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外阅读]贾宝玉

发布时间:2018-11-22 06:49:51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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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外阅读】贾宝玉

一、该怎样说贾宝玉

  有道是“红楼一世界,世界一红楼”,红楼 世界象现实世界一样很美,也很象现实世界一样丰富复杂,可说的东西很多。说什么好呢?我想还是从贾宝玉说起。这是因为贾宝玉是小说的主人公,《红楼梦》中写了有名有姓的人物有四百多个,但贯串始终的人物只有贾宝玉,作者说《红楼梦》“大旨谈情”,这一写作的宗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贾宝玉形象来体现的。

  说贾宝玉有一个从什么角度说的问题。

  有人从自传说角度说贾宝玉,把作者与主人公完全等同起来。贾宝玉绝不等于曹雪芹。贾宝玉有个姐姐贵为皇妃,而曹雪芹却没有;贾宝玉虽厌恶读书中举,但终于考中举人,而曹雪芹却无此经历,从未去应试考过举人;贾宝玉在考中举人后,突然失纵,其实是出家当了和尚,而曹雪芹一生没有出家,而是创作了《红楼梦》;至于曹雪芹是大作家,大思想家,他多方面杰出才能更是贾宝玉所望尘莫及的。因此,尽管在贾宝玉身上也确实寄寓了曹雪芹的若干生活体验,但是《红楼梦》是文学巨著,是小说,不是那种曹家家史实录。把小说人物贾宝玉与历史人物曹雪芹混为一谈,相提并沦,那实在是红学研究中的一大误区。当然,应该看到《红楼梦》有它的特殊性,我个人认为,比较贴切的说法《红楼梦》是一种自况性长篇小说。《红楼梦?凡例》说“是自譬石头所记之事也”,自譬就是自况之意,指的就是《石头记》所叙之事与作者所经历之事,有着一种相似性关系,它是通过书中所叙之事来比拟映照作者自已的人生经历,寄托自已的情感怀抱。例如,借“省亲”写“南巡”,元妃省亲的事情,曹家历史上没有,但那种气势、场面、与康熙南巡,曹家接驾的气势、场面很相似。尽管这部小说里融合进不少作者经历过的真事。但从总体上来说是“自况”性的而不是自传性的。这与“作者自云”中的“把真事隐去,用假若语村言专用设敷衍出一段故事”的总体构思的说法是一致的。《三国演义》《水浒传》就不是“自况”性的,作者主要根椐正史、野史、说书人话本和民间传说等综合加工编撰而成,不了解作者生平与家世对了解作品内容关系不是很大。象《红楼梦》这样一种小说,作者如果不在类似小说的那种环境里生活,亲见亲闻,是写不出来的。因此,了解作者生平、性格以及家世对深入理解《红楼梦》非常有必要。认识到贾宝玉是小说中人物,怎样去评价还得实事求是,从文本出发,不应从某种观念出发先入为主地去评红。例如,五十年代比较流行的说法,认为贾宝玉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这就是先入为主,从政治观念出发评红,贾宝玉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是与封建社会对着干,脱离了文本描写的实际。在《红楼梦》第五十六回中,贾母对甄府的四个女人谈到宝玉时说:

  “可知我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的礼数来的……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人争光,凭他生得怎样好,也是该打死的。”贾母的这一段话交代宠爱贾宝玉的底线:宝玉虽然得宠,有点“刁钻古怪的毛病”,但不能越出这个底线。如十四回写宝玉“路谒北静王”,贾宝玉“抢上来参见”,“见问连忙从衣内取出(那玉),递与北静王细细看”。特别是北静王把圣上亲赐的念珠一串赠给宝玉,宝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可见贾宝玉没有越出贾母框定的底线。

  对贾宝玉政治上上纲上得最高的是贾政,说他将来会“弑君杀父”,真是这样的话,可以称得上“叛逆”。但细察其罪状,只不过是:“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最后一条纯属贾环诬告。与相契合的戏子交个朋友,相互赠送汗巾,不喜欢读书,荒疏学业,这对封建社会的正统观念是有点背离,但怎么会发展到“弑君杀父”呢?这不是无限上纲是什么?其实他很怕他父亲,但背后从不说父亲一个“不”字,即使被父亲打个半死,也不怨恨。最后离家出走,当了和尚,还特地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个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向贾政倒身拜了四拜。礼数周到得很。

