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送桂州严大夫》
韩愈的《送桂州严大夫》是韩愈送友人严谟离开京城长安,去当时还是边远偏僻的桂林做官的作品,说桂林远胜仙境,是鼓励友人赴任。送桂州严大夫①
苍苍森八桂②,兹地在湘南③。江作青罗带④,山如碧玉簪⑤。户多输翠羽⑥,家自种黄柑⑦。远胜登仙去,飞鸾不暇⑧骖⑨。【注释】
①桂州:即今桂林,位于广西壮族自治区东北部。自古有“桂林山水甲天下”的称誉,是著名的游览胜地。
②苍苍:深绿色。森:高耸繁茂的样子。八桂:指桂州,即今广西桂林。③湘南:桂林在湘水之南。
④江:指漓江。青罗带:青绿色的绸带。
⑤碧玉簪:碧玉簪子。簪子,别在女子发髻的条状物。⑥输:缴纳赋税。翠羽:翠鸟的羽毛可做成名贵的装饰品。⑦“自家”句,说桂林盛产柑橘,几乎家家种植。⑧不暇:没有空闲。
⑨骖(cān餐古代驾在车前两侧的马,这里作动词用,驾的意思。【赏析】
未到桂林而有咏桂林的诗(《寄杨五桂州谭》。韩愈未到桂林,也有咏桂林的诗,这就是公元822年(长庆二年为送严谟出任桂管观察使所作的《送桂州严大夫》。可见在唐代,桂林山水也已名闻遐迩,令人向往。
诗一起便紧扣桂林之得名,以其地多桂树而设想:“苍苍森八桂。”八桂而成林,真是既贴切又新颖。把那个具有异国情调的南方胜地的魅力点染出来。“兹地在湘南”,表面上只是客观叙述地理方位,说桂林在湘水之南。言
外之意却是:那个偏远的地方,却多么令人神往,启人遐思!以下分写山川物产之美异。
桂林之奇,首先奇在地貌。由于石灰岩层受到水的溶蚀切割,造成无数的石峰,千姿百态,奇特壮观。漓江之水,则清澈澄明,蜿蜒曲折。“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极为概括地写出了桂林山水的特点,是千古脍炙人口之佳句。但近人已有不以为然者,如《游阳朔舟中偶成》云:“罗带玉簪笑退之,青山绿水复何奇?何如子厚訾州记,拔地峰林立四垂。”日人吉川幸次郎《泛舟漓江》云:“碧玉青罗恐未宜,鸡牛龙凤各争奇”等。其实,桂林之山虽各呈异态,但拔地独立却是其共同特点,用范成大的话来说:“桂之千峰,皆旁无延缘,悉自平地崛然特立,玉简瑶簪,森列无际,其怪且多如此,诚为天下第一。”(《桂海虞衡志》而漓江之碧澄蜿蜒,流速缓慢,亦恰如仙子飘飘的罗带。所以这两句是抓住了山水形状之特征的。“桂林山水甲天下”,其实只是秀丽甲于天下,其雄深则不如川陕之华山、峨嵋。桂林山水是比较女性化的。韩愈用“青罗带”、“碧玉簪”这些女性的服饰或首饰作比喻,可以说妙极,不能说不奇,也不能说“不宜”。
“户多输翠羽,家自种黄柑”二句则写桂林特殊的物产。唐代以来,翠鸟羽毛是极珍贵的饰品。则其产地也就更有吸引力了。加之能日啖“黄柑”,更叫宦游者“不辞长作岭南人”了,这二句分别以“户”、“家”起,是同义复词拆用,意即户户家家。对于当地人来说是极普通的'物产,对于来自京华的人却是感到新异的呢。
以上两联着意写出桂林主要的秀美奇异之处,酝酿够了神往之情。最后归结到送行之意,严大夫此去桂林虽不乘飞鸾,亦“远胜登仙”。这是题中应有之义,难能可贵的是写出了逸致,令人神远。
韩诗一般以雄奇见长,但有两种不同作风。一种以奇崛见称,一种则文从字顺。这首诗属于后一类。写景只从大处落笔,不事雕饰;行文起承转合分明,悉如文句。无论哪种风格,均为韩诗本色。拓展阅读:韩愈主要成就——韩文
韩愈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主张继承先秦两汉传统,反对专讲声律对仗而忽视内容的骈体文。韩愈文章气势雄伟,说理透彻,逻辑性强,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时人有“韩文”之誉。杜牧把韩文与杜诗并列,称为“杜诗韩笔”;苏轼称他“文起八代之衰”。韩柳倡导的古文运动,开辟了唐以来古文的发展道路。韩诗力求新奇,重气势,有独创之功。韩愈以文为诗,把新的古文语言、章法、技巧引入诗坛,增强了诗的表达功能,扩大了诗的领域,纠正了大历(766年—780年以来的平庸诗风。在封建思想道德方面,他也有独到的建树,大力提倡儒学,以继承儒学道统自居,开宋明理学家之先声。
