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欣赏评论写作示例

发布时间:2020-07-21 03:18:17   来源:文档文库   
字号:

评论多数评论是基于以下个问题:

1.这部作品说些什么?(容复述)

2.这部作品意味着什么?(作品意蕴)

3.这部作品是如何表达的?(艺术特色)

4.这部作品值得创作吗?(作品价值)

文学评论的一般框架

1、先简要介绍作者和作品

2、说明作品在那方面有特色,提出自己的见解

3、具体分析作品证明自己的见解

4、最后说明这种特色的价值或意义

一、诗歌欣赏

(一)

顾城《远与近》

你,

一会儿看云,

一会儿看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思路与提纲

1.容复述:

2.主题意蕴:多重意蕴的揭示。

3.艺术特色:象征;精致而含蓄。

4.特别指出:意义的多元化。

距离之美——对顾城《远与近》的两种解读

20世纪80年代,中国诗坛出现了以顾城、舒婷、北岛为代表的朦胧诗派。他们的诗歌,在容上追求自我价值,具有强烈的反传统意识和忧患意识。在形式上追求整体象征意象具有强烈的隐喻性与暗示性。顾城的这首《远和近》,仅有2节,短短的25个字,在极具象征意味的语言形式中包含着极为丰富的涵,体现出的正是朦胧诗派的总体特点。

在结构上,这首诗上节写“你”的行为“看”,下节写“我”的感受“觉得”。在意象上主要选取了“你”、“我”、“云”。三者之间的关系就在“你看”与“我感”中错综复杂的展开。“你”在看“我”和“云”,而“我”何尝不是在“看你”,因为“我觉得”也表示了我的一种“注视”,恰如卞之琳先生的《断章》所言“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我注视着你的注视,感到你看我时“很远”、而你看云时却“很近”。由此可见,诗中透露出的一个核心的意蕴就是“距离”,诗作的“题目”远与近也可以看出作者对“距离”的强调。

这样的诗作,由于具有非常强烈的隐喻色彩,由于所有的关键的词语,“你”、“我”、“云”、“远”、“近”等等意义都不确定,因此难有确切无疑的答案,对它的解读实际上存在着多样化的可能。这里笔者不揣冒昧,根据个人的感悟和理解,对这首诗做出两种解读。

其一,“距离”象征着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诗人借此表达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感。作者反思历史、拷问灵魂,经历了那场旷日持久的文革浩劫,政治运动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剑拔弩,虽然每日见面微笑,实则彼此带着虚假的面具。(或:在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日渐扩大,物质的利益将人们相互拉近,但是心灵的沟通却在现实中变成一种奢望)就如同地铁或公共汽车上的人群,尽管靠得很近,实际却各自怀着戒心,心与心的距离相隔千山。顾城通过这首诗揭示了现代人之间的隔膜、猜疑与心灵距离之遥远。

其二,“距离”是一种人生哲理的表达,诗人借“你”“看我”、“看云”这个情境,阐发关于“远与近”的哲理。既然“你”能看到“我”,说明“你”“我”之间的距离本应是很近的,“很远”则是心灵之间的距离。“你”与“云”之间的距离本应是很远的,“很近”则是心灵之间的距离接近。这就告诉我们,空间距离与心灵距离是不一致的。现实距离很远,但心理距离却可能很近,“海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就是此意。现实距离很近,但心理距离却可能很远,“咫尺天颜”就是这个意思。当然,我们也可以将上面两层意蕴结合起来理解:顾城的这首小诗,通过现实距离与心理距离之间的矛盾,暗示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与疏远。

顾城的这首小诗,在艺术上也颇具特色。一是象征手法的运用,诗人通过“你”“我”“远”“近”这样几对概念的组合,表达强烈的象征意蕴;二是短小精致,在看似简练平白的语言中传达丰厚的意义,做到了“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需要指出的是,朦胧诗正因为其已向本身的不透明及诗歌具有的象征性,产生了众多空白点和意义解读的多重可能,给读者预留了想象的空间,文本中的这些空白,填充与对话,我们能够体会到作品丰厚的意蕴。在我看来,诗歌语言的这种含混与多义,体现的也许正是顾城对意义丰富性的一种追求。

