿,老汤猛地想到了陈当的儿媳,于是抬头说,陈当与他儿子有不有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陈当从心里恨他儿媳。米凤听后说,难怪呢!
陈当的儿媳陈独喜长着两片翻嘴唇,翻得很厉害,好像肉皮被火烧卷了,一看就不是个善良的人。陈当刚住进牛栏那阵子,老汤就怀疑他是被陈独喜撵出来的,但陈当不承认,硬说是他自己要搬出来的。陈当说话的口气虽然很坚决,但老汤还是觉得他没说实话。后来时间长了,老汤才从陈当的言谈中慢慢知道,陈独喜一直虐待陈当,陈当实际上是被陈独喜逼得没办法了才搬出来一个人生活的。
陈当平时寡言少语,只有喝了酒话才多一点儿。陈独喜虐待陈当的那些事,都是他喝酒之后告诉老汤的。每餐吃饭,陈独喜都不让陈当上桌子,总是给他装一碗剩饭剩菜,要他一个人坐到门槛上吃。有一次吃长霉的红薯,把陈当的肚子吃坏了,他一夜跑了七八次茅厕,最后一次差点昏倒在茅坑上。陈独喜从来不给陈当买一件新衣裳,他身上穿的全是他儿子穿过的,不合身不说,有的还破得连补疤都没地方打。有一次陈义的儿子扔下一件嫌小的花衬衣,陈独喜便拿给陈当穿。陈当觉得太花了,就不想穿。没想到陈独喜却把陈当痛骂了一顿,还骂他叫花子嫌饭冷。陈当后来只好硬着头皮穿了,结果让村里人快笑掉了大牙。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陈独喜这么对待陈当,目的就是想把陈当撵出去一个人过。但陈当是个能容忍的人,吃差点穿差点他都无所谓,只要不饿死不冻死就行。可是,春上发生的那件事,让陈当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是因为那件事,陈当才下决心搬出来。
那天傍晚,陈义刚从田里收工回到门口,陈独喜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说她晒在竹竿上的红裤衩不见了。陈当当时也在场,陈独喜就指着陈当问,我的裤衩是不是你拿了?陈当马上生气地说,笑话!我怎么会拿你的裤衩?陈独喜古怪地笑了一下说,我怀疑是你拿到你卧室里藏起来了!陈当一下子愤怒起来,指着陈独喜说,你胡扯,我要是拿了你的裤衩我就不是人!陈独喜说,先别忙着赌咒,还是先让你儿子到你卧室找一找再说!
陈当后来对老汤说,那天陈义真的去他卧室找红裤衩了。陈义进卧室时,陈当丝毫没阻拦他,因为他没拿,谁去找他都不怕。但陈当万万没想到的是,陈义从他的卧室出来时,手上却高举着一条红裤衩。陈独喜忙问,在哪儿找到的?陈义黑着脸指了指陈当说,在他枕头下面!陈当一下子就懵了,感到天旋地转,好像有人突然给了他一闷棍。陈独喜这时走到陈当身边,冷笑一声说,你没拿,我的裤衩怎么跑到你卧室里去了?陈当正有口难辩,陈义猛地朝他吐一口绿痰说,呸,你真不要脸!就在那天晚上,陈当卷了铺盖离开了他的儿子和儿媳。 那天陈当给老汤讲这件事时喝多了一点儿,一讲完就伤心地哭了。他边哭边说,那条花裤衩肯定是陈独喜趁他不在的时候放到他枕头下面的,是栽赃陷害。老汤叹了一口长气说,唉,陈独喜真是太坏了!
陈当在陈义的井台上站了很久,少说也有半个钟头。老汤和米凤一边说着陈独喜,一边在路边打猪草。他们快打半筐猪草了,陈当还靠在井边那棵香樟树上没动,好像是被钉在了树上。米凤有点儿奇怪地问老汤,陈当怎么看一口井看了这么长时间?老汤说,他可能是在一边看井一边回忆过去的那些事。米凤说,这还差不多,不然一口井不可能看上这么半天。不就是一口井吗?是深是浅一眼就看得出来!