韩愈文章的特点之一是“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或“鲠言无所忌”,也就是敢于讲话,而且敢讲真话。这个特点是和他积极的政治态度分不开的。他的几篇奏疏都是敢于揭发事实,敢说“群臣之所未言”的话。《御史台上论天
旱人饥状》和《论淮西事宜状》都有这个特点。当然,最有代表性的文章还是《论佛骨表》。其中所讲的就是“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的话。在封建社会中,敢于说出别人该说而不说的话,这是了不起的胆识。正因此,韩愈这类文章也就有内容、有深度、有力量。再加上韩愈的语言艺术不同凡响,便成为气势磅礴的好文章。
韩愈文章之“发言真率,无所畏避”,不仅表现于他在君主面前敢说真话,而且还表现于他不顾儒家的传统观念,敢讲违背旧说的话,甚至说了同自己别的文章互相矛盾的话。例如《读墨子》一文曾说“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为孔墨”。这样的言论显然同他尊崇孔孟之道有所牴牾。对于这样的言论,前人指为“刺谬”,其实这正是韩愈虽然尊儒却不墨守的表现。
韩愈文章之“发言真率,无所畏避”,还不仅敢于不顾儒家的传统观念,有时也敢于突破社会上的流俗之见。例如他写《讳辩》一文,是专为李贺不得应举而发表的意见。李贺之父名晋肃,“晋”与“进”同音,为了避讳,李贺便不得举进士。对于这样的世俗之见,韩愈是不以为然的。于是他便“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写成了极有说服力的一篇《讳辩》。
韩愈的《师说》一文。也是一篇不同流俗的文章。在《答韦中立书》中曾经说过:“今之世不闻有师,…独韩愈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愈以是得狂名。”又《报严厚与书》说:“仆才能勇敢不如韩退之,故不为人师。”由此可知,在那个时代,不顾流俗,不怕笑侮,抗颜而为师,是要有些勇气的;能够写出《师说》这样的文章,也是相当大胆的。
韩愈文章的再一个特点是不仅真率大胆,而且慷慨激昂,忧愤甚广。从韩愈的全部文章看,凡是论及人材,便往往愤激不平,别具风概。例如《杂说》对于人材不为世用所发的不平之论,《送温处士赴河阳军序》也是宣传选拔人材的一篇宏论。所谓“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内外无治,不可得也”云云,这正是韩愈对于国家用人的殷切希望。《送董邵南序》更是一篇悲歌慷慨的文章。韩愈自己是屡试而不得志于有司的,所以对于文中的董邵南“不得志于有司”,便感同身受,无限叹惋。悲歌慷慨,发自肺腑。
韩愈还有一篇类似俳谐而实质是抒发才高见屈、忧愤甚广的文章《进学解》。历来的论者都说此文源于东方朔的《答客难》和扬雄的《解嘲》,《新唐书》本传也说他“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学解》以自喻。”其实这篇文章的意义要比“自喻”广阔得多。其中有“自喻”,却不仅是“自喻”,主要还是宣传选拔人材的观点。
韩愈文章的另一特点,是不但真率、大胆、慷慨激昂,而且还写得自然随便、如话家常。这类文章和他的《原道》、《原性》诸篇的面貌不同,不是坐而论道,而是促膝谈心,无所拘束,生动活泼。《与崔群书》、《与孟东野
书》、《答崔立之书》、《题李生壁》等,都属这类作品。例如《与崔群书》先说自己对崔群为人的认识,中发贤者不遇之叹,后讲自己困穷之状,是一篇感慨很深的。
在韩愈看来,崔群是他平生交往之中一个没有缺点的朋友。但是,对于这样的朋友也有人怀疑。于是韩愈十分感叹,他说:“自古贤者少而不肖者多,自省事已来,又见贤者恒不遇,不贤者比肩青紫;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贤者虽得卑位,则旋而死;不贤者或至眉寿。不知造物者意竟如何,无乃所好恶与人异心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