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发布时间:2016-11-11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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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


逝者如斯

孔子是极善于从自然现象和事物中获得人生感悟的。如从山梁上的野鸡“色斯举矣,翔而后集”《乡党》)中感其审时,从“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阳货》)中知其客观必然性。还有“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宪问》)和“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子罕》)等,都是用了引譬连类的比兴手法感发志意,由物及人。其中最脍炙人口的,“子在川上,曰:‘逝者斯夫!不舍昼夜’《子罕》 孔子此叹虽经常被引用,但实际体会则有所不同。郑玄在《论语注》中说:“逝,往也,言凡往者如川之流也。”后来者或认同此见,如何晏;或承续此说,如邢昺。东晋孙绰在《论语集注》中这样写道:“川流不舍,年逝不停,时已晏矣,而道犹不兴,所以忧叹”。此一“迟暮伤逝”之见,在后世应和者众。程子和朱熹,皆以“道体”和“进学”解其意。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兴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然不已焉。”程子还批评说:“自汉以来,儒者皆不识此义。”朱熹所言与程子相近,并总结说:“自此至篇终,皆勉人进学不已之辞”(朱熹《论语集注》。程朱
之后,一些学者多以“往进”解“逝者”,形成与“迟暮伤逝”背反的解说。
无论伤逝还是进学,均为对孔子言外之意的理解。准确与否,还是要先从通晓文本的原始意义入手,再参详其具体主张,方能明确。从文义看,“逝”为过去之意。“往”训之,亦为“过往”而非“前往”所以,郑玄与邢昺的注疏是比较恰切的。“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是时间一维性的原始表述。时光不能倒转,时事既往则不可追复,其意境首先是哲学的,然后才会有道德、情感或艺术的体认。以愚之见,对孔子临川之叹的哲学意境,以南朝学者皇侃在其《论语义疏》中的解说最得其要:
逝,往去之辞也。孔子在川水之上,见川流迅迈,未尝停止,故叹人年往去,亦复如此。向我非今我,故云“逝者如斯夫’者也。斯,此也。夫,语助也。日月不居,有如流水,故云“不舍昼夜’也。 此解既坚持了郑玄的认识而又有所引申,引申处便是“向我非今我”过去的我(存在)非今天的我(存在)这一颇具禅机的话语,“逝者如斯”的流变认识破解到极处。
万物皆流,时事一去不返。而人生苦短,失去便不可复得。作为写实的客观认知和凝炼的哲学命题,其本身并没有给出具体答案。言说者

与听闻者,会因为不

同的文化素养、审美情趣、人生志向和经历,有不同的体认和选择:儒家入世,道家无为,宗教家生死轮回,及时行乐者“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倘若试图以其中任何一种认识和选择给“逝者如斯”定义,都将这一反映一般规律的哲学命题简单化了。从孔子说来,诚如有些学者所见,其对自己的主张不能见行于当世确然有过烦忧甚至感伤,但这并没有成为他的思想基调。他将真理的追求视为人生要义:“朝闻道,夕死可矣。《里仁》)而面对道之行废,孔子将其归之于时运的同时,却又“知其不可而为之”,所体现的不仅是道路自信,也是对流变的期待与推助。可见,孔子始终保持孜孜以求的进取精神和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将此与孔子“智者乐水”的认识结合起来我们可以看出,用“迟暮伤逝”去解说孔子的临川之叹,虽不能说毫无凭据,却不大符合孔子的人生态度和襟抱,亦无法尽现孔子此叹之精要。
再如程朱的“道体说”。此说虽精致而旺盛,其自强不息和积极进取的认识也与孔子的主张相契合,但从文本上看,则不无过度解读之嫌。用程树德先生注此章的话说,“道体不息,虽有此理,然另是一义,夫子言下恐未必然。《论语集释》)此解的最值得商榷处,是缺乏对“逝者如斯”的观照而有如对“生者如斯”的解说,与文本不相投合。还有一些学者直以孟子的“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料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孟子·离娄》)解此章,则孔子的“临川之叹”就被演绎为“临川之赞”了,与郑玄、皇侃至邢昺的注疏渐行渐远。思辩的意境被消解了,徒留下道德教训。

当然,孔子的临川之叹对其积极的人生态度,确是有直接影响的,并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时不我待的追迫感。时光易逝而人生苦短,要想在有限的生命长度中有所作为,就必须珍时惜阴。这一在今天看似简单的道理,在春秋时期则不易得。产生这一认识需要两个前置条件:认识到时光一去不返和承认死亡的真实性。此二者在孔子那里,可以说是同时完成了,是孔子重现世人生的认识基础。孔子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年轻人有超越前人的发展潜力和空间,这是进化的发展观,也是对年轻人的期许。但四十、五十岁时已人到中年,若此时尚无所作为,也就失去了超越前人的可能性。宰予因为白天睡懒觉而受到孔子的责骂,颜回因为“语之而不惰”得到孔子的褒扬,显然就来自这

种认识。 爱惜光景当然包括进学,但更需要躬行
践履,即所谓“力行近乎仁”。在孔子看来,只有切实的努力才能达成愿景,否则将一事无成。我们还应看到,孔子希望人们以快乐而非苦行的方式去追求人生目标。通识孔子一生言行者可知,一个“乐”字,在孔子那里才是贯穿始终的。“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子罕》“智者乐,仁者寿”,此之谓也。

二是不患得患失的生活态度。我欣赏皇侃的“向我非今我”,它实际地揭示了孔子的人生态度。既往之时事对今天当然有意义,恰如川水之前后相续,亦可彰往而察来,不能以虚无主义的态度去对待;但我们必竟活在当下,要面对现实和未来。故对既往之时事,特别是苦难,挫折和不如意事,应能看得开,放得下,不能沉湎或纠缠其中而不知摆脱。正因为有了这种心境,孔子才能够在其政治追求屡受挫折的情况下,保持“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的生存状态。缘于这样的认识,孔子主张“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八佾》认定“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公治长》
按照“逝者如斯”之见,即便是已经取得的成就和辉煌,也只证明过去而不能代表未来。人生的行囊不能空空如也,也不能积存过重;人生之旅不能不有所回望,亦不能因此而驻足,在往昔的影像中徘徊。以变易的态度审时度势,以“挥手从兹去”的气度坦然前行,脚步才会迈得稳健而从容。这是我们从孔子的临川之叹中最应获得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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