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前后期诗风转变原因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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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前后期诗风转变原因新探
2011-05-2516:39:36|分类:文学研究|标签:白居易前后期诗歌风格转变原因|举报|字号订阅
马永强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元和十年贬谪江州后诗风明显改变,后期创作
与其前期诗论观有所矛盾。有人认为原因在他晚年缺乏进取心,信佛奉,消沉遁世。又有人说,他早期诗歌太近于功利,他的优秀诗章大多产生于贬谪江州之后。本文试图就白居易前后期诗风的转变问题,略作探讨。
前期:政治文人的角色意识
元和三年(808,37岁的白居易,在登上仕途8年后,终于有机
会进入政坛,成为重要角色。在前一年被授予翰林学士之后,此时又被封左拾遗,仍充翰林学士。尽管这只是并无实权的谏官之职,但能接近皇帝,有直接进言的机会和权利。这对于满腹经纶的白居易来说,正是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他进入这一角色时感激涕零的心迹,在《初授拾遗献书》等篇章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臣所以授官已来,仅将十日,食不知,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宠,但未获粉身之所耳。”“士为知己者的报恩心理可以说左右了他这时的思想和创作。
所以,白居易用谏官和政治文人的敏锐眼光观察生活、认识生活,并把文学变成了批评报道和奏章,是他的这一政治角色决定的。

他以拾遗之职,“屡陈时政”,提出赦免囚犯、减租税、放宫人、断绝进奉、禁止掠卖良人等建议。作于此时的《秦中吟》、《新乐府》等对此皆有反映。另外,还有对宦官专权的揭露(《轻肥》,有对官商勾结的批判(《盐商妇》,有对贪官污吏巧立名目的控诉(《重赋》、《卖炭翁》。凡有悖于民情,不利于治国的事,无不被纳于他的诗中,给予讽,希望上达天听。正如《新乐府序》中说的那样,这些诗皆为君、为臣、为民、为物、为事而作,不为文而作也。且从其事核而实辞质而径其言直而切的这些特征来看,白居易的《新乐府》等作品颇契合今日新闻的标准。他的诗可以说及时、真实、准确地记录了当时当世社会上发生的重大事件以及出现的社会问题,并且对不利于国计民生的社会现象给予批判和讽谕。但是,白居易的批判是留有余地的,他是站在一个政治家的立场来观察生活和作诗的,所以,他不可能超越他的角色地位。
要说明白居易受角色局限,观察、认识生活的出发点和真正艺术家的不同,不妨将他和杜甫作一比较。白居易的《新丰折臂翁》与杜甫的《兵车行》是同一题材的新乐府,反映的都是天宝年间人民苦兵役的社会现实。白诗是通过一位自断其臂而逃避兵役的新丰老翁的遭遇来实现讽谕:“夜深不敢使人知,偷将大石槌折臂。张弓簸旗俱不堪,从兹始免征云南”,形同实录;杜诗则是字字滴血的惨痛控诉:“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白居易将此归罪于天宝宰相杨国忠,欲求恩幸立边功”;杜甫则将批判的锋芒,指向上层最高统治者:“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白诗舒缓有度,

杜诗喷泄而出;白居易着眼点是杨国忠边功未立激起民怨”,杜甫愤怒得是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二人境界显然不同。郭晋稀教授曾将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白居易的《新制布裘》比较,指出:“前者是从寒士想到寒士”,“后者是从稳暖想及寒人??表现出来的是达官贵人的推恩。①根本点不同在于杜诗是不管身家性,披肝沥胆,拼命作诗人,白诗是竭力拾遗补阙,尽职尽责,拼命作清官。②
显而易见,诗在白居易笔下变成了参政的工具和干预生活的手段,他的诗论观也不可避免地打上了为政治服务的痕迹。他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主张,要求诗歌救济人病,裨补时阙”;还提出诗之六义——美刺比兴这种政治第一的标准,指出为诗意如何?六义互铺陈。风雅比兴外,未尝著空文。这里的风雅比兴是六义的精,美刺又是风雅中最主要的东西。由此出发,白居易十分看重他称为讽谕诗的这170多首以《秦中吟》《新乐府》为代表的作品,编定文集时将其编为第一部分。这些诗大多作于拾遗任上,正是他在《与元九书》中倡导的为君为臣为时为事的创作原则的产物。从表面来看,这些主张似乎并没有错,但问题的症结也恰恰在此。我们知道,文学艺术具有审美、认识、教化三大功能。认识、教化的功能是通过审美功能潜移默化来实现的。白居易则把诗歌纳入了政治实用范畴,夸大其教化功能并推向极致,从而忽视了诗歌的审美性,离了诗歌的特殊创作规律。
为什么作为一个伟大的诗人,白居易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呢?其原

