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宋词鉴赏

唐诗宋词鉴赏

指导老师___ 刘海霞 __ 日期 _2013年6月28年

“幽云怪雨”之吴文英词

在南宋词坛中，有一位颇受争议的词人——吴文英，字君特，号梦窗，人有才，但一生未做官，布衣一名，于是正史无传，其他传记材料也很少有关他的内容，只有流传下来词作三百四十余首。他的词，数量上在两宋人中居第四，内容上在继承传统中又另辟蹊径，于辛弃疾的豪放和姜夔的清空之外，另创幽隐密丽一格，在南宋词坛上卓然一家。然而对于吴文英和他的词，时至今日依然是众说纷纭、毁誉不一，喜欢的人则顶礼膜拜，不惜溢美之词，谓之“绵密典丽”；讨厌的人不惜恶语辱之一无是处，批之“晦涩堆垛”。

吴文英，人有才又不爱张扬，词多用典，注重音律，长于炼字，雕琢工丽，而历来受争议的主要话题有三：1、晦涩；2、雕琢；3、重形式、轻内容。然而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不同人对其词有着不同的看法。

吴文英及其词为何被批为“晦涩堆垛”：

吴文英人虽不爱张扬，可当时他依傍了，千夫所指，万古留下骂名的贾似道，而中国人在判断一个人、评价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有一种“株连癖”，近朱者就一定赤，近墨者就必然黑。我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原不错的，但是把它绝对化就容易出问题。吴文英曾给贾似道作过一些词，所以后人就觉得他的人品有可指摘之处，因而也就影响到了对他的词品的评价。吴文英的词，很多人称“晦涩堆垛”。清代词学家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指出：“梦窗在南宋，自推大家。惟千古论梦窗者，多失之诬”。七百年来，贬抑者不计其数，遗毒最深的要数张炎、王国维。

张炎《词源》卷下称: “吴梦窗词, 如七宝楼台，眩人眼目，碎拆下来，不成片段”：即字面好看，却无章法。这几乎成为所有指责他的人所引用的一句评语。张炎，对梦窗词极力排斥，他曾把吴文英和姜白石对比着说，姜白石是“清空”，吴梦窗是“质实”，那么什么是质实”呢？按张炎的话说就是“凝涩晦昧”，就是看不懂，不懂他在那儿说什么。如八声甘州(灵岩陪瘐幕诸公游) 之“箭径酸风射眼,腻水染花腥”；高阳台(落梅) 之“南楼不恨吹横笛,恨晓风千里关山。半飘零，庭上黄昏，月冷阑干”；等等，虽措辞美，但是断章断句来看，却不成片段，难以看懂他的意思。

王国维对梦窗词的否定是彻底的。王国维推崇真挚自然，对于梦窗词很不喜欢，认为吴词只知用雕琢、技巧却掩盖了真情,如：他沿用张炎的批评讽刺道：“梦窗之词，余得取其词之一语以评之，曰：“映梦窗,凌乱碧”，意在贬梦窗词失之于隔（关于“隔”，王国维的描述是从语言角度上说是指用典、雕琢。）又说它：“并不求诸气体，而唯文字之是务，于是词之道熄矣”，意贬他过于追求字面而不讲究词的真实意义，字完全堆垛一起，毫无章法可说。更骂它的内容过于造作有失自然，完全是为取悦世人而写。

胡适的批评则更为尖刻：“《梦窗四稿》中的词几乎无一首不是梦窗靠古典与套语堆砌起来的……近年的词人多中梦窗之毒，没有情感，没有意境，只在套语和古典中讨生活。”胡云翼甚至把宋词的衰落归罪于吴文英，视其为宋词的罪人：“南宋到了吴梦窗则已经是词的劫运到了。”于是，此后的梦窗词研究一直陷于冷寂的状态。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内，吴文英都备受冷落，一直处于低迷状态。然而也不乏认可他的人，如王鹏运、朱祖谋等等。喜欢吴文英的词, 因为他“空灵奇幻之笔，运沉博绝丽之才，几如韩文杜诗, 无一字无来历”，即是喜爱梦窗词的“密丽”和喜欢用典。又如清戈载认为梦窗词初看起来，感觉完全是为了措词而写的毫无内涵的词，但是仔细品读后，就会感悟出其中的“一种灵气”(《宋七家词选》)。近代词学家吴梅更反驳那些批判者，梦窗词其实是词美内涵也美的好词，根本没有所谓的“沉晦”(《词学概论》)等等。最有影响力的推崇者便是叶嘉莹先生，她突破传统局囿,自辟蹊径，以其深厚的国学功底，坎坷多舛的人生阅历，女性敏锐细腻的观察力，融会贯通的东西方文化学术背景，在多维视角下出了《拆碎七宝楼台——谈梦窗词之现代观》一文，匠心独具地对梦窗词的七宝楼台进行了重构,洗却梦窗词七百多年来所蒙受的不实批评,还梦窗词一座熠熠生辉的七宝楼台的真实面目。