二、散文欣赏

用生命浇铸出的美——读季仲的《桃色珊瑚》

沙先一

生命有什么意义?生命有什么价值?明确肯定的答案是难定的,但我们至少可以说出一些否定的答案:如生命的价值不在其延续时间之长,不在其占有物之多等。生必有死,如果生命的价值在其延续的话,而一切都将中断的生命岂不就都没有任何价值?——许多贪欲的追逐着就是如此认为的,既然生命毫无意义,于是他们就抓住当下渴求满足的欲望,拼命占有,拼命享受,当生命终结,他们占有的身外之物必将撒手离他们而去,于是他们只剩下自身将迅速腐烂的臭皮囊作为自己生命的句号,他们用鲜活的生命演绎出腐烂——与他们不同,“许多默默无闻纤弱平凡的小生灵,活着美丽,死后依然美丽;她们的死是美的升华,她们可永生”——她们用鲜活的生命演绎出永恒,浇铸出美丽——季仲讲述的《桃色珊瑚》的故事如是告诉我们。

珊瑚“小若芥末”,渺小而默默无闻,它们生活在大海里,而当来到海边,你当然不会立刻想到它们,你会把目光首先投向大海,赞叹海的浩瀚和澎湃的气势,然后你的目光也许会被海岸的断崖峭壁吸引过去,因为它们也同样“峥嵘磅礴”而大气、醒目。当把目光投向海水,你会先看到鱼虾,因为它们好动欢闹在吸引着你的目光。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你的目光才会偶尔触及它们——珊瑚们,然后你才会“愣住”而惊叹于它们的美——《桃色珊瑚》就是这样叙述的,于文章法上讲,这是为表现珊瑚而作铺垫,然而这种叙述确也反映了珊瑚的真实处境。大自然中,我们总是毫不吝惜地把目光投向那些高大的静物、欢而闹的动物,而很少注意我们脚下静静开放的小花;在喧嚣的社会中,更是那些大吵大闹的大人物,大起大落的大事件冲击、强占着我们的注意、视野——粗糙、喧闹的生活使我们的感觉变得粗放而不敏感。但虚夸、鼓胀起来的人在往往是空洞的,大红大紫装扮起来的美在往往是空虚的。珊瑚活着是美丽的,而她们的美是恬静的,她们静静的像植物中的树——然而的的确确她们确是动物,她们就如此地默默无闻,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属性——但是,如此默默无闻的生命却绽放出多么令人心颤的美呵——这是造化的奇迹。罗丹说,世上并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季仲用他的眼睛发现渺小而默默无闻的珊瑚的美,并用诗笔把这种美展现出来,呈现给我们看。于是我们粗糙迟钝的感觉或许会被激活,我们被尘世喧嚣所模糊的眼睛或许会被擦亮,我们感到、想到、看到在世界浮躁乱糟糟的表层下生命的美依然在开放,而这些绽放着的生命之美会使我们浮躁粗糙的生命相形见绌……

但更令人心颤的是珊瑚死后的美。人们看到珊瑚礁表面的美,于是用这种美去装点自己的生活,“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这些艺术瑰宝竟是亿万小生命尸骸的结晶?”同样在人的世界里,文明发展到今天已创造出了许多许多的美,如金字塔,如万里长城等等。今天我们更多的是欣赏它们表面的雄壮之美,而很少想到这些雄壮之美同样是由千百人的鲜活生命堆砌起来的美,所以我们对这些美采取的是“玩赏”的态度,而玩赏的眼光将看不到这些美中的令人心颤的曾经鲜活的生命——静态的美中总凝结着曾经鲜活的生命,自然界、人的世界中皆如此。这就是珊瑚礁——很少有人知道是曾经鲜活的珊瑚们的尸骸堆砌而成的美给我们的启示,当我们面对这些美时,欣赏中更多带几分崇敬吧——对生命、对死去的美丽生命的崇敬。

