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王家卫剧本

发布时间:2014-10-25 14:12:25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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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春光映画

联合出品:株瑞佑映画社、学者有限公司

制作:泽东电影有限公司

编剧、导演:王家卫

主演:梁朝伟、张国荣、张震

黎耀辉与何宝荣的护照,被盖上入关的印章——12 MAY1995

春光乍泻 HAPPY TOGETHER

何宝荣半赤裸地趴在床上,叼着一支烟,看着床头柜上的南美洲大瀑布的闪灯。

黎耀辉半赤裸地靠在斑驳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他令人刺激的地方,他回头看看。

何宝荣:黎耀辉?让我们重新开始?

黎耀辉与何宝荣开始疯狂做爱。

黎耀辉(独白):何宝荣将“不如重新开始”挂口边,这话对我很有杀伤力,我和他一起很久了,中间也分开过,可是每次听见他这么说,我总会跟他再走到一起。为着重新开始我们离开香港,两个走着走着来到阿根廷。

黎耀辉:请问瀑布怎么去?

路人:这路不到瀑布。

黎耀辉跑回来,向车子里的何宝荣说:说自己晓得看地图,走错路了。

何宝荣懒洋洋地睡在车里:走错路用不着死吧?

黎耀辉进到驾驶舱,车又打不着火了:干!买汽车还不如坐公车,这么样还不动呢!你来吧!

何宝荣换过来走过来坐在驾驶舱:有废铁好过没有,大家也不是富裕,总好过挤三十多个小时公车!旅行就是这样子嘛。

黎耀辉:我可没想过是这样子的!

何宝荣:麻烦你下去推车?

黎耀辉刚走到车尾,何宝荣就把车开走了。

何宝荣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悠闲地点起一支烟。黎耀辉跑过去上了车。

路上,何宝荣专心开车,黎耀辉望向车外,两人无话。

黎耀辉(独白):初到阿根廷,地方也不认识。有日何宝荣买了一台灯,我觉得很漂亮。两个人好想寻找灯上的瀑布,很艰难才找到地方的名字。想着到瀑布就好返香港,结果迷了路。

空旷的公路上,黎耀辉趴在车上看地图,何宝荣生气地从车里走出来。

黎耀辉:你去哪儿?

何宝荣没有应他,走向旷野。

黎耀辉束手无策地看着地图。

两个人站在路边,看着一辆一辆车从眼前经过。

黎耀辉(独白):我一直没弄清楚那天去了什么地方,我净记得他说一起的日子好闷,不如分开一下,有机会再从头开始。

何宝荣还站在那儿,黎耀辉开始慢慢向前走。

黎耀辉(独白):他的“从头开始”可以有两个意思...

车上的地图被吹翻。

黎耀辉用手捂着脸。

美丽壮观的南美洲大瀑布。

布宜诺斯艾利斯夜街,开过一辆客车。

黎耀辉穿着酒吧制服,叼着烟站在瑟瑟的寒风中。

客车停在他面前不远处,黎耀辉与两个当地人一起涌向车门。

黎耀辉(独白):在阿根廷不容易找工作,跟他分开后我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一所探戈酒吧当招待。每夜也有几个团台湾客人,

黎耀辉爬上了车:欢迎欢迎!请进请进!里面坐里面坐!

来了一辆高级轿车,何宝荣花枝招展地和几个当地人从车里下来。

黎耀辉看着他们亲昵的样子很生气。

他们从黎耀辉面前走过去,何宝荣竟没有看见他。黎耀辉死死地盯着他。

酒吧里,人们跳着探戈。

何宝荣坐在吧台上喝酒。

黎耀辉一个人站在门外。

何宝荣吻着一个男人。

黎耀辉从窗外看着。

黎耀辉走进一家小商店,买了一瓶啤酒,后来换了一包面包。

黎耀辉(独白):初到阿根廷,我以为这国家好大。再见到何宝荣,我没想过要跟他从头开始,我只想返香港。

黎耀辉一个人坐在街头肯面包。

酒吧里的人依然在快乐着。

何宝荣几个人从酒吧出来,醉醺醺地爬上了车。

黎耀辉走到车后看着车慢慢地走。

何宝荣在车后座点了烟,侧头看看车后面。

黎耀辉又一个人站在街上了,扔掉了剩下的面包。

黎耀辉在旅馆的厕所里,半赤裸地洗脸。

黎耀辉生气地打碎了对面墙上的砖。

黎耀辉从小商店买了三明制,又去上班。

黎耀辉进到酒吧里接电话:找我干吗?

何宝荣赤裸的躺在纷乱的床上。

何宝荣无所事事地走出去。

黎耀辉坐在旅馆里喝汤。

黎耀辉在酒吧门前给旅客拍照:跑来跑去怎么拍?

