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乡愁

发布时间:2015-07-14 11:51:56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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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乡愁

作者:郑云云 《光明日报》( 20150710 15版)

    走在大雾弥漫的桃源山间,路边盛开的野香莲时隐时现。其实,这么好听的物名,却只是一种不显眼的草花。在山道两旁密集生长的荆条藤蔓中,它温和地张开极小的花瓣,如莲花垂落亦如金钟倒悬,似在传递草野间隐秘的信息。进山时,离芒种还有两日的距离。二十四节气里,这个叫芒种的季候本是我最为喜欢的,虽然江南的黄梅雨下个不停,但我知道,在北方,有芒的麦子该收了,在南方,有芒的稻子也该种了。

    细密的雨雾中我们沿着山道徐行,只待有风吹开了云雾,我们就能看见蓄满了泉水雨水的梯田,一丘一塅,形状各异,从眼前层层叠叠,向下舒展,如村姑青翠的裙摆,在斜风细雨中飘曳。远远望去,临山脚的田里已插上点点秧苗,近处梯田却仍是一汪清水。越往山顶越凉,也因此季候要来得晚些。靠近山顶处,有披着蓑衣的老农在那窄小的梯田里劳作,正在为准备插秧平整田泥。田埂旁,是客家风格的老屋,灰瓦泥墙,墙边码放着一摞摞干柴,柴堆前斜躺着竹编的鸡笼,一只老母鸡,在屋檐下护佑着它羽翼未丰的孩子。一群雏鸭,摇摇摆摆穿过菜地和长满薄荷叶的小院。

    这样的画面,其实已延续千年。云里雾里,仿佛时光倒错。客家先人们是如何一年年辛苦开垦才造就了今天的美景?对游客而言,它们是山间美景,对先人来说,它们便是衣食父母,是养育后代子孙的财富之源,是上天的恩赐所在。一千年了,山外沧海桑田,山中岁月留痕,祖先留下的梯田,依旧年年结满稻谷。

    作为城里长大的人,乡愁就像遥远的地平线上一道无望的风景。那个可以采蕨、戏水、收割、拾柴的家乡,从父辈少时离开后就永生永世地失去了。所以,每次去那些青山绿水的地方,就像回到祖先流浪经年后终于注目停下的第一站,让人幸福得眩晕。

    来遂川前,只知它美,并不知它有多美。左安乡桃源村古梯田,千年前的客家先人,选了深山中这块地方落脚生根,且取名桃源,一定是那座山给了他们安宁,一定是读过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吧。

    山风、山雨、山雾中的梯田,离我们记忆最深处的家乡有多远?梯田里最古老的一幕,我们未能遇见——那是女子拉犁,男子扶犁耕田的场景。男人扶犁,因为那是最要力气和技术的活儿。女人拉犁,是因为在一条条田埂垒起的窄窄梯田中,是无法使用耕牛的。千百年来,雨水下了一场又一场,稻花开了一回又一回,隐匿在雨声和稻花中的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也随着流水消失得了无踪影。但只要梯田在,故事就永在延续,家乡也就结结实实地存在着。

    只朦胧地知道隋唐中原的战乱,造就了中原百姓的南迁,并渐渐形成客家一族,广布南方山野。汉民族的农耕文化,在这南方深山的角角落落里继续传延。有时想,农耕文化的根本精神是什么?真的是某些学者所说的保守和自私吗?可我为什么觉得只有农耕文化,才最接近人类的理想?只与大自然相安共处,依靠合理的耕种劳作养活家人和族人,且耕种之余并无太多奢望,只是读书研理,体悟生命的价值,这样的生存方式,与血拼自然资源的生存方式相比较,是不是更符合上苍的心意?

    就像老农身披的蓑衣,不过是棕丝编织,却既可防雨,亦又可透风防湿寒,一旦无法再用,便可回归自然。现代生产的雨披除了使用时方便,其他何能与之相比!

    听说,已有少量的梯田开始撂荒了,先人的智慧,还有多少能留住呢?

    (作者为散文家、画家、瓷艺家)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eb37a94e4028915f804dc29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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