被做成标本装在玻璃瓶中的桃色珊瑚,是一种在痛苦中升华的美,这是用鲜活的生命浇铸出的美。美在生命,而你想要创造真正的美,就必须在美中灌注进生命——灌进作为创造者的你自己的生命、心血。在轻松的游戏中我们也会摆弄出一些美,这些美也会让人觉得有意思,如文学之游戏文字,如艺术之玩弄技巧,但这些美缺少的是——生命,因为你们没有灌注你们自己的生命于其中。尼采说:“我喜欢用血写的文字。”今天我们赞叹于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因为她是用生命、用心血浇铸而成的。真正的美是永恒的,而生命要想永生必须把自己奉献给美,灌注进美的生命是永恒的。世界万物,莫不如此。

本文文字优美,把握住了“桃色珊瑚”的美的精髓所在,但最值得称道的是作者对珊瑚以及类似珊瑚的事物的美的态度——“我是喜悦,还是哀伤?”“我的故事不仅仅是故事,还是一种思念,一种凭吊”。——对一切用生命浇铸出的美、用心血凝结成的美,我们除了赞赏以外,不还应该有些“哀伤”、“凭吊”的肃然起敬吗?

三、小说欣赏

有关汪曾祺《小手》的赏析文章

对民族心理的克制性批判——汪曾祺《小手》赏析《名作欣赏》2005.15

愚昧阴暗的礼教观念

人性美的悲哀

人性美的悲哀

——解读汪曾祺的《小手》王永平

汪曾祺的小说具有散文和诗性的美,其主题风格更是彰显了一种淳朴的人性美,冲淡平和之气溢于字里行间。如20世纪80年代极受赞誉的《受戒》,写的是小和尚明海与农家少女小英子如梦似幻般的爱情故事,表现了无视佛规戒律的僧俗之间奇妙和谐的人性美;《大淖记事》描述了秀丽可人的巧云与年轻风流的锡匠十一子纯真赤诚的情爱世界,虽曲折哀淡却摇人心旌,展示了充满民俗风情的大淖沿岸特有的健康的人性美。在汪曾祺所创作的诸多小说中,《小手》历来较少受到世人的评论。笔者认为,小说《小手》虽然情节简单,文字短小,但文本所渗透的主旨意蕴却是意味深长的:“活人多矣”的男性产科医生小手为何惨遭团长毒手?小手为何难以在当时那个社会生存下去?作者仅仅是想揭示军阀的残忍愚昧与黑暗社会的罪恶吗?

基于以上问题,笔者根据汪曾祺特有的创作风格,认为作者在本文中反映的根本在于人性美的悲哀。下面试着从三方面来阐释此论点。

1、人性的愚昧与丑陋对世人的浸淫

汪曾祺自称是“一个中国式的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他所创造的独特的艺术世界表现了一个人道主义者的悲悯情怀,对人性的极大关注。在《小手》中,作者写的是旧军阀统治时代北高邮里下河水网的故乡之事。虽然缺少《受戒》中那种清新的田园风情,缺少小和尚与农家少女那种醉人的初恋与浓郁的乡情,却多了一份生命的沉重感,多了一份对旧社会中人性的愚昧与丑陋的温婉的批判。

小说中小手处在一个军阀当道、愚昧守旧思想十分浓厚的动荡年代,来到一个非常偏僻落后的小城行医,凭着一双巧手与一匹快马,成为当地一位出名的男性产科医生,但他的行医受到人们的非议,最终惨死在一个“联军”团长的枪下。

小说开场,作者叙述了当地特有的民情风俗:“我们那地方,过去极少有产科医生。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老娘。”这让我们对新生命的诞生仿佛有种深深的忧虑,因为:首先,老娘毕竟不是医生,不懂医道,当然不如产科医生顺当;老娘接生虽然有土办法,似乎也享有盛誉,但若遇到产妇胎位不正或其他情况时,也是束手无策。接生乃人命关天之大事,岂能儿戏!然而令人感到荒唐可笑的是,男人学产科,“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所以小手在这一带的出现,自然会被视为异类。

新生命的诞生最能触动人的心弦。作者善于把握住这一点,于是借“接生”这个广为人知的话题,向读者揭示了一个荒谬而可悲的世界:在“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大防”等封建观念的桎梏下,人们早已失去了对事物最简单最基本的判别能力,习惯于逆来顺受。我们知道,只要能够使孩子顺顺当当地生下来,能够使新生命鲜活地来到这个世间,能够尽量减少产妇的痛苦,至于接生者是男是女,倒是无关紧要。但本文中的事实并非如此,而是愚昧与丑陋大行其道:“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谁家回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男人学医,谁会去学产科呢?”“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他的。”“同行的医生,看科的、看外科的,都看不起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善于接生的小手在世人的心目中倒显得无关紧要。小说末尾团长所言更是发人深思,“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这小子,太欺负人了!日他奶奶!”由此可想而知,人性的愚昧与丑陋是何等荒唐地浸淫着世人的心!

