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词的艺术风格

欧阳修词的艺术风格

引言：欧阳修身为宋代文学史上最早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词作艺术风格是怎样的呢?下面就和来分析一下欧阳修的词作艺术风格。

词使于唐而盛于宋，他曾经以其特有的艺术形式和巨大的艺术魅力，深深地吸引过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广大听众和读者，也为后世人们所肯定和传诵。作为独具特征的唐宋词风，固然是由一个个词人的具体创作实践形成的，而不同词人的创作还具有不同的个性和风格，但是他们都处于唐宋这个特定的历史背景和社会文化的网络之中，在总体的创作风格上，又自觉或不自觉地表现出非个人的或超个人的倾向，使词在诗歌以外形成“别是一家”的风格特征。

身为宋代文学史上最早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欧阳修，在词作方面也有很多的革新，他被薛砺岩《宋词通论》称为宋词的“四大开祖”之一。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扩大了词的抒情功能，沿着李煜词所开辟的方向，进一步用词来抒发自我人生感受;二是改变了词的审美趣味，朝着通俗化的方面开拓，二与柳永词相互呼应。欧阳修词作之所以能有这些方面的革新是与他生活的体验有密切关系的。他在政治生活中，刚劲正直，见义勇为，他的部分“雅词”表现出性格中的这个侧面。而他的日常私生活，尤其是年青时候的生活，则颇为风流放任。他自己说过：“三十年前，尚好3.嗜酒歌呼，知以为乐而不知其非也。”(《答孙正之第二书》)因而也写了一些“世俗之气”的艳词。直到庆历五年，欧阳修因“张甥案”被贬，由于受到打击，他对以外那种纵情歌酒宴会的行为有所收敛，但是积极进取的精神并未戳伤，在词里他用“白发戴花君莫笑”、“自首相逢，莫话哀翁、但斗樽前语笑同”、“便须豪饮放青春，莫对新花羞白发”来作自我安慰，表现出不服老的精神。从而致使这个时期的词作很少出现别离、情爱题材，更多的是抒写词人对人生的真实体验和宦官生涯的深沉感慨。欧阳修是至情至性之人，情之所至时往往用疏快、疏放之语出之，也有的坦言说出，“毫无假借，直起直落，大开大合，表现豪放疏快的。” 容易走到出豪的路上去，这是词所不能接受的，欧词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的疏快中自有品格，平和中透露着沉着，使豪放词产生隽永的效果。这样的褒奖虽有偏颇之处，但在总体尚是合乎事实的，王国维《人间词语》云：“永叔‘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于东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所以尤高’’ 。由此来看，欧词这个时候最具特色的艺术风格则是清疏隽永，它以疏朗旷放和平和沉着的表现形式，揭示具有普遍意义的生命意蕴。后期，欧词的风格由于内蕴了他再次受到官场中的风波“长媳案”的沉痛和凄厉，词风又有所变化。但是万变不离开其中，一首《采桑子》(群芳过后西湖好)反映了作者退居后的心境和心态，繁华富贵之后的清谈与平和，平淡，并不乏味;寂寞，也并不感伤。除此以外，这一时期的作品的另一个突破就是他借鉴和吸取了民歌的“定格联章”等表显手法，创作了两套分咏十二月节气的《鱼家傲》“鼓子词”。其中有几首写采莲女的浪漫欢乐和爱情苦恼，格调清新，也具有民歌风味。在宋词史上，欧阳修是主动向名歌学习的第一人，由此也造就了其词清新明朗的艺术风格，歌咏西湖的十首《采莲子》就集中体现出这种风格特征。 上述可见，欧阳修的词并不只是局限在晚唐，五代那个时候的词文化圈子里，词的表现形式和风格上，也不是用语言、俗语、庄重、艳丽可以说清楚的，就融通游国思《中国文学史》所说：“洗涮了晚唐、五代以来的脂粉气味气味和婉约情调，使词格清疏俊洁的方面发展。”对此，叶嘉莹也发表过意见，说欧阳修是以“意兴”为词，于是“表现出欧词之既有飞扬豪放之气，也有沉着深厚之致的特殊风格。”(《唐宋名家词稿》) “风格”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里被注解为：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流派或一个人的文艺作品所表现的主要的思想特点。借用豪塞尔的话来说，风格“只能从文化的惯例基础中抽引出来， * 诸结构，例如传统、习俗、技术水平、流行的艺术效应、盛行的趣味原则、主要的论题等等，确立了客观的、理性的，超个人的目标，对心理功能的非理性的自发性确立了界限，并与后者一起形成了我们标之为风格的东西。”关于欧阳修词词风这一块的研究现今更多的是停驻与风格嬗变、个性的发扬和题材的拓展这些内容上，大多数发表的文章或论文中都会提出“冯延己词，晏同叔得其致，欧阳永叔得其深”这一总结性的话语，但是对其词风究竟是如何体现这个“深”的却没有作更深入的剖析。因此很有必要关注欧阳修词的文本，从小从细重新