  他在大观园这样的女儿国里,里里外外有七、八个丫环服侍他,围着他转,他不用劳动,久而久之,就不会劳动。他不管家业,也不思虑职业。他在气头上还要耍公子哥儿的臭脾气,如三十回写贾宝玉冒雨回到怡红院,叫开门,原来晴雯、袭人正与二个唱戏的女孩子玩耍戏笑,没听见,他把门拍得山响里面才听见,袭人去开,宝玉见门一开也没有看清是谁,只当是小丫头,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踢了开门的肋上一脚。后来一见是袭人,又向他道歉。这表明,他偶而也要公子哥儿的臭脾气。他只能在小事上充当丫头们的保护伞,但在关键时刻,他说不敢公开反抗,如抄捡大观园,迫害晴雯,金钏投井等大事件,“他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夫人盛怒之际,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说了贾宝玉这么多的不是,一是想说明,贾宝玉称不上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他象是在封建的笼子里扑腾冲撞的一只鸟儿;二是想说明作者写贾宝玉,并不是要把他写成让人学习的揩模,写成志士仁人,而是把他写成一个真的人物。鲁迅曾经说过一段非常深刻的话,他说:“至于说到《红楼梦》的价值,可是在中国底小说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点在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从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总之,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 贾宝玉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的艺术典型。

  千古情痴贾宝玉

  贾宝玉在先天给他规定的环境中,凭直感生活感受和思考。那么,怎样来描述或形容贾宝玉的主要性格特征呢? 何其芳有一个“共名”说,他说“同中国和世界的许多著名的典型一样,贾宝玉这个名字一直流行在生活中,成为了一个共名。但人们是怎样用这个共名呢?人们叫那种为许多女孩子所喜欢,而且他也多情地喜欢许多女孩子的人为贾宝玉。”其实《红楼梦》的作者,就是从人性人情角度描写肯定贾宝玉的,并且从封建社会扼杀人性人情角度批判与否定封建社会。我以为用“多情”两字比较贴切地概括了贾宝玉的主要性格特征。这与小说中称贾宝玉为“情种”、“情痴”是一致的。

  贾宝玉的泛爱:

  贾宝玉多情性格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泛爱,二是专爱。所谓“泛爱”,鲁迅先生称之为“爱博而心劳”,也就是何其芳的说的“多情地喜欢许多女孩子”。喜欢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可以是男子的一种共性,但在怎样看待自已喜欢的聪明美丽的女孩子,在品格上却有天壤之别。贾府中与贾珍、贾琏、贾蓉、贾环、贾瑞等一批臭男人仅仅把异性当作泄欲的工具,当财物一样来占有、糟塌。尽管贾宝玉有上述诸多缺点,有时也与薛蟠等公子哥儿混在一起喝酒,行酒令,也沾染一些不良习气,但与这些“渣滓浊沫”相比,贾宝玉简直是一个纯洁的天使,在怎样看待女孩子方面就显出他不同凡俗的品位来。   

  一、他以为女清男浊,对女儿有一种尊重乃至崇拜的心态。   

  他在七八岁时便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贾宝玉的“女清男浊”论把封建社会是 “男尊女卑”的观念翻了个儿。有人把它作为“封建叛逆”的根据,其实他表达的是一种生活直感。试想在他的生活圈里,男子那一个是好的?贾宝玉虽然也常与他们一起玩乐,如与薛蟠一起喝酒时听他说酒令:“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听他唱“哼哼韵”,什么“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都是那种散发着庸俗低级的臭气。而与女儿们在一起,黛玉的灵秀、宝钗的端庄、湘云的烂漫、探春的灵敏、晴雯的纯洁、紫鹃的深情、平儿的善良等等,真如作者自云“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少女们的聪明美丽、纯洁可爱,不仅能使他感到愉悦,更使他十分敬重。后来他又换一种说法,说“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子,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以至发展成女儿崇拜,将女儿视若神明,在他的心目中,也同少年甄宝玉一样,是把女儿看成“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女神。不是吗?他眼中的林黛玉就是“一个神仙似的妹妹”。