因此,作家正是以普通的日常生活为基点,把真挚的目光投向生活的阴暗角落,开掘人性的虚伪、丑陋与鄙俗,使作品流溢出冷峻的色彩。面对一个个被扭曲的心灵,作家以清醒的头脑关注人性,把笔触伸向人性的深处,想从中折射出人类的生存现状,引起我们对生活的审视和反思。

2、人性美只能昙花一现

传统是一个复杂的存在。传统中有美好的容,但也有腐的东西。汪曾祺的不少作品极力发掘深藏在我们民族传统中优美的心灵和性灵,并以近乎虔诚的态度来抒写民族的这种传统美德。他说:“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这既是令作者向往和憧憬的美,也使得他的作品流溢出动人的美感。

在当时如此污浊的氛围中,小手的出现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呈现出人性美的光环。

其一,小手有一颗济危救困的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当地唯一一名男性产科医生。即使遭到同行医生的歧视与排斥,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特立独行。

其二,小手既有高明的医术,又有崇高的敬业精神,更有高尚的医德。说他医术高明,是因为他能充分利用自己那双比一般女人的手更小更柔软细嫩的手,动作细腻,可以减少产妇很多痛苦,且专能治难产、横生、倒生,因而“活人多矣”;说他有崇高的敬业精神,是因为他有很强的时间观念与生命意识,认为“接生,耽误不得,这是两条人命的事”(为此,他喂养了一匹脚步又快又细又匀的白马,以备急用),更不在乎同行的医生的鄙视,而是尽其所能做好接生事宜;说他更有高尚的医德,是因为他从不在乎人家酬金的多少,也从来不趁人之危,事先漫天要价,当确保母子平安之后,才接过男主人的红包,“看也不看,装进口袋里,洗洗手,喝一杯热茶,道一声得罪,出门上马”,事后也从不邀功请赏,也绝不多叨扰。

其三,小手无高低贵贱等级观念,对于请者能同等视之。不管对方是大户人家,还是中小户人家,有请必“飞奔而去”。小手是真正站在最人性的角度,心中担忧的是“呻吟惨叫的产妇”、母子是否平安。至于对方是为富不仁者,是旧军阀恶魔,还是贫困弱小者,他是一概不论。

概而言之,作者似乎在小手身上倾注了博大的儒家“仁爱”思想,借写小手这双巧手,思考怎样去关爱民众,怎样去同情并救助弱小。

尽管小手集“能”与“仁”于一身,身上充满了人性美的光辉,却终究因民族劣根性的根深蒂固,其人性美失去了长足的发展空间,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笔者认为,所谓一个民族的劣根性就是指:一个民族的绝大多数人都有共同的、严重的缺点;这种缺点可能是由于人种关系天生的,也可能是这个民族的社会环境造成的。当然,民族劣根性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在本文中体现为奴性、保守与愚昧。民族劣根性是人性美的刽子手,当美的人性违背或触犯民族劣根性的天条时民族劣根性会毫不容情地举起屠刀进行杀戮。文中特立独行的小手自然逃不过这个厄运,其人性美的光辉只能是昙花一现了。