导游站在一边:笑嘛。

黎耀辉心烦意乱的把相机交给导游:干!不拍啦!

黎耀辉走进酒吧的厕所。

何宝荣从厕所走出来。

黎耀辉默默地站在厕所门口,半天才出去。

何宝荣像小鸟一样从酒吧飞出来。

一个当地男人在门口等他:怎么这么久?

何宝荣没有回答他,向他身上摸去:烟?

当地男人:的士!

何宝荣:给我一个火。

当地男人给何宝荣点了烟,两人上了的士。

的士开走了,黎耀辉走出酒吧抽烟。

黎耀辉在嘈杂的旅馆里接听电话:是我,听得见吗?你怎么晓得我电话?

黎耀辉(气势汹汹):开门呀,何宝荣!

黎耀辉疯狂砸门。

何宝荣开开门,风情万种地靠在门框上:怎么哪,黎耀辉?

黎耀辉醉眼熏熏:怎么哪,何宝荣?我干吗要进来?

何宝荣:我有话跟你说。

黎耀辉:要说在这儿说。

何宝荣:先进来呀,好重要的。

何宝荣一把把黎耀辉拉进来,关上门。

黎耀辉:有话快点说。

何宝荣狂吻黎耀辉。

黎耀辉推开何宝荣:干吗呀你?

何宝荣:讲完,没有哪,走呀。

黎耀辉呆呆站在那儿。

何宝荣推他:走呀。

黎耀辉发怒:别推我,你推我看我揍你。

何宝荣又推他一把:揍我?

黎耀辉把何宝荣推到房间里,两个人倒在床上。

何宝荣大叫:你妈的有种捏死我?

黎耀辉放开他,何宝荣捂着脖子大叫。

黎耀辉大骂:仆街仔!

何宝荣:我比得上你?“晚安晚安请进请进......”。你妈的不去接客?你理我?

黎耀辉:我不像你,有鬼佬照顾。

何宝荣:我干!

黎耀辉:我什么也没有,钱给我花光,我还要回香港呀,没有钱怎么回去?我也不想做呀!

何宝荣悠闲地坐在床上抽烟:你后悔了?

黎耀辉:我后悔得要死。没见你就一点不后悔,现在我后悔得要死。

何宝荣:怎么哪?

黎耀辉气汹汹的:在奚落我?离开我你抖起罗?你抖起了干我鸟事?你叫我来是干吗?

何宝荣:我想你陪我一下。我好想你陪我一下。

黎耀辉把酒瓶摔向何宝荣:干!

黎耀辉走了,何宝荣缱绻在床上痛哭。

黎耀辉疯了一样跑在街上。

黎耀辉坐在酒吧门口喝酒。

何宝荣一个人开着高级轿车来了。

何宝荣走过来,递给黎耀辉一样东西:给你。

黎耀辉没有接,何宝荣扔给他:不喜欢卖掉。

何宝荣愤愤地走了,黎耀辉把他送的表扔掉:挑!

一会儿,黎耀辉又把表捡起来装到兜里。

何宝荣站在街对面,黎耀辉跑过来:又怎么哪?

何宝荣:可不可以先把表还我?

两人上了一辆公车,清晰的可以看见何宝荣脸上的青肿。

何宝荣:坐后边,后面暗一点。我现在见不得人吗

黎耀辉:你这样子见得人吗?

何宝荣:你看见了?我以为你没看见。支字不提的。原来你见到我给揍了。

黎耀辉:要我说什么?揍也给揍了。

何宝荣:一场朋友,总可以问候一下吧?给揍了,也因为你。

黎耀辉:别推到我身上...我没要你将表送我。

何宝荣:那你当下把表还我呀!把表还我怎会给揍?

黎耀辉:你要给多揍一顿?

何宝荣瞪他一眼不再说话。

黎耀辉: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何宝荣:你省着点!净晓得欺负我。

两人在酒吧门口下了车。

何宝荣:你家在哪里?

黎耀辉:在这儿等我。

黎耀辉走进酒吧拿了表跑出来:还给你。

黎耀辉要走,何宝荣叫住他。

黎耀辉:怎么?

何宝荣:给我一口烟?

黎耀辉递给他一盒烟,何宝荣拿出一支:火?

黎耀辉抢过烟盒,把嘴上的烟给他对火。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

黎耀辉:以后别再来找我!