在此文章中，对吴文英的人，叶嘉莹认为吴梦窗写词给贾似道，是他人格上的一种弱点所致。人都有弱点，也有难言之处，我们读吴梦窗的词，其实不必太多地停留在他和贾似道的那点往来上，还是看他的词来说话更合理些。叶先生分析了吴文英的诸多词，认为他之所以不被欣赏是因为他的文章（无论是结构抑或是思想方面）不合于古人的传统而更接近现代化的缘故，同时却又不被今人所了解是因为吴词早已是入殓沉埋数百年的古典了。她又认为梦窗词遗弃传统而近于现代化的地方，最重要的表现在他完全摆脱了传统上理性的羁束，在词中，就表现了两点特色：1、他词的叙述往往使时间与空间为交错杂糅；2、他词中的修辞往往凭自己的感觉，而不依循常规的亦或是理性思考的方法。

对我自己而言，我是比较倾向于叶嘉莹先生，吴文英的词，初看起来感觉比较杂乱，甚至会看不懂，但是仔细品味后，却会发现他的词其实很美，很有深度，很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所以我给吴文英的词定义为“幽云怪雨”（来自他的一首词）。思维方式、结构技巧以及语言意象的独特性上都体现他的价值所在。

首先，思维方式上，他改变惯性思维方式，将实景化为幻象，将虚无化为实有，通过奇特的艺术想象和联想，创造出如梦如幻的艺术境界。比如《八声甘州·陪庚幕诸公游灵岩》，开篇打破登高怀古词写眼前实景的思维定势，而以出人意表的想象将灵岩山和馆娃宫虚幻化，把灵岩山比拟为青天陨落的星辰，这是化实为虚。西施遗迹本是一片废墟，而作者却以超常的联想，通过感性形象生动再现当年“箭径”中残存的脂香腥味和回廊里西施穿着木屐漫步的声响，化虚为实，亦幻亦真，境界空灵。简简单单的几句就让人沉迷如梦如幻的世界。

其次，正如叶先生所说的，“时空交错杂糅性”，梦窗词的结构往往是突变性的，时空场景的跳跃变化不受理性和逻辑次序的约束，整首词的脉络隐约闪烁却没一点痕迹可寻，从而提高了词境的模糊性和多义性，增加了理解的难度。比如《莺啼序》，其词感情真挚、细腻，是悼念亡妾诸作中篇幅最长的一篇力作。全词分四段，主要写对亡故恋人的思念，相思中又含有羁旅之情，时空多变，反复穿插。第一段写独居伤春情怀：主导空间是绣户,随着思绪的翻腾流动，空间意象从西城跳到湖上画船又转换到吴宫。第二段回忆十年前的艳遇，而“春宽梦窄”又包含着现时的感受。第三段总写别后情事：思绪回到现实中的水乡寄旅，接着又跳到别后寻访往事和当时分别的情景。时空上有三次跳跃变化。第四段总写相思，又穿插着别后的眺望与期待，相聚时的欢情和离别时的泪痕，时间又是几度变化，空间也是从眼前跳到辽海又回到江南。多次的时空变幻，交错的叙事一个又一个情事。词的结构没有明显的逻辑、理性联系,却又以跳跃的思绪为内在联接点。这种结构方式其实就类似于现代的意识流，以意识的流程把写景、叙事与内心活动三者交织在一起，通过自由联想使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相互渗透。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称“全章精粹, 空绝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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