审视其词的艺术风格。

一、深隐幽婉的意境

欧阳修善于以细腻绵延构思出沉郁婉曲之笔致，于顿挫回环之间尽显深幽意境。这就是欧阳修词之所以令人吟咏再三，不忍释卷的原因。南唐派的奠基人物冯延已对宋词影响极大，当时除欧阳修以外，还有晏殊，两人的词格均有冯延已遗风。冯延已的词不仅运思深而且造境高。试看他的《鹊踏枝》：

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俏掩泪思量遍。

“梅落繁枝千万片”一阙，写失恋少女的抑郁悲愁。女主人公是一位多情似千万片梅花“学雪随风转”的姑娘，她天真、热烈、痴情、遭际却是倍加冰冷：才刚笙歌宴席散，她的心上人便一去不复见了。这一沉重一击，使得知堕云海，满腹愁怨，郁结心底。她企图重温旧梦，“鲛俏掩泪思量遍”，但留给她的，却只是“酒醒添得愁无限”。加以“楼上春山寒四面，过尽征鸿，暮景烟深浅。一晌凭栏人不见，鲛俏掩泪思量遍。的凄冷空寂的环境，犹如学上加霜，使她能理解她内心的苦哀和抚慰她情感上的创伤呢?这首词清丽多采而委婉情深，鲜明地体现了冯延己词思深、词丽、韵逸的特点。另一首《鹊踏枝》的结句“独立小桥见满袖，平材新月人归后”则在孤独、飘逸、惆怅中见清疏、高雅的意境。读其词，似有一股无可遏止的激情倾泻而出，从而表明了冯延巳对真实生活的深切体验和独巨匠心的艺术锤炼。再如《归自谣》。

寒山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霜月白，伤行色，来朝便是江山隔。全词以白、青为主工色调，勾勒出一幅江上送客图。山碧水清，芦花含霜，月色皎洁，没有花间词人的金碧艳红色彩，却正与别离时的愁苦心境相应;末句从送客拓开一层，遥想到明天将远隔万水千山，更令人平添惆怅。在色彩、意象、语言与境界这些方面，欧阳修深受冯延巳 * 。然而，欧阳修生存的时代和环境、个人遭遇、审美观念和审美理想、文化品格都决定着他的评词不可能是简单的回归和重复，而必然在继承中有发展、有超越。这种发展与超越既有无意识的，也有有意识的;既表现在词学观念上，也表现在创作风格上。在营造意境这方面欧阳修又有独特的擅长。譬如著名的《蝶恋花》。