黎耀辉走了,何宝荣停在最后的姿势上——一切曾经的都已灰飞烟灭。

公车来了,何宝荣上了车。

黎耀辉从兜里掏出酒瓶喝了几口,看着夜车远走,依依不舍。

旅馆里,老板在接电话:辉不在,我不晓得他在哪里。

其实,黎耀辉就在他的房间里。

寂寞的时候,黎耀辉就会忘向那个南美洲大瀑布的台灯。

何宝荣跌跌撞撞地走到黎耀辉的门前:黎耀辉!

黎耀辉开门看见何宝荣惊呆了,他脸上手上都流着血。

何宝荣像见到亲人似的,抱着黎耀辉。

黎耀辉终于不忍心地抱着这个他曾经爱的人。

何宝荣终于发自内心的哭了。

医院里,已经包扎好的何宝荣仰望着黎耀辉:黎耀辉,...让我们从头开始?

黎耀辉坐下来,有点心动了。

两个人坐在的士上,黎耀辉默默地抽烟,何宝荣看他又不敢看他。

何宝荣再看他时,黎耀辉终于回过头看他,把烟放在他嘴上,何宝荣深深地吸了一口。

何宝荣慢慢地把头枕在黎耀辉的肩上,黎耀辉并没拒绝。

何宝荣懒懒地坐在床上,黎耀辉帮他推掉裤子。

何宝荣:这儿不错呀,住了多久?

黎耀辉帮他擦脸、擦脚:几个月。

何宝荣:怎么住得这么偏?

黎耀辉:便宜点。

何宝荣:也是的。天花很高,看出去风景也不错。

何宝荣看见了瀑布台灯:这灯还在?以为你早给抛了。你终于有没有去了瀑布?

黎耀辉:没有,你呢?

何宝荣一直盯着他看:没有,等你一起去。待我复元我们一起去?

黎耀辉:到时候再算。

黎耀辉给何宝荣洗好了:近晚睡这边吧!

何宝荣:你呢?

黎耀辉:睡沙发。

黎耀辉拿着何宝荣的衣服走出门,收起了他的护照。

何宝荣睡着了,黎耀辉给他盖好被子。

脱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何宝荣。

半夜,何宝荣坐起来,看着睡着的黎耀辉。

布宜诺斯艾利斯夜景,车流不息。

黎耀辉的工作非常卖力。

黎耀辉给旅客照相的态度好极了。

黎耀辉下了班回家做饭。

黎耀辉:何宝荣,吃饭了。吃饭哪,起身呀。

黎耀辉把何宝荣抱到桌前,喂他吃饭。

何宝荣:给我尝一口汤。

吃晚饭,黎耀辉脱光何宝荣,给他擦身。

何宝荣:我身很脏?

黎耀辉:医生说不能洗澡嘛。怎么给咬了?

何宝荣:你一床都是虱子。

黎耀辉:下雨总是这样子。

何宝荣:明天拿床盖被单晒晒嘛。咬死人。

黎耀辉:抬高手。

何宝荣:好痛...我的手。

黎耀辉:又说脏。抬得那么高。

黎耀辉换了床单,又喷了杀虫剂。

何宝荣:也喷喷那边嘛。自己睡那边,也喷喷呀。

黎耀辉也喷了自己这边。

晚上,何宝荣趴起来跑到黎耀辉这边找烟。

黎耀辉从被里钻出来:怎么了?

何宝荣:没有烟。

黎耀辉:那边有。

何宝荣:妈的抽光了。

黎耀辉:下去给你买。

何宝荣:不用...睡觉吧!

何宝荣爬在床上,捡烟头抽。

黎耀辉还是跑出来买烟。

何宝荣爬在床上优哉优哉地抽着烟。

何宝荣掀开黎耀辉的被子钻进去。

黎耀辉:干吗有床不睡?

何宝荣紧紧抱着黎耀辉:我喜欢。

黎耀辉:两个人挤一张沙发?

何宝荣:我觉得蛮舒服的。

黎耀辉:干吗咬我?

何宝荣:我饿。

黎耀辉:你真的要睡沙发?

何宝荣:干什么?

黎耀辉:那我到床睡。

何宝荣压着黎耀辉:别说话...睡觉。

黎耀辉:要不你睡沙发我睡床?

何宝荣:别唠唠叨叨的嘛。

黎耀辉摆脱他的纠缠:我睡床。

黎耀辉刚在床上躺好,何宝荣又来纠缠:不是那么没人情味吧?

黎耀辉:都说床太小。

何宝荣:怎么小?我睡你上边就不小,这样子一起睡。你决定睡觉?真这样子对我?

黎耀辉推开压在他身上的何宝荣:干什么嘛?

何宝荣:就这样子,好不好?

黎耀辉:好,你睡...