3、终将柔情付流水,人性美的悲哀笼罩心头

汪曾祺说:“我想把生活中美好的东西、真实的东西、人的美、人的诗意告诉别人,使人们的心得到滋润,从而提高对生活的信念。……我有一个朴素的古典的想法:总得有益于世道人心。”在小说《小手》中,小手凭借一双妙手,怀着一颗济世的“柔情”,不知救助了多少“呻吟惨叫的产妇”,使她们“母子平安”。可以说,小手有着正面的积极的品性,博爱、慈善,实在是人性美的化身。尽管如此,小手的这种善举却有悖于当时的“风尚”,当时的“风尚”亦即对封建礼教与恶习的愚忠与顺从。读者几乎不能从文中看到世人对小手的赞誉,看到更多的却是世人对他的蔑视、嘲讽乃至致命的打击。令人可悲可叹的是,小手纵有千种“柔情”,也奈何不了“联军”团长的阴险、无情与绝情!为这个团长的胖女人接生成功而“累得筋疲力尽”的小手,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团长居然会恩将仇报,卸磨杀驴,将他枪杀。枪杀小手之后,团长还愤愤不平,认为“这个小子,太欺负人了!日他奶奶!”至此,极具个性力量的小手遭到了扼杀,人性美遭到了残酷的毁灭。

在当时的历史情境中小手的悲剧具有普遍的社会意义,因此它代表了一种社会的悲剧。美好的人性是不可能在人性泯灭的旧社会长久存下去,更矫治不了当时邪恶的人性。小手的悲剧在当今社会似乎更有其现实意义,因为民族的劣根性还或多或少地残存于社会的诸多角落,类似于小手的悲剧不可能遗灭殆尽,“不问苍生问鬼神”、以怨报德等等非人性化的现象常有发生。在艺术上,汪曾祺曾把儒家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作为审美标准,“反对在艺术中的剑拔弩,皇使大,激烈的容要出之以平和,在平淡中看出最深的喜悦和悲哀。”正因为如此,作者在本文中对人性美的思考折射出一种深沉的悲哀基调。当然,这种悲哀是寄寓于平淡的文字叙述中,让读者去思考,去比照,去惊醒,去拍案叫绝!

对民族心理的克制性批判

汪曾祺常被视为蔼然仁者,他对传统文化充满挚爱之情,以近乎虔敬的态度来抒写民族的传统美德和民族心灵中的美质。“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对中国传统文化至美至纯的追求成就了脍炙人口的《受戒》和《大淖记事》。无论是小儿女无邪的朦胧情爱中洋溢着的人性和人情的欢歌,还是青年男女坚贞的爱所迸发出的令人“惊奇”的美,都深深地根植于民间,深藏于我们民族的传统心理中。

然而,汪曾祺终究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对我们传统文化、民族心理中的弱质,他也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在沉醉于其中美的质素的同时,也常常伤痛于其间的丑恶,如《异秉》《钓人的孩子》《珠子灯》《职业》等。

在汪曾祺的“民族心理批 判系列”中,最触目惊心的当属《小手》一文。 这是一篇微型小说,写了一个看似平静实际惊心动魄的故事。男性产科医生(接生者)小手,医术高,人品好,白马一骑,驰骋红尘,救人于危难,却无辜死于非命,枪杀他的是一个妻儿的生命刚刚为小手挽救的人。

因了这个行凶者的特殊身份——一个军阀,各种评论多集中于对军阀草菅人命的残暴的批判。而联系汪曾祺的创作轨迹,情况远不是这么简单。 作为一个热心于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观照(或激赏,或批判)的作家,简单地讲述一个军阀暴行的传奇故事绝非他的初衷。弄清楚作者的真正意图,必须解答这样几个问题:军阀团长为什么杀死小手?造成悲剧的真正根源是什么?设若小手是个女性接生者,悲剧还会发生吗?

答案很显然——当然不会!相反她会受到重重的酬,这样看来,悲剧的根源就在于小手是 一个男性的产科医生!就在于男性的产科医生小手生活在一个有着诸多“讲究”风俗和传统的社会!

小说开场,作者就叙述当地特有的风俗:请老娘接生,请老娘也有种种“讲究”:“一家宅门的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生的少爷、小姐,差不多都是一个老娘接生的。老娘要穿房入户,生人怎么行?”“而且,一般人家都迷信哪个老娘‘吉祥’,接生顺当。——老 娘家都供着送子娘娘,天天烧香。谁家会请一个男性的医生来接生呢?——我们那里学医的都是男人,只有花脸的女儿传其父业,成了全城仅有的一位女医人。她也不接生,只会看 科,是个老姑娘。男人学医,谁会去学产科呢?都觉得这是一桩丢人没出息的事,不屑为之。”