老汤在田埂上发现了一丛嫩绿的猪草,正埋头扯着,米凤突然兴奋地说,老汤,你快看,那井台下面出现了一个人!老汤赶紧仰起脖子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人站在离井台不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女的,看样子像是陈独喜。陈当也看见了那个人,他把脸朝那个人扭过来了。 三岔路口离那口井不太远,老汤虽然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能听清她说话。那个女人盯着陈当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听声音,老汤就断定她是陈独喜了。她与陈当说话时没有称呼,声音不冷不热。陈当回答说,我来看看这口井。陈独喜迟疑了一下问,这口井有什么好看的?陈当说,我想看看它的深浅。陈独喜干笑一声说,这口井还是你找人打的,难道还不知道它的深浅?陈当说,大半年没看见了,我担心井里有淤泥。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陈独喜没再跟陈当说什么,很快掉头往屋里走了。老汤以为她会请陈当进屋喝口水,但她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陈独喜进屋后,陈当也离开了那口井。从井台上下来时,老汤看见陈当用拐棍在井口敲了几下,还敲出了一串嗡嗡的声音。
老汤和米凤把猪草筐打满时,陈当从陈义那里返回到了三岔路口。老汤,你们在打猪草啊。陈当先和老汤打了招呼。老汤应了一声,本想再劝劝他还是不要死,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米凤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这时问陈当,你儿子的井怎么样?陈当说,还是原来那么深,一点儿淤泥也没有。米凤接下来还想跟陈当说句什么,可他很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 老汤以为陈当会直接回牛栏去,没想到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老汤忍不住喊了他一声,有点儿好奇地问,你还要去哪里?陈当停下来,回头说,我还想去看看另外两口井!米凤抢在老汤前头问,哪两口井?陈当犹豫了一下说,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一口是尚元宝的,一口是周大本的!听陈当这么回答,老汤没感到太惊奇。陈当一走上那条路,老汤就猜到了,那条路正好通往尚元宝家和周大本家。
陈当正要扭头走,米凤突然又问,你看这么多井做什么?即使要投也只能投一口啊!陈当神秘地笑笑说,我想先多看几口,最后选一口最深的投下去!
老汤这时放下猪草筐,快步跑到陈当跟前,严肃地说,陈当,有句话我说过,现在我还想再跟你说一遍。陈当望着老汤的嘴问,哪句话?老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陈当说,老汤,你就别再劝我了!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望着陈当一走一跛的背影,老汤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4 地耳满头七的头一天,陈当把老汤请到牛栏里,要老汤帮他给地耳做个灵屋。头七是死者过的第一个节日,最主要的仪式就是在死者死去的第七天为死者送一个灵屋,送到坟前烧掉,这样死者在阴间就有好房子住了。灵屋是用黄金蒿秆和彩纸做成的,上面还雕龙画凤,虽然比活人住的房子小好几十倍,可看上去金碧辉煌,富贵得不得了。
老汤一清早就到了牛栏。原来,陈当总是把牛栏清理得干干净净,家具和用品都摆得很整齐,看上去还像个住人的地方。现在一切都乱了套,被子没叠,碗筷没洗,桌椅东倒西歪。老汤进门就问,屋里怎么乱成了这个样子?陈当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马上就要死了,我实在没心情来收拾它!陈当这么一说,老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了几口气。 灵屋也有高矮之分,有一层两层的,还有三层的。陈当要老汤为地耳做个三层的,说一定要让她在那边住得像个样。老汤说,好的,我给地耳做一栋三层楼的洋房!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上午九点钟不到,老汤刚用黄金蒿竿把灵屋的架子搭好,包工头周大本突然来到了牛栏门口。周大本正要伸脚进门,陈当看见了他。你别进来!陈当开口就这么说。周大本一愣,那只抬起来的脚一下子悬在空中不动了。你赶快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陈当说,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朝周大本的脸上指了一下。
周大本却没有走。他望着陈当说,当叔,你先别赶我走,我今天是来向你赔罪的,等赔完罪,我自己会走!他说得很诚恳,说完就朝自己的嘴巴上打了一巴掌。陈当一下子懵了,好半天不说话。老汤问周大本,你打自己的嘴做什么?周大本说,是我这张臭嘴害死了地耳,现在我真是恨透了这张嘴!他说着又照嘴打了一巴掌。
打完第二个巴掌,周大本一步跨进了门槛。陈当见周大本进来,嘴唇颤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周大本直接走到陈当身边,干笑一下说,当叔,听我妈说你前天去看了我们家的那口井,我当时不在家,也没请你进屋喝杯茶,真是对不住你!陈当瞪了周大本一眼,仍然不吱声。 周大本咳了一声,又自顾自说,当叔,我今天来,除了赔罪,还要求你一件事。我家那口井,简直就是我妈的命根子。你知道,我一年四季在外面打工,我妈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你还知道,我们那一片又只有那口井。要是那口井不能吃水了,那我妈就活不下去了!