庭院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花飞过秋千去。

其开头三句首远创造出一个独守深闺者的令人窒息的阴森环境。那深深的院落，象重重的牢狱，把她禁锢深锁;在深深的庭院内，又生长着丛丛杨柳，象层层笼罩着的迷蒙烟雾。常常庭院，层层杨柳之处，尚有排列无数的帘幕层叠遮掩，这就把女主人公重重隔绝在尘世之外了。作品通过深深庭院、杨柳烟雾、重帘又叠幕，布置了一副极端寂寞而冷酷的牢笼境界，使人联想到深锁闺房者的孤独哀伤，有如感同身受，最后结句“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则进一步创造了一个怨长愁深的悲苦境界——含泪问花，花不能语，悲从中来，无可告诉，花儿复处狂风横雨摧残之下，自身难保，又怎能顾及她的寂苦呢?而“乱红”被阵阵狂风吹过去秋千去，那秋千偏又是她早年曾和情人嬉戏玩耍的地方，这又怎能不若她倍增哀伤呢?这样一层层渲染，一步步暗示，十分深刻地表现出女主人公痛苦的内心。王国维去：“词的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从其风格美的内涵看，这首词表现为善于运用层深的艺术手法来揭示人物深邃而细腻的情感，于柔婉中见沉着之致。全词意象的组合随着感情的深化而变换，从生活境况到精神境况，层层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语言自然浅近而又意味深长，构成一个 曳动而深远，柔美而深厚的艺术境界。

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痛苦是在离别之后在漫漫孤寂煎熬中才品尝得到的，所以，欧阳修写别后相思的词也最动人，名篇叠出。《踏莎行》说：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不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这首词用“梅残”、“柳细”和“草薰风暖”轻巧的勾画了季节的变化，利用相思者的空间距离，一笔分流，把征夫、旷妇的相思相融为一。欧阳修有意把二人的思念安排在梅残春暖的新春时节，使本来就处在离别痛苦中的征夫旷妇因春的撩拨，愁绪更加浓烈。由于地人处在不同的空间，表现上就有所不同。征夫远行，越行越远，离愁也没有穷尽。当欧阳修写道貌岸然“离愁渐远渐无穷”的时候，仿佛在人们面前展开一幅征人骑在马上无精打采的图画，其景象真切，其情怀扣人心弦，又以“迢迢不断如春水”的生动比喻构成清新而充满愁绪的意境，把征夫的离愁表现得至为深厚。旷妇则是登楼远眺，而欧阳修写出来却是“楼高莫近危栏倚”，以劝人不倚马可待

高楼危栏表明旷妇因思念好倚高楼危栏。虽说登高确实可以望得很远，她望尽平川目光却为春山所阻隔，哪里看得见春山外丈夫的身影，莫名的惆怅和感伤化作缭绕的思绪，满眶的泪水，无从言说。这里在梅、柳、草、风之后，一用“春水”两用“春山”，在这无非春色。作者正是用连绵不断的一望无际的春色，来映衬连绵不断的越远截止浓的离愁的。整首词的构思比较别致，描写也较深细。虽然继承“花间”与南唐的遗风，但又有了新的时代，特点和作者的艺术个性。在这首词中他所表现的征夫意境与旷妇意境既各自独立又相互协调，深蕴悲愁而又给人审美享受。正如刘熙 载在《艺概。词曲概》中所说，在接受冯延己影响方面，“晏同叔得其俊，欧阳永叔得其深”。欧阳修这类词不仅在冯延已的基础上向深沉，深细方面开掘发展，同时还可以看出，欧词在抒情与内心刻画上，也是有明显的演进的。

相比之下，晏殊词更多的则是呈现出清新的意境，没有欧阳修词那般的深厚挥成。晏殊的《踏莎行》：“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扬花，蒙蒙乱扑行人面。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在词人描绘出绿草茂盛/红花稀疏/树色阴阴这样一副春归图中藏着潜台词：闲里的光阴一点一点地失去，正如炉烟袅绕，逐渐消失于虚空之中。这一番意境清新典雅，毫无深沉之气。

从以上分析来看，晏殊善于在词之间创造一种高远境界，引人遐想。偶阳修则以描摹执着深沉的感情为胜。即使题材是常见的相思别离，但经过欧阳修一番独到的处理修饰后，那些情深意远的境界，含蓄蕴藉地表达，完整细蜜的结构，清丽芊绵的画面以及自然贴切的比喻，都能给人以细细的感动，这就完美地显现了欧阳修深婉清丽的词风。