何宝荣死命抱着黎耀辉:别动,睡觉。

黎耀辉:你别搞我。

何宝荣:谁搞你?你别搞我。吻一下,睡觉。

黎耀辉拨开何宝荣搂着他的手,何宝荣又搂过来:别碰我的手,痛!

何宝荣推开桌子,把沙发和床并在一起,兴奋地跳上去。

黎耀辉买了外卖回来。

何宝荣兴高采烈地问:有什么不同?

黎耀辉把沙发推回原处:警告你,别再耍花样!

何宝荣没说话,抱着瀑布台灯坐到一边。

清晨,何宝荣大步走在前面,黎耀辉瑟缩在衣服里跟在他后面。

黎耀辉冻得不行了:受不了呀!

何宝荣:什么受不了?整天困在屋里面不成呀。

黎耀辉:妈的好冷。明天再来呀。

何宝荣:怎么冷?走一下呀。

黎耀辉:真的好冷!

何宝荣:怎么办?好哪,回去罗。

黎耀辉:我干!

何宝荣掀开黎耀辉的被子:你怎么哪?

黎耀辉裹在被子里发抖:好辛苦。

何宝荣摸摸黎耀辉的额头:真的好烫。

黎耀辉:当然烫...天寒地冷的不睡觉去晨运。

何宝荣:不晓得你这么弱...行两下就病了。怎么,还可以起床吗?

黎耀辉:起床干吗?

何宝荣:做饭呀!两天没吃东西,饿死哪!

黎耀辉:你是不是人哪?要病人起床做饭给你吃?

黎耀辉还是披着毯子去做饭。

他们去看赛马,何宝荣在前面狂热地喊,黎耀辉在后面冷静地坐。

何宝荣:今天走运罗!票子呢?收钱!

何宝荣叫黎耀辉跳探戈。

何宝荣:每次总是忘记这一步,自己先练一下。

黎耀辉练了一下:可以了。

何宝荣:不是吧?试一下...

两人在厨房如漆似胶地跳着探戈,狂吻如初。

黎耀辉坐在酒吧门前喝酒,看见一对男同性恋走进酒吧。

黎耀辉捡了一个酒瓶子走进去。

何宝荣接了一个电话。

黎耀辉从夜车上下来,何宝荣从后面笑着走过来。

何宝荣:这么巧?

黎耀辉:上街呀?

何宝荣:在等你下班,混球。怎么不通知一下?

黎耀辉:通知什么?

何宝荣:旧公司说你没有做...也不通知一下。

黎耀辉:没有什么好讲的。

何宝荣:你把他狠很揍了?

黎耀辉:不讲嘛。

何宝荣:你不讲我睡不着的。

黎耀辉:睡不着就上街。

何宝荣:我睡不着你也睡不着。

黎耀辉换到一家餐馆做事,他在忙碌地洗着餐具。

小张闭眼感受着(独白):单听着声音就知道这是个厨房,停仔细点可以分辨出,哪些人在吵架,哪些人在炒菜,有些人在讲电话,有些人在洗碗。

黎耀辉在打电话:吃了东西没有?带东西回来给你吃。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吗?

何宝荣:我见到什么就吃什么好了。就这样子吧。

黎耀辉剁肉馅。

小张(独白):这个人很喜欢讲电话,听声音就知道他很愉快,对方一定是他喜欢的人。

下班了,小张还在擦厨房。

黎耀辉在炸东西:还没走?其他人都走掉,明天再洗。其他人已经收工了,明天再洗。

小张:横竖没地方去,先做完。

黎耀辉:你不是来玩的吗?

小张:钱花完了,先赚钱。

黎耀辉炸好了:吃不吃?

小张:不要。

黎耀辉:免费的。

小张:好好好。

黎耀辉:好不好吃?

小张:好吃。

黎耀辉:你慢慢吃,我先走。走哪。

老板:辉,打麻将吗?

黎耀辉:你们玩。

黎耀辉看见小张在数钱:数目不对?

小张:算一下还可以留多久。这边用钱好贵!你在看地图?去哪里?

黎耀辉:想去瀑布晚一下。

小张:好玩呀。

黎耀辉:你去过?

小张:没有。

黎耀辉:没去过又说好玩?

小张:没去过才好玩。你一个人去?

黎耀辉:跟朋友。

小张:好羡慕你。我都不知道要留多久。

黎耀辉:你想去哪儿?

小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黎耀辉:家人不管你吗?

小张:我自己出来的,他们也不知我在哪里。

黎耀辉:有想着回去吗?

小张:不开心才出来的嘛,没有想通回去也没有意思。不跟你讲,你玩得开心。

黎耀辉打电话:今天好旺,不成,明天吧。星期三看戏半价呀,现在怎么请假?