老汤这会儿总算弄清周大本来找陈当的目的了,原来他是害怕陈当投他家的井。陈当肯定也听明白了,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周大本见陈当像哑巴一样不说话,感到多少有点儿尴尬。过了一会儿,周大本知趣地来到老汤跟前,很亲切地说,汤叔在做灵屋呀!老汤说,给地耳做的。周大本问,这个灵屋在外面买要多少钱?老汤说,三层楼少说也要三百块。老汤刚说完,周大本就掏出三张红彤彤的票子放在老汤面前说,这个灵屋算我送给地耳的!
周大本放下钱正要出门,陈当突然叫住了他。把你的钱拿走!陈当厉声说,一边说一边抓起那三张钱,使劲扔在了周大本脚下。周大本愣了一会儿,弯腰捡起钱,灰溜溜地走了。 临近中午,老汤已开始往灵屋上糊彩纸了。陈当在灶头烧水,打算煮面条吃。老汤这时问陈当,你那天去看村长家的井时,有人看见你了吗?陈当说,他老婆看见了。老汤说,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村长也会来牛栏求你的。陈当说,人家是村长,他来求我做什么?老汤说,求你别投他家的井呀!
大约过了三分钟,村长尚元宝果然出现在牛栏门口。陈当看见尚元宝时,尚元宝已走进牛栏了。村长,你怎么走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走错了地方?陈当说。尚元宝说,没走错,没走错,我是专门来通知你一件事的。陈当问,什么事?尚元宝说,彭三丫头不是在村里的仓库养鸡吗?我已决定不让她养了,要收回来借给你住,你从下个月起就可以搬进去住了!陈当淡淡一笑说,谢谢村长,我不去住了!尚元宝说,为什么?那仓库虽然旧一点儿,但比这牛栏总要好些吧?陈当迟疑了一下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再不需要住的地方了!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尚元宝听说陈当要死,一点儿都不感到吃惊,看来他已经知道陈当要投井的消息了。沉默了片刻,尚元宝开始劝陈当。他说,老陈啊,你怎么会想到死呢?人生在世,谁都会碰上不幸的事,遇到了不幸事,应该坚强才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陈当张起耳朵听着,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陈当拿出一筒面条对尚元宝说,村长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面条吧。尚元宝说,不啦,我老婆还等我回家吃呢。他说着就转身往门外走。走到门槛处,尚元宝猛然回头说,对了,老陈,如果有空再到了我那里,我请你到我井上喝水!你知道,我那口井是股泉水,打了十米深才找到泉水口,水质好得很,比矿泉水还要好!
尚元宝说完,腿一抬跨出门槛,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老汤看见尚元宝走路时把两只手背在后面,十个指头还不停地弹着,看上去真像个村长。
傍晚的时候,老汤正往灵屋上画凤凰,陈当的儿子陈义来了。老汤没料到陈义会来,陈当自己也没料到。陈当住到这里以后,陈义还从没来过。
陈义一进门就喊爹,接着就认错,然后便要接陈当回去住。陈当开始一直不做声,等陈义说完后才开口说话。陈当指着陈义说,我知道你一切都是听陈独喜的,刚才这些话应该由她来说,你说了有什么用?陈义这时双眼一亮说,她其实也来了,只是不好意思进来。陈当一愣问,她在哪儿?陈义说,她躲在门外呢。
老汤马上放下手上的笔,快步跑到门口去看,果然看见陈独喜站在门外墙边上。你进来吧。陈义喊了一声。陈独喜听见喊声,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进来了。她走路低着头,一直走到陈当身边才把头抬起来。老汤认真看了陈独喜一眼,发现她的嘴唇翻得连牙齿都包不住了。 陈独喜先喊了一声爹,然后就说她当初不懂事,不该让陈当吃剩菜剩饭,穿破衣破裤。陈独喜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陈当就打断她说,别的你就不说了,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陈独喜问,什么事?陈当说,你那条红裤衩到底是怎么跑到我枕头下去的?陈独喜勾下头说,是我偷偷放那儿的。陈当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陈当平静下来后,陈独喜立即说,爹,我们接你回去住!陈当想了一下说,这以后再说。陈独喜又说,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不说住的房子比这里好,吃的水也比这里好!我们那口井,还是你请人打的呢,一年四季水都是满的!