二、清新通俗的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词的篇幅较小，要表达尽可能真的内容与感情，尤其要讲究语言的艺术。欧阳修和晏殊精于谴词造句。运用语言，具有各种不同的语言风格。如欧阳修 《生查子》：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上片是写女主人公在去年灯节上的喜悦心情。她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依然是灯如昼的花市，周围的气氛依然是一片融合与温馨;但是，“不见去年人”这使得她无限伤心，泪满衫袖。作者借用通俗易懂的语言，通过今与昔的对比，在“灯”与“月”反复重叠下使得她的心情有了很大落差，无限伤心更加显得强烈了。这样的语言明白如话而又富有情致。金圣叹说：“而读之者只谓其清空一气如活。盖其笔法高妙，非人之所及也。”

欧词音韵流畅，用词讲究/颇被后人所推许，他在语言方面还有两点较为突出。一是大量以前人成句入词，开后代经史入词的先例。二是也有部分词语中采用通俗语言，有的程度上并不下于柳永。如：

三月十三 寒食日，春色遍天涯。《越溪春》

千里万里，三月三月，行色老愁人。《少年游》

一重水隔一重山，水阔山高人不见，有泪无言。《浪淘沙》

算伊浑似薄情郎，去便不来便去。《玉楼春》

将口词入词。可以说是欧阳修做的大胆尝试，因该说具有创新精神。这也跟他自己对待民间歌谣的态度有关。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说欧词类花间，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论述欧词学南唐，都是执一端而论之，其实，欧词取经并不是那么狭窄的。他是一位关心人民疾苦的词人，比较容易接受民间的新鲜事物，所以，在他的词中，还与学习民间词语，从民间文学中吸取营养，丰富自己创作的一面。欧阳修不顾世俗之见，将他喜欢的表现手法、能够表达真实情感的活生生的语言率意“拿来”，为已所用。“拿来”的语言丰富多样，词的风貌也丰姿态多彩，这正是欧阳修之所以能在词的领域里表现出一定的开拓精神，有一定的创造性的原因。在他的词集里有两组《渔家傲》是咏十二月节气的;另五首《渔家傲》是采莲词，具有江南水乡的风味。如：“一夜越溪秋水满。荷花开过溪南岸。贪采嫩香星眼慢。疏回眄。郎船不觉来身畔。 罢采金英收玉腕。回身急打船头转。荷叶又浓波又浅，又方便。教人只得抬桥面。”

这是首渔家情歌，简单平实的语言活灵活现地刻画也初恋的姑娘的丰富的内心世界，活灵活现地描绘也极具有喜剧色彩的一个小小的恋爱场景，活灵活现地表达了一个健康的青年男女之情，再看这首：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 愿妾身为约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更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这也是一首渔家情歌。感情朴实真挚，语言通俗易懂，别具一

种新鲜的风味;何处有知音，常为此情留此恨;多少衷肠犹未说;莲子与人长厮类;晏殊词的语言稍显华丽，且擅长通过对语言的设色，增;从以上的比较中可以看出欧阳修词的语言虽然平易通俗;三、生动形象的人物;宋代平民文化的崛起，引起社会文化观念和价值体系的;在欧阳修的女性词中，这些方面都有所体现，出现较多;词人通过展示女性心理、情感和各种矛盾痛苦，来更深;别后不知君远

种新鲜的风味。还有一类词，其感慨是深重的，但用笔却不甚着力，以流利的轻松的言语，写出了苦涩的滋味，如：如此春来春去，白了人头。《浪淘沙》

何处有知音，常为此情留此恨。《玉楼春》

多少衷肠犹未说。珠帘夜夜朦胧月。《蝶恋花》

莲子与人长厮类。无好意，年年苦在中心里。《渔家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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