老板:阿辉,替我拿几支鸡蛋。

黎耀辉:等一下。

小张趁黎耀辉拿鸡蛋去接听电话:喂!

还没等电话那边说话,黎耀辉跑过来。小张把电话还给他。

黎耀辉:喂...同事罢了,回来再跟你说。我工作罗,再见。

小张:忙死了还在打电话。

黎耀辉回家发现东西乱糟糟的。

黎耀辉凶狠地把睡着的何宝荣打醒。

何宝荣:怎么弄醒人?

黎耀辉:你翻我东西干吗?

何宝荣:我翻你东西干吗?神经病。

黎耀辉:怎么屉子都乱了?

何宝荣:你看我的手一下...怎么翻?用口翻?

黎耀辉:在翻我的东西打断你的腿。

何宝荣:打呀,有种你打呀。手没有了,我连脚也不要了。神经病,谁要翻你的东西?

黎耀辉:你再要翻我东西就滚。

何宝荣:是你说的,叫我滚。来,管我穿裤子鞋子...我现在滚...来呀!

黎耀辉:你滚了睡街上。

何宝荣:我宁愿睡街上,你莫要心痛。神经病。

何宝荣趁黎耀辉不在,又在分东西。

何宝荣:是谁先看上谁的?有没有什么?

黎耀辉:什么?

何宝荣:你晓得我说什么?

黎耀辉:什么嘛?

何宝荣:什么嘛?

黎耀辉:什么什么?你管得我?你没跟人睡过?

何宝荣笑着小鸟依人般依偎在黎耀辉肩头,黎耀辉走开了。

何宝荣:那么以后你别问我我别问你。

何宝荣裹着毯子坐在床上看着黎耀辉,禁不住走过来。

黎耀辉:再搞看我揍你。

何宝荣不敢上前:可以可以。

黎耀辉:过那边睡。

何宝荣悻悻地回来:这日子火气很大嘛...分明心中有鬼,要不就告诉我...什么嘛?

黎耀辉生气地站起来掀开何宝荣的被子:起来!

何宝荣:怎么哪?又说要睡觉?

黎耀辉把他拉起来:你喜欢问话嘛...要知道我的事情吗...你跟什么人睡过?

何宝荣:是我先问你。

黎耀辉:你喜欢烦我嘛...我现在问你跟哪些人睡过?

何宝荣:你真要知?

黎耀辉:说呀。

何宝荣:现在三点半...我男朋友多如天上繁星...恐怕明早你上班还在说。

黎耀辉:横竖我睡不着,慢慢说。

何宝荣:我不喜欢说。

黎耀辉把何宝荣按倒打他:死仆街仔!

何宝荣:够哪。

黎耀辉:你滚!

何宝荣:认真的吗?

黎耀辉:没空开玩笑。

何宝荣:别碰我,我自己走。

黎耀辉:自己走呀。

何宝荣向外走:我残废掉还要打我那么重。

黎耀辉关上门:走呀!

黎耀辉摸了一下眼睛:冷死你!

何宝荣在黎耀辉身后靠着:多少遍?

黎耀辉刷牙不理他。

何宝荣站到黎耀辉面前:说嘛。

黎耀辉:什么多少遍?

何宝荣:你跟他干了多少遍?做得出就认嘛。

黎耀辉:好多遍,满意了吧?

何宝荣:还有跟谁呢?下面的看更有没有?

黎耀辉:我不是你。

黎耀辉气得走出房间,何宝荣开门叫他。

天气很热,黎耀辉只穿着一条短裤干活。

何宝荣:还要做多久?

何宝荣走过来把矿泉水到在黎耀辉赤裸的背上,然后趴在他的背上。

何宝荣坐在一边,呆呆地望天。

黎耀辉在餐馆厨房打电话:我是辉...宝荣先生在不在?

黎耀辉挂了电话。

小张边搅鸡蛋边听着黎耀辉的电话。

何宝荣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抽烟。

一会儿,何宝荣不见了,风把窗帘吹得很高。

黎耀辉一个人坐在夜车上。

黎耀辉推门进来的时候,惊呆了——何宝荣不见了。

黎耀辉失落地坐在椅子里。

何宝荣推门进来,黎耀辉一个人趴在桌子盯着瀑布台灯看。

何宝荣:黑黑的也不亮灯?

何宝荣扔到桌上三盒烟。

黎耀辉:去哪儿了?

何宝荣:买烟。

黎耀辉:那么去买烟?

何宝荣:穿好一点下去逛逛。

黎耀辉还是盯着瀑布台灯。

何宝荣点了一支烟靠在窗口。

黎耀辉买了许多烟。

何宝荣走过来:那么多烟?