因有两方面,首先,唐宪宗时期,“安史之乱的动荡以及余震结束,时局出现了短暂的安定,似有广开言路、振兴国威的中兴之势。白居易被授左拾遗之职,急切地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所以,他为了用世的需要,极力强化诗歌教化的功能,使之为其政治事务服务,《新乐府序》云:“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诗三百之意也他的每一首新乐府诗都有小序,注明诗的意旨,针对性很强。如《杜陵叟》题云:“伤农夫之困也”,《卖炭翁》题云苦宫市也都表明了他想让其上达天听的急切心情。其次,甫之后的大历年间,正是白居易的少年时期,安史之乱削减了唐王朝的权威,社会矛盾纷争四起。以钱起、刘长卿、李嘉?为主的大历才子,起一股崇尚抒写个人内心和微观世界的诗风,盛于一时,他们大都写些体尽流畅,语半清空的诗作,而忽视诗歌对社会现实的关注。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提到:“仆常痛诗道崩坏,忽忽愤发”,“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就是想改革,纠正上述诗风。但是,他枉矫过正,将诗歌为时、为事的政治第一标准推向极端。因此,体现在他的作品中,诗歌因一味地追求实录时事直白上口,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诗的韵味,以至他的政治感超越了他的艺术力,他的情的浓度也不如思想的深度③但是,对于他诗歌创作上的政治功利取向,一概谴责也是不妥当的,其诗作的思想意义还是应当称赞的。作为一个社会的人,他的角色意识决定了他的创作意识,他的诗论观及此期的创作也成为他政治人格的具体体现。这具有特定时代条件下的必然性。后期:沦落天涯的文人情怀
闻一多先生将汉建安五年至唐天宝十四载计550年间的文学划为

门阀贵族文学;将天宝十四载后至·运动计1100多年的文学划为士人文学。④白居易出生的大历七年(772距天宝十四年仅17年时间。可以说,他正生活在上述两种文化形态的嬗变期。因此,他的人生经历、思想、创作不可避免地要受这种文化嬗变的影响。
元和五年,白居易拾遗期满。《新唐书》本传载:“帝以资浅,且素家贫,听其择官。居易请如姜公铺以学士兼京兆户曹参军,以便养。诏,明年,以母丧解。还,拜左赞善大夫。元和十年(815,宰相武元衡被人刺杀。白居易上书急请捕刺客,以雪国耻。宰相张弘靖、韦贯之因白居易僭越上书言官事,对其进行诽谤,白居易遂被贬为江州司马。这一沉重打击使他对政治心灰意冷。作诗态度,亦有所转变,„讽谕之作渐少。⑤《谪居》一诗正反映了当时的心情,“面瘦头斑四十四,远谪江州为郡吏;逢时弃置从不才,未老衰羸为何事?火烧寒涧松为炉,霜降春林花委地。遭时荣悴一时间,岂是昭昭上天意?”官场的险恶,仕途的失,终于使他清醒地意识到政治斗争的残酷。离开了政治漩涡中的白居易在失望中感伤、彷徨,开始深刻体察世态炎凉,领悟人生变故,进而用艺术家的心态感受生活。这之后一段时间,他作了大量的感兴诗”,发自己怀才不遇的心情。泪眼问花花不语的触景生情与地位、身份的陡变,带来了失落和痛苦,最初十分强烈的体现在对贬谪一事的愤愤然中。随之,由于贬谪下僚,他更有机会接触到民间的疾苦和大自然的山山水水,痛苦、感伤的怀绪逐渐被超脱和达观所替代。正是这一痛苦的心灵巨变和人格转换,才造就了他在诗歌创作上的另一番成就。到江州第二年所作的名篇《琵琶行》,之所以成为千古绝唱,缘由盖在

