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写作手法浅谈

白描写作手法浅谈

马柏生

笔者送教下乡时为八年级学生上了张岱《湖心亭看雪》一文，该文学习的一个重点就是白描写作手法的运用，文中有这样一段景物描写：“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在这段景物描写中，作者通过“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简练朴素的文字，不加渲染就把整幅画面鲜明地勾勒了出来，这种手法在文学艺术上就是白描。如朱自清先生《背影》中对父亲的刻画：“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马致远《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用的也是白描写作手法。

白描写作手法在诗歌、小说、散文等经常运用，什么是白描呢？白描是一种描写的方法。原是中国画的一种技法，是指一种不加色彩或很少用色彩，只是用墨线在白底上勾勒物象的画法。作为一种描写手法，是指抓住事物的特征，以质朴的文字，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事物形象的描写手法。其主要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不写背景，只突出主体。中国优秀的小说和戏曲就具有这种特点：不注重写背景，而着力于写人物，通过抓住人物特征的肖像描写或人物简短对话，将人物的性格突现出来。例如鲁迅先生《故乡》中对杨二嫂的刻画：“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在《三国演义》“曹操煮酒论英雄”这一回中，写曹操担心日后刘备可能成为与他争夺天下的劲敌故意在饮酒之际对刘进行试探，问他谁是当世英雄？刘备此时正寄居曹操处，深怕曹操识破他夺取天下的雄心，对曹所问，故施韬晦之计，先是推托不知，继而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但当曹操指明：“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他闻言吃了一惊，将手中匙筋掉落于地。“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刘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筋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巧妙地借雷声惊心将闻言失筋的缘故，轻轻掩饰过去，表现了刘备善于应变的性格。

二是不求细致，只求传神。由于白描勾勒没有其它修饰性描写的烦扰，故作者能将精力集中于描写人物的特征，往往用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画龙点睛地揭示人物的精神世界，收到以少胜多，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艺术效果。例如峻青的《黎明的河边》对年轻战士小陈的肖像做了如下的描写：“他长得很矮，看样子顶多也不过十八岁。圆的脸，大眼睛，下巴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显然是子弹掠过时留下的纪念。”作者将战士小陈的体态特征与战斗中留下的伤痕联结起来描写，以突出表现他的勇敢精神。朱自清《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中对歌妓船上伙计形象的勾画：“那时一个伙计跨过船来，拿着单开的歌折，就近塞向我的手里，说，‘点几出吧！’。”作者通过对这位伙计硬来兜揽生意的少许动作、神情和语言的描写，将他的职业及性格特点突出表现出来，虽着墨不多，但颇为传神。鲁迅先生在《孔乙己》中对孔乙己身世的介绍：“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手好字，便替人家抄抄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作者抓住他“没有进学、不会营生、好喝懒做”的性格特点，叙述了人物身世，来揭示封建科举制度对他的毒害所造成的悲惨遭遇。

三是不尚华丽，务求朴实。优秀的文艺作品之所以感人，就在于作者抒发的是真实感情，感情愈真实，愈能震撼读者的心灵。宋代词人李清照是位以白描著称的词人。在其词作中，感情真率细腻，用语朴素流畅，无造作之态，有自然之美。其代表作《声声慢》开端即连用十四个叠字：“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种叠字是最能体现功力的地方，而作者却用得恰到好处，十四字所设置的愁惨而凄厉的氛围，与其处于国破家亡夫死的悲惨遭遇中的孤寂愁苦心境极为吻合，因此受到历代词论家赞赏。往下写风送雁声，反增添了她思乡的惆怅，还透露她惜花将谢的情怀，最后写她独坐无聊、内心纪委苦闷之状。作者对“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种难挨时刻的心情刻画，更是全用白描手法。秉笔直书，情真意切，如见肺腑。鲁迅先生的《范进中举》：“……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着，往后一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作者抓住了人物的动作，惟妙惟肖地描写了事态的发展。再如柳永的《雨铃霖》想象别后的场景：“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作者抓住“酒、柳、月、风”四个特定的意象，把最能触动离愁的四个事物组合为一幅画面，渲染了悲凉的氛围，显现一种无尽的离愁。

鲁迅先生曾说：“白描却没有秘诀，如果说要有，也不过是和障眼法反一调：有其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他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说：“我力避行文的唠叨，只要觉得够将意思传给别人了，就宁可什么陪衬拖带也没有。中国旧戏上，没有背景，新年卖给孩子看的花纸上，只要主要的几个人（但现在的花纸却多了背景了），我深信对于我的目的，这方法是适宜的，所以我不去描写风月，对话也决不说到一大篇。”这是他在小说创作中成功运用白描手法的经验之谈。

在写作中如何运用白描手法？怎样用好白描手法？需要注意三点：

首先要处理好其与叙述的关系。叙述是同描写并列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具体叙述是一种具体的交代，虽笔法粗疏，却与白描的质朴简洁相近。如果运用叙述手法表现事物的某一动态、风貌、简练而传神，获得形象鲜明地描写效果，就成为白描。因此可以说，白描是用叙述进行描写。例如鲁迅《故乡》的开头：“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寥寥数语，几笔勾勒，不但将故乡的深冬阴晦天色笼罩的原野，尽收笔底，而且字里行间，表露了蕴含在作者内心深处的深沉的悲凉。

其次要重点突出。白描不用精雕细刻和层层渲染，也不用曲笔或培衬，但要突出描写对象的特征和情态。例如鲁迅先生《藤野先生》一文中“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了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的描写，作者抓住“清国留学生”盘辫子这个细节，很能反映他们的精神特征。在清末，不少志士仁人剪辫子，表示与清王朝决裂，而这些留洋学生既要学时髦，又要表示忠于腐朽的清王朝，只好盘起辫子。作者用夸张的手法，调侃的口吻，对他们进行似褒实贬的讽刺，揭示了这些留学生庸俗腐朽的思想本质，也浸透着作者对他们的厌恶之情。

第三是所用语言要省俭、概括、传神。例如鲁迅先生的《孔乙己》：“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仅仅十七个字，便点出孔乙己的尴尬处境。孔乙己即不属于短衣帮也不属于长衫客，与他们有一定的距离，“站着喝酒”表明他生活贫困，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都与短衣帮没两样，但他偏又不肯脱下标志知识分子身份的那件“长衫”，说明特死要面子，硬摆“读书人”架子，思想上羡慕上层阶级，轻视劳动人民，不愿与短衣帮为伍。短短的十七个字就将孔乙己的身份、地位、性格特征生动活画出来。“青白脸色”则是食不果腹的表征；“皱纹间的伤痕”是经常受人凌辱的记号；“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是岁月的记录，更是潦倒的象征；又脏又破的长衫是贫穷的标记，也是不劳动的证明。从作者对孔乙己的外貌描写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好逸恶劳、穷酸潦倒，饱受凌辱摧残的悲剧人物的形象。这里作者没有借助于比喻、夸张之类的修辞手段，只是用白描手法，却活画出了人物的肖像，文字是那样的简练朴素，而形象又是那样的生动逼真。

白描手法用好了，可使景物描写的内涵更丰富，更能使情节发展和人物性格变化融合到环境中，使语言更有嚼头。能洞穿人物骨髓，由貌触及本质、灵魂；能传神表达人物内心，展现情操品质；能使人物内心情感的表露更准确。中学生在学习运用白描手法写作时，要留心观察生活，深入思考，积极探索，勤于练笔，只有多观察、多思考、勤练笔才能够掌握好白描的写作方法，掌握了这种写作方法，就会事半功倍，就能写出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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