黎耀辉:路过就买罗,免得你半夜跑去买。

黎耀辉放了几盒在窗头,何宝荣走过去打下来。

黎耀辉把烟一盒一盒捡起来。

黎耀辉拿上衣服关门出去。

黎耀辉趴在床头。

何宝荣推门进来。

黎耀辉:到哪儿去了?

何宝荣:横竖闲着,吃夜宵吗?

黎耀辉:你觉得好闷?

何宝荣:你是在意我出去?我出去一下也不成?

黎耀辉:成!你喜欢怎样都成。

何宝荣:你今晚睡这边,那我睡那边。

黎耀辉:没有,只是不知道你回来不回来睡。

何宝荣气汹汹地把宵夜扔给他:吃宵夜。

黎耀辉把宵夜扔了。

餐馆的雇员在空暇的时候踢球。

店员:别打架。

黎耀辉忿忿地走开:改天再玩。

小张看着黎耀辉远走。

何宝荣从黎耀辉的钱匣里拿了钱出去。

黎耀辉和店员打麻将。

小张从厨房里看出来。

黎耀辉趴在墙上(独白):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何宝荣,我并不希望他太快复元。

黎耀辉给谁着的何宝荣盖被子(独白):他受伤的日子是我和他最开心的。

黎耀辉在何宝荣睡着的时候,看他、摸他的眼睫毛。

何宝荣躺在床上看着黎耀辉的无所事事,关了灯蒙头大睡。

黎耀辉呆坐在墙角。

黎耀辉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何宝荣正在穿衣服。

何宝荣:我的护照到哪儿去了?

黎耀辉:我没拿过。

何宝荣:没拿?怎么我找不着?

黎耀辉:我怎晓得?

何宝荣:把护照还我。

黎耀辉:要护照来干吗?

何宝荣:你管得着?

黎耀辉:我不会拿给你的。

何宝荣生气地走了。

黎耀辉看着何宝荣在屋里乱翻:你在找什么?

何宝荣:你晓得我在找什么?把它拿出来。

黎耀辉:你要我说多少遍?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何宝荣气得用拳头砸他的头。

黎耀辉:来呀,打呀!打呀!

何宝荣:我干!

何宝荣拎起衣服走了。

黎耀辉一人默默地靠着墙。

小河上,黎耀辉一个人趴在船头,很伤心。

小张:今天不打麻将?

黎耀辉:不想打。

小张:去喝一杯?

黎耀辉趴着很痛苦的样子。

小张:你吐嘛...我扶你。

小张把黎耀辉送回家,脱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放到床上。

小张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黎耀辉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店员又在踢球。

为了抢球,小张和黎耀辉纠缠在一起。

黎耀辉又重新有了快乐。

有个女孩子跑来问小张:看不看电影?

小张拒绝了她:我不看电影,看电影我头痛。

女孩子:神经病。

小张:对,我神经病。其实她蛮骚的。

黎耀辉:你不陪她看电影?

小张:我不喜欢他的声音。我喜欢女人的声音很低沉那一种,也不一定哪,反正听了心跳会很快很快的。你呢?你喜欢女人什么声音?

黎耀辉:无所谓,喜欢就好。

酒吧里,黎耀辉用酒杯碰碰桌子,以免小张趴在桌上睡着了。

黎耀辉:累了就回去。

小张:我在听那两个人讲话。

黎耀辉:那么远也听到?

小张:不懂得他们在说什么,等一下就回打架了吧。

那两个人真的打起架来。

黎耀辉:你的耳朵很厉害嘛。

小张:习惯了吧,小时侯眼睛生病,看不到东西,都用耳朵听。后来花钱把眼睛医好,可是习惯就改不掉。有时候我觉得,耳朵比眼睛还重要,很多东西用耳朵比用眼睛看好。好象一个人假装开心,可声音就装不了,细心一听就知道了。

黎耀辉:真的吗?

小张:你的声音就很不开心。

黎耀辉:后面的人在说什么?

小张:我试一下。

小张趴在桌上闭着眼听。

小张和黎耀辉与当地人踢球赢了钱。

黎耀辉把小张掉在地上的帽子捡起来:小张!钱都收了?

小张:五块,你...两块。

黎耀辉:我两块你三块?

小张:好,你三块。

黎耀辉(独白):一群人原来小张的声音最大。在午后的小巷踢足球其实很热,不知道为什么,那年夏天过得好快?

酒吧里,小张和黎耀辉喝酒。

小张:干杯,谢谢你照顾。

黎耀辉:你钱够了?

小张:对呀。

黎耀辉:去哪里?

小张:慢慢走,去一个叫USHUAIA的地方。

黎耀辉:冷冷的,去干吗?