于此。
《琵琶行》问世不久便广为流传,故唐宣宗诗云:“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可见在当时影响之大。琵琶女从五陵年少争缠头门前冷落车马稀的遭遇,触发了诗人失意的痛苦。所以他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慨叹。《琵琶行》的成功,一是切肤之痛、身世之感的倾泄;二是白居易在音乐美学造诣上的独特发挥,对琵琶女弹奏抒写的一段,绘声绘色,可谓高超绝伦。在这里,身份及人格的变化具有关键性作用。其个人的痛苦、失意、感伤取代了以往政治使命之热切心理,诗人的思想情怀更贴近生活的本质,切合艺术审美的要求。还有另外一些诗,也可以说明这一点。
作于长庆二年(公元822的《暮江吟》,是一首写景名篇。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此诗感觉独特,清新自然,可谓佳篇。这是他贬谪七年之后的作品,其意蕴深远,情韵之高,与他少年所作离离原上草等诗篇有着内在的因缘和传承,都是以艺术家情怀观照生活的结果。
《白云泉》作于公元825,时白居易任苏州刺史,人生阅历已十分丰富,对宦海沉浮也见惯不惊:“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必奔冲山下去,更增波浪向人间。诗风平淡中见清雅,调侃中显达观。还有一首人所熟知的《杭州春望》,也写得色彩鲜明亮丽,情绪爽朗。这些诗作都体现了白居易日益成熟的艺术素养。可以说,他后期诗作大都有技巧圆熟、笔触洗练、音韵流畅的特色。白居易前期的诗论观对强化诗歌的现实主义内容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它是特定条件下的特殊产

,并被赋予了过多的政治实用性意义。后期的白居易在思想、情怀方面走向了一种挣脱羁绊后的返朴归真境界,创作出了大量与讽谕诗同的、审美性较高的感兴诗
不少研究者把白居易后期这种淡泊宁静的艺术情怀和人生态度理解为他消极遁世、奉佛信道的体现。笔者以为这种看法似有偏颇,所以有两点需要说明:
一、关于白居易后期奉佛信道的问题。
隋唐时期,佛道两教极甚,上至天子,下至庶民,无不信奉。唐代因道教而起的炼丹术也非常兴盛,服食之风尤盛。皇帝如宪宗、穆宗皆因饵金石药而死,大臣、文人死者更多。但是,这种风尚未必就是决定和改变白居易创作和思想的主要原因,白居易的《思旧》诗云:“闲日一思旧,旧游如目前;再思今何在?零落归下泉!退之服流黄,一病讫不全。微之炼秋石,未老身溘然。??唯予不服食,老命反迟延饥来吞热物,渴来饮寒泉”,“牙未缺落,支体尚轻便由此来看,白居易对韩愈、元稹吞食丹药的事是很痛惜的,对此他有较清醒的认识,饮酒、参禅是他走向超越的途径和手段,但不是他生活的全部,更不是他诗歌创作的主要动力。
二、关于白居易消极遁世的问题。
在对待现实问题上,他谪居江州时,淮寇未平,诏停岁仗。对此,他愤而赋诗:“愚计忽思飞短檄,狂心便欲请长缨”,表达了壮心不已的用世志向。诗人在杭州刺史任上,发动州民修建钱塘湖堤,蓄水灌田,使千顷田地得以减免旱灾。他写下《钱塘湖石记》,把管理灌溉的方法刻

在石上,留给后人。61岁时有《岁暮》诗云:“洛阳士与庶,比屋多饥贫;何处炉有火,谁家甑无尘?如我饱暖者,百人无一人这些作品可以证,白居易并未消极遁世,依然关注社会和人生,只不过这种关注多了些艺术家情怀,少了些急于功名的浮躁和局限;他依然在寻找机会兼济天下
总之,积极入世的人生观贯穿了白居易的一生。贬谪江州之前,主要是一个想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的政治文人,之后,他则是一个兼顾人生却侧重艺术追求的诗人。注释:
①②③郭晋稀《白居易新论》,载《文学遗产》1990年第1期。郑临川《闻一多先生说唐诗》(,载《社会科学辑刊》19794期。《白居易集》第四册1605页。
——原文刊载于《晋阳学刊》199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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