  二、贾宝玉以审美的态度看待聪明灵秀的女孩子。

  他天性纯良,常以一种审美的态度看待聪明灵秀的女孩子。少年男女在一起,本来容易产生互相愉悦之情。朱自清有篇散文,题目叫《女人》,写他的一个文友白水坦言自已一贯地喜欢女人,她说女人就是磁铁,我就是软铁。远远看到一个女人来了,我的眼睛就象密蜂嗅着花香一般。他认为女人比男人更艺术,女人是自然手里创造出来的杰作。我看女人只是喜欢,不是恋爱,恋爱是全般的,欢喜是部分的。只将女人作为艺术一面鉴尝,而且不让对方知道。白水实际上表达的是人的一种审美的本性。贾宝玉又是生活在大观园那样的环境里,和很多美丽聪明的少女很接近。贾宝玉说的“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像水一样的清澈、晶莹、明洁的女儿,她们的青春生命里闪耀着真和美的光彩。贾宝玉正是从她们身上看到美,发现了优美的灵魂和纯真的心。这感动着他,使他甚至忘却了自己。这比朱自清写的白水又进了一步。

  三、体贴关爱女儿到忘我的程度。

  例如“龄官划蔷痴及局外”这一回写贾宝玉在园子里看见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不断地写着一个“蔷”字,想象她一定有什么心事;又见她“模样儿这样单簿,心里还那里搁得住熬煎,恨自已不能替她分担。这时忽然落雨了,他自已淋得浑身冰凉,却没有感觉,只看着龄官头上滴下水来,反而提醒龄官身上湿了,不要写了。

  第三十五回“白玉钏亲尝莲叶羹”是写贾宝玉被贾政打伤后,玉钏儿端汤给他喝。玉钏因她姐姐金钏投井自杀的事,没有好脸色给宝玉,宝玉先变着法子哄其他仆人出去,让玉钏亲尝一口莲叶羹,后来进来两个婆子,只管说话,宝玉猛一伸手要汤,便将碗撞落,将汤泼在了宝玉自已手上,玉钏不曾烫着,宝玉自已烫了手倒不觉的,却只管问玉钏:“烫了哪那里了?疼不疼?”玉训与众人都笑了。玉训道:“你自已烫了,只管问我。”宝玉听说,方觉自已烫了。

  类似的例子还表现在为香菱换石榴裙解难、为不相干的贾环的丫环彩云瞒赃等,对方有领情的,有不领情的,贾宝玉都“倾情尽心”体贴、尊重、爱护她们,处处为她们着想,并以此为乐。

  四、平等友爱。   

  例如五十一回写晴雯上夜一节,袭人家中有事回家去了,凤姐安排晴雯、麝月上夜看护宝玉。这时间,从傍晚到自鸣钟“当当”的两声,时空进入到三人世界。

  那时,晴雯正在熏笼上围坐,麝月笑道:“今儿你别装小姐了,”“我铺床,你把那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晴雯说:“人家才坐暖和了,你就来闹”,宝玉就自己动手,起身出去,放下镜套,又进去笑道:“你们暖和罢,我都弄完了。”这一笔说明宝玉对下人的心慈语善,体贴入微,不分高贵卑下,又亲自动手,并不差遣下人,这是平等、友好关系的体现,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内,则是难能可贵的。而当半夜宝玉想喝茶时,麝月忙起来,但只单穿着红绸小绵袄儿,给宝玉倒了茶后想到外面走一走,宝玉就说:“披了我的皮袄再去,仔细冷着。”于是,麝月便把暖袄披上。这一细节又一次说明宝玉对丫环的体贴,这暖袄不但暖在麝月的身上,而且也暖在麝月的心上。再看,晴雯要想吓麝月玩耍,只穿着小袄出去时,宝玉及时劝道:“罢呀,冻着不是玩的!”但晴雯还是出去了。当晴雯正要吓麝月时,宝玉在内高声说道:“晴雯出来了!”这里有三个原因:一是怕吓坏麝月,二是怕冻坏晴雯,三是怕人家知道以又要说见神见鬼的。后来回到屋里,宝玉见她受凉,让它到自已被中焐手,用手摸一摸晴雯的脸,也觉冰凉。就叫她“快进被来焐焐。”在这样一种月色溶溶、如诗如画的氛围里,泯灭了主仆界限,展示了贾宝玉与丫环之间的纯洁的平等友爱关系。那么,宝玉的这种多情性格是不是因为懂得男女之事所以与女儿们亲近?第七十八回,贾母曾这样说到她对宝玉的看法:“我也解不过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孩子。别的淘气都是应该的,只他这种和丫头们好,却是难懂。我为此也担心。每每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岂不奇怪?想必原是个丫头,错投了胎不成?”可见贾母这个封建的脑袋瓜,不能理解贾宝玉对女儿们的尊重的、审美的、体贴关爱到忘我程度的、与丫环们平等友爱相处的那种性格。贾母其实比凤姐聪明十倍,生活阅历何等丰富,对宝玉又宠爱有加。连她都从没有见到过贾宝玉那样的性格,可见这种性格只新颖、独特。