陈独喜一说到井,老汤发现陈当浑身上下都颤抖了一下。他一边颤抖一边对他儿子和儿媳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走了。陈义这时瞄了一眼陈独喜问,我们走吗?陈独喜嘴唇一翻说,走!
一直到夜里九点钟,老汤才把灵屋做好。离开牛栏时,陈当望着老汤说,明天给地耳把灵屋一烧,我就没事了!老汤一怔问,你是什么意思?陈当没有回答,只是对老汤苦涩地笑了一下。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那天晚上老汤走的时候,陈当一直拄着拐棍把他送到牛栏门口。分手时,陈当突然问,老汤,你说我该投谁家的井?老汤沉吟了一会儿,拍着他的肩说,陈当,你还是听我的,好死不如赖活着!陈当没接老汤的话,一眨眼就转身进门了。 5 地耳满头七这天,老汤睡了一个早床。八点过一点儿,老汤起来了,一起来就去了陈当住的牛栏。老汤想,今天是地耳的第一个节日,他应该和陈当商量一下给地耳送灵屋的事,要是没有别人帮忙,老汤愿意帮他把灵屋送到地耳的坟上去。
可是,老汤去晚了。老汤走到牛栏门口,发现牛栏门已经锁上,陈当的拐棍也不见了。陈当不出门的时候,他总是把拐棍放在门槛右边的那个角落里。看来,陈当是一个人去给地耳送灵屋了。老汤决定马上赶到地耳的坟上去,好给陈当打个帮手。
地耳的坟地不是很远,老汤走了半个小时就看见了地耳的坟包。可老汤没看见陈当,连他的影子也没看到。不过陈当显然到过坟地,老汤老远就看见坟口有新鲜的鞭叶,空气中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火药味。老汤快步跑到坟口,很快又发现了一堆熄灭不久的灰烬,一看就是烧灵屋留下的。老汤在坟口蹲下去,还在灰烬中发现了一截没有燃尽的黄金蒿秆。
老汤没有在地耳的坟上久留,只停了几分钟就掉头往回走了。老汤想赶紧回到牛栏,看陈当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在牛栏和坟地之间有好几条小路,老汤担心他刚才来时和陈当错过了。 老汤一路小跑,不到二十分钟就回到了牛栏。可是,牛栏的门仍然锁着。老汤的心不由猛地往下一坠,同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门口待了一会儿,老汤开始大声地呼唤陈当的名字。喊声像鸟儿一样飞出去好远,但老汤却听不到陈当的回音。老汤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了。 米凤听到老汤的喊声,慌慌张张地跑到了牛栏门口。陈当怎么啦?米凤问。他不见了!老汤颤着喉咙说。天啊,他该不会真的……米凤没把话说完就停住了,张大眼睛看着老汤。老汤也看着米凤,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像傻了一样。
愣了一阵子,老汤对米凤说,陈当十有八九是投井了!米凤说,那我们赶快去通知陈义吧。老汤想了想说,好,陈当也只有这么一个后人了。
老汤和米凤拔腿就朝陈义那里走。他们走得很快,四只脚像划船似的。他们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每碰到一个,他们就说陈当不见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显出吃惊的样子,有人还问陈当是不是已经投井了。村里的人好像都知道了陈当要投井。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一走到陈义的房子旁边,老汤就大声喊起来。陈义很快从屋里跑出来了,身后还跟着陈独喜。不好了,你爹不见了!老汤对陈义说。啊!陈义顿时叫了一声,神色显得非常紧张。他可能真是投井了!米凤补充说。陈义又忍不住啊了一声。
陈独喜转眼工夫就没影了。老汤奇怪地问,陈独喜呢?米凤四处张望了一下说,她在井台上呢。老汤赶紧扭头朝井那里看去,果真在井台上看见了陈独喜。她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正伸在井里探着。米凤小声对老汤说,她在探陈当的尸体呢。过了一会儿,陈独喜把竹竿从井里拔出来了。老汤马上问,井里有人吗?陈独喜回答说,还好,没有!她好像还笑了一下。 老汤和米凤接下来就去包工头周大本家。陈义和他们一起。他们说好先去村长尚元宝那里的,可走到三岔路口又改变了。米凤说,陈当在周大本那儿投井的可能更大。
在他们到达周大本那里之前,周大本已经听说陈当不见了。他们到时,周大本和几个人正扛着竹竿往屋后的井上跑。老汤看见周大本的妈也跟在后面,她一边走一边喘气说,但愿陈当积个德,没投我的井!