小张:那边是世界尽头,我想去看一看。你去过没有?

黎耀辉摇摇头:听说那儿有个灯塔,失恋的人都喜欢去,说把不开心的东西留下。

小张:现在还有人那么做?

黎耀辉:不知道,大概。

小张掏出他的walkman对着黎耀辉:讲几句。

黎耀辉:讲什么?

小张:你是我这里唯一朋友,留个纪念嘛。我不想拍照。

黎耀辉笑:不知道讲什么。

小张:随便哪,心里面的话什么都可以。不开心的话也可以讲,我帮你留在世界尽头。

黎耀辉:我没有不开心。

小张:那就讲开心的。你自己讲,我去玩。

小张跳着舞看他。

黎耀辉把WALKMAN放在嘴边,禁不住痛苦伤心,终于压着声音哭泣。

黎耀辉又喝醉了,小张送他回来。

小张:你还好吧?送你上去?

黎耀辉:我没事。

小张:真的吗?

黎耀辉:你先走。

小张握着黎耀辉的手:我走哪,你照顾自己。希望有机会会再见你。

黎耀辉:你闭上眼。

小张:干吗?

黎耀辉:先闭上眼嘛。

小张闭上眼。

黎耀辉:你知道你像一个人?

小张整开眼:谁?

黎耀辉:盲侠。开玩笑。

小张大笑打他的胸。

黎耀辉:玩得开心点。

他们看着对方,依依不舍地拥抱在一起。

黎耀辉(独白):跟他接近得多了,耳朵里什么也听不着,净见自己的心在跳,不知道他可有听到?

黎耀辉目送小张远走,孤独地靠在门框上。

黎耀辉到处闲逛,有男人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何宝荣的身影出现在公厕。

黎耀辉(独白):以前我不到公厕流连,是嫌那儿脏。近来因为贪方便,不时也会去走走。我没想到会碰上何宝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

黎耀辉在公厕故意碰别的男人的包。

黎耀辉(独白):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样。

黎耀辉走进电影院,坐在一个当地男人身边。

那个男人看看他,看看四周,四周一片漆黑。

电影是一部A级片,正放着三级的镜头。

黎耀辉抚摩男人的头发,男人伏下身去,黎耀辉享受着久违的快感。

黎耀辉在电话厅前徘徊(独白):离开香港前,我从公司拿走一笔钱,父亲介绍的工作,老板跟是他的手足。在阿根廷,我一直在工作,我好想有日将报答人家,亦好想跟父亲说声对不起。

黎耀辉终于拿起电话:喂!阿爸呀?是阿辉...

电话那头挂断了。

黎耀辉坐在屋里看窗外(独白):十二月的阿根廷好热,那日我放假,想着写张圣诞卡给父亲,不料越写越长。在香港我很怕跟他讲话,原来有些事我好渴望他知道,我不晓得他读信后会怎么想。我跟他说,希望他给我机会从头开始。

黎耀辉把信投到信筒里。

黎耀辉又去做屠宰场的工人。

一天的工作下来,黎耀辉瘫坐在地板上。

黎耀辉和其他工人一起吃饭(独白):我改到屠房工作,因为工资很高,时间也很适合我,晚上工作白天睡觉,我又回到香港时间了。

黎耀辉在浴室又哭了。

何宝荣打电话:是我。

黎耀辉(独白):有些事情总不断循环,不久何宝荣又来电话,要我将护照还他。我不是不想那么做,我只不要见他面。我怕再听见他那句老话。

何宝荣来敲黎耀辉的门。

黎耀辉挂上链锁开门,门外没有人。

黎耀辉坐着捂着脸(独白):最近又失眠了,那早看电视我才发觉,阿根廷跟香港在地球的两面。传统的香港会是什么样子?

香港的景物,全是倒立着。

屠宰场,黎耀辉冲洗着地板上的血迹。

黎耀辉(独白):我开始不想留在家,假日也会回屠房当班。我得承认何宝荣那话的杀伤力,我只是不想继续下去。

旅馆的老板接电话:阿辉搬走了。

何宝荣在电话这头像断线的风筝。

桌上放着何宝荣的护照。

黎耀辉(独白):大概多劳多得吧,我很快就回到香港。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天,我把何宝荣的护照拿出来。

路上跑着一辆车。

黎耀辉(独白):买了辆可靠的二手车,我决定我得去瀑布一次。

夜里行车,路灯一个一个经过,黎耀辉脸上有节奏地忽明忽暗。

何宝荣颓废地摊在酒吧的吧台上,越是这样的孤独无助越可以吸引别的男人。

一个当地男人向他走过来,何宝荣抱着他和他跳着探戈。

何宝荣有所想——如果他是黎耀辉,那该多好?