这种对风俗的描述绝不仅仅是为小手的出场做铺垫,而是为小手的悲剧命运做铺垫。“巧妙的小说家往往在风俗的描写中融入作家对生活观察后的一种领悟,对社会心态的一种展示、 当然也就包含了故事情节发展的某种动因。”

实际上,小手一直没有摆脱传统心理中“讲究”的阴影及同行的蔑视:“同行的医生, 看科的、外科的,都看不起小手,认为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男性的老娘。”小手注定无法摆脱“我们传统心理构成的潜意识的毒害。这种潜意识的根源一直支配着我们的言行, 一直是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只有当它越出常规,我们才能发现它存在的规模和巨大的潜能。”大户人家,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请男医生的。军阀也在大户人家之列,代表着某种传统的门面和潜意识。而且军阀的专制、权势也提供了行为越出常规的可能性(为维护这种传统心理 而杀死小手),小手的悲剧因此具备了产生的条件。

杀死小手的凶手是军阀团长,但又不尽然。“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团长觉得怪委屈。”杀了自己的恩人,而且还觉得“怪委屈”,近乎无理的反常心理真是意味深长! 中国人传统的观念就是如此,男女之大防即使是医生和病人也不能逾越。小手之死“出手” 的是团长,认可的是传统。

作者就是把这种隐藏的杀机和群体的劣根性展现出来,这样,小说才有深度,才有滋味,才真正全面地展现了那个时代。小手的生与死,与民族的传统积淀结合,便超越了平常意义的生与死,具有了更耐人寻味的意义。

但汪曾祺毕竟是汪曾祺,他的小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叙事的从容恬淡,即使是面对现实的苦难。他的作品摒弃了大喜大悲的模式和戏剧的强烈冲突感和紧感,即使是面对《小手》 这样的悲惨故事,他也采取了一种隐忍的表现手法,运用波澜不惊的克制性叙述,来表现人生的大苦痛,以及对制造苦痛的恶人及其背后的集体潜意识的批判。读他的作品“是不会使人痛哭的”,“但是你的眼睛会有点湿润”。 这里,作者的叙事策略是个关键。

手之死是个极纯粹的悲剧,但作者却不描写血腥的场面,不描写死者的苦痛悲惨,而是用较大的篇幅 来引领读者领略小手的高超技艺,尤其是白马的写入更增添了人物的魅力, “只要有人来请,立刻跨上他的白马,飞奔而去,正在呻吟惨叫的产妇听到他的马脖上的銮铃的声音,立刻就安定一些。他下了马,即刻进产房。过了一会(有时时间颇长),听到‘哇’的一声,孩 子落地了。小手满头大汗,走了出来,对这家的男主人拱拱手:‘恭喜恭喜!母子平安!’男 主人满面笑容,把封在红纸里的酬金递过去。小手接过来,看也 不看,装进口袋里,洗洗 手,喝一杯热茶,道一声‘得罪’,出门上马,只听见他的马的銮铃声‘哗棱哗棱’……走远 了。”人物的行止宛如白衣侠士,让读者不得不对这个悬壶济世的民间医生产生爱意,尤其是 那句寥寥七个字的“小手活人多矣”更是意味深长。

读者心中涌动的对小手的爱意越多, 最后因他的无辜丧命而产生的悲剧感就越深重,这也是作品克制性叙述策略带来的艺术效果。 “小手出了天王寺,跨上马。团长掏出枪来。从后面,一枪把他打下来。”一个无辜的生命消殒了,就这么轻松,就这么简单。读者感到的不是极度的愤怒,而是心灵的隐痛,而且因为是隐痛,所以痛苦会持续得更久远绵长,对作品所要批判的东西也就有更切实的体验。

汪曾祺在散文《从文的寂寞》中感叹先生重造民族品德的思想多年来不被理解。他引用先生的话:“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学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 读者在阅读汪曾祺本人的作品时,也同样要注意理解那纯美的文字背后隐伏的悲痛,让汪老先生不再重复他老师的寂寞。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c412122e332b3169a45177232f60ddccdb38e664.html

《文学欣赏评论写作示例.doc》
将本文的Word文档下载到电脑,方便收藏和打印
推荐度:
点击下载文档

文档为doc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