周大本很快到了井上,一到就把竹竿插进了井里。老汤他们随后也到了井上。这口井老汤是第一次来,原来还是口吊井。井口很小,比水桶粗不了多少,但很深,有点儿深不见底。周大本扛来的竹竿短了,他探了好半天都没探到底。周大本显得很慌乱,大声命令身边的一个人再去找一根长点儿的竹竿来。他妈更加慌乱,脸色乌青,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被周大本派去的那个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井上,扛来了一根很长的竹竿。周大本一把接过去,一下子就从井口插进去了。周大本弯着腰探了几下,然后直起腰笑着说,哈,井里什么也没有!他妈顿时喜疯了,热泪淌了一脸。
米凤说,怪了,陈当按说应该投周大本的井呀,怎么里面没人呢?陈义说,可能投村长井里了!老汤没说什么,调头就朝尚元宝的井上走去。米凤和陈义紧紧跟着老汤。
尚元宝住的地方离周大本很近,老汤他们只走了一支烟工夫就看见了他的红砖房。尚元宝的井打在他家门口土场边,老汤看见井边拥满了人。但老汤他们后来没有走到井上去,离井还有几百步的样子,一个穿开胸毛衣的女人朝他们迎面走来了。这个女人就是村长的相好彭三丫头,两个奶子有葫芦那么大。彭三丫头是从尚元宝的井上来的,看样子要回家。老汤见面就问,村长井里有人吗?彭三丫头说,没有,他们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出来。
老汤他们愣了好一会儿,开始转身往回走。他们默默地走着,一句话也不说。走到三岔路口时,老汤停下来问陈义,下面该怎么办?陈义说,我再到其他人家的井上去找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总得把我爹找到!老汤说,这样也好,你赶快去找吧,有消息抓紧跟我说一声。
在三岔路口与陈义分手后,老汤和米凤直接回家了。一口气走了这么多路,他们已累得不行,想回家歇歇。老汤还怀疑陈当压根儿就没有投井,心想他也许是到集镇上打酒去了。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下午五点钟的样子,老汤又去了牛栏。老汤想看看牛栏的门开了没有,他想陈当去集镇上打酒也该回来了。可是,老汤去一看,牛栏的门还是像上午那样锁着。老汤心里一下子惶恐起来,背上不禁出了一层虚汗。
老汤正站在牛栏门口发呆,陈义来了。老汤赶紧上前问,找到你爹了吗?他摆着头说,没有,我差不多找遍了油菜坡所有的井,都没发现我爹!老汤双眼一黑说,这就奇怪了! 米凤这时从家里出门了,一出门就挪腿往牛栏这边走。她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经过牛栏门前那口由水坑改成的井时,米凤突然停住了。老汤,那儿有一根拐棍!米凤激动地喊了一声,同时伸手朝那井边指了一下。老汤赶紧朝米凤手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一根拐棍倒在井边的草丛里。那是一根土蓝木拐棍,老汤一眼就认出它是陈当的。
老汤和陈义飞快地跑到了井边。夕阳这会儿正照在井上,井水都被染红了,红得像血一样。老汤一到井边就看见了陈当,他静静地死在自己的井里。陈义尖厉地哭了一声,一边哭着一边跳到了井下。井水很浅,还不到陈义的腰间。这恐怕是油菜坡最浅的一口井了。 陈义一下去就张开双手去抱陈当,可他使出了全身的劲也抱不动。我爹怎么这样重?陈义问老汤。老汤朝井里定睛一看,突然发现陈当在他脖子上拴了一个石头。那个石头很大,少说也有三十斤。米凤有点儿迷糊地问老汤,陈当在脖子上拴个大石头干什么?老汤说,他是怕水浅了淹不死啊!老汤的话音还没散,陈义又尖厉地哭了一声。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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