何宝荣喝醉了,烂醉如泥,睡倒在酒吧的门口。

何宝荣来到黎耀辉的房间。

何宝荣放几盒烟在床头、把柜子整理好、擦洗地板、坐在黎耀辉常坐的墙角。

何宝荣修好那架台灯,看着水从崖上飞流直下。

何宝荣爬在床上痛苦的哭——本来在身边的却因为自己一次一次的背离而失去。

瀑布,比想象中还要美丽、还要壮观。

黎耀辉(独白):我终于到了瀑布,我忽然间想起何宝荣,我觉得好难过。我始终认为站这儿的应该是一对。

黎耀辉站在离瀑布最近的地方,水溅在脸上身上,全身都湿透了。

USHUAIA是个海边的小岛,岛上真的有一座灯塔。小张站在灯塔最高处。

小张(独白):我终于来到世界尽头,南美洲大陆南面最后一个灯塔,再过去就是南极。突然我很想回家,虽然我离他们很远,但那对我的感觉是很近的。

小张把WALKMAN放在耳边(独白):我答应过阿辉把他的不开心留在这里,我不知道那夜他讲过什么,可能录音机坏了,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两声很奇怪的声音,好象一个人在哭。

小张在餐管里吃东西。

小张坐在酒吧里,一个女人拉他跳舞,他没有去。

小张(独白):我回台湾的一个晚上,因为班机的问题,又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我想向阿辉说声再见,可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以为会听见他声音,可能音乐实在太吵,我什么也听不见。

清晨,天还没大亮,小张离开酒吧。

小张(独白):离开时天开始亮,台北现在应该是晚上。不知辽宁街夜市开了没有?

新闻旁白:中国领导人邓小平昨天晚上病逝北京医院,享年九十三岁。中共中央电视台今天凌晨公布他的死讯。

黎耀辉坐在台北宾馆的房间里看新闻节目。

黎耀辉(独白):在台北起床已经是下午,在1997220日,我回到地球这一面。我觉得自己好象睡了好久。

黎耀辉开始逛台北辽宁街的夜市。

黎耀辉坐在一家小吃摊前。

老板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你要吃什么?

黎耀辉:有什么吃的?

老板:招牌面,还有臭豆腐都很好吃!

老板热情的招呼。

小吃摊内间的镜框上插着小张在USHUAIA的照片。

黎耀辉:你们有没有电话?

老板热情地指给黎耀辉。

黎耀辉(独白):我返香港前到台北住了一夜。我到了辽宁街,也是很热闹。我没有见着小张,只看见他的家人。我终于明白他可以开开心心在外边走来走去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有处地方让他回去。我不晓得再见着父亲将会是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吧

黎耀辉看着老板夫妇热情招呼客人,儿子辛苦招揽客人,笑着离开(独白):离开时我拿了他一张照片,我不知道哪日会再见着小张。但我可以肯定,想见的话我知道在哪儿可以找着他。

香港的快节奏。

黎耀辉坐在公车上看香港夜色。

THE END

主演:张国荣、梁朝伟、张震

出品人:陈以靳

监制:王家卫

策划:条原弘子、郑泰镇、曾敬超

导演:王家卫

制作总监:彭绮华

摄影:杜可风(HKSC)

美术指导:张叔平

剪接:张叔平、黄铭林

音乐剪接:杜笃之

音乐:钟定一

制作统筹:朱继生

副导演:江约诚

助理摄影:黎耀辉、何宝荣

机工:何嘉辉、刘田华

灯光:黄志明

助理灯光:关永祥

电工:关永健、陈汉宋

助理美术指导:文念中

制片:张纤缄

助理制片:何婉菁

化妆:关莉娜

道具:谭永昌

助理道具:谭永雄

收音:梁志达

助理收音:李庆强

音乐剪接:邓少林

效果:程小龙

剧照:夏永康、李志超

摄影器材:香港沙龙电影有限公司

调光师:吕丽华

冲印:宇宙电影彩色冲印有限公司

中文字幕:魏绍恩

英文字幕:Tony Rayns

法文字幕:Jacques Picoux

歌曲:"CUCURRUCUCU PALOMA"

"PROLOGUE (TANGO APASIONADO)

"FINALE (TANGO APASIONADO)

"MILONGA FOR THREE"

"CHUNGA`S REVENGE"

"I HAVE BEEN IN YOU"

"HAPPY TOGETHER"

录音室:Kantana Group

数码特技:亚洲数码视像有限公司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d5c4c59d0242a8956aece44b.html

《《春光乍泄》王家卫剧本.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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