  贾宝玉的专爱:

  在古典文学作品中,爱情描写也有不少,比较杰出的有《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的爱情,《牡丹亭》中柳梦梅与杜丽娘的爱情,描写在宝黛爱情描写中,《红楼梦》提供了以往文学作品爱情描写中所没有的东西。

一、宝黛爱情有着潜意识认同的基础。

  贾宝玉初见林黛玉就说这个妹妹似曾经见过,仿佛远别重逢,心理上感受到强烈的震动。小说中提供了一种解释,贾宝玉原是灵河岸神瑛侍者,曾日以甘露灌溉绛珠草,使它修成女体,成了绛珠仙子,当神瑛待者要下凡时,绛珠仙子也下要去下世为人,欲以一生的眼泪回报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这就是还泪的神话故事。我想用荣格分析心理学来解释,荣格认为千百年来,男人通过与女人的不断接触,形成了男人心理中女性“内部形象”——即阿尼玛原型。所谓“原型,是人类通过进化的遗传积淀在集体无意识中的本能反映模式。(通俗的说是类似模板),他说:“每个男人心中都携带着永恒的女性心象,这不是某个特定的女人的形象,而是一个确切的女性心象。这一心象根本是无意识的,是镂刻在男性有机组织内的原始起源的遗传要素,是我们祖先有关女性的全部经验的印痕或原型,它仿佛是女人的曾给予过的一切印象的积淀……由于这种心象本身是无意识的,所以往往被不自觉地投射到给一个亲爱的人,它是造成情欲的吸引和拒斥的主要原因之一。”⑦所谓“永恒的女性心象”,就是阿尼玛原型。她到处寻求表现,凡符合这一“型蕊”或“模板”的,就会觉得似曾相识,正是自已心中寻求的女性,就一下子被吸引。在宝黛初见时,林黛玉在宝玉眼中是“神仙似的妹妹”,感到似曾想识,,一听说林妹妹身上没有玉,便马上摔玉,做出令许多在场人不解的超常行为,其实是强烈的认同感在起作用。林妹妹没有玉,我也应该象神仙似的妹妹一样没有玉才好。这就是宝玉心中的“阿尼玛原型”在起作用。如在五十七回,当紫鹃振振有词地骗宝玉说黛玉要回苏州家去,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般”,发起“呆”病来。王太医诊断为“急痛迷心”。所谓“迷心”就是意识迷糊了。可其他“皆不知觉”,唯独见了紫鹃,“方嗳呀了一声,哭出来了”,并一把拉住紫鹃不放。后来听到一个“林”字,便满床闹起来说:“了不得了,林家的人接他们来了,快打出去罢!”一眼看见了十锦格子上陈设的一只金西洋自行船,便要过来掖在被中道:“可去不成了!”试想,在意识迷糊的情况下,左右着贾宝玉的知觉行为是什么?是无意识“阿尼玛原型”在起作用,是她对“意中人”黛玉要离去感到“急痛”后所作出的激烈反应,以至把宝玉的意识迷糊,自己亲自出马主宰宝玉的知觉行为。潜意识的深刻认同,宝黛爱情不同于以往文学作品爱情描写的深刻之处。

  二、一见钟情,但又不是一锤定音。宝黛爱情是经过长期的接触与了解后建立的。不光是两情的契合,还渗透着思想、志趣与精神格调的一致。

  《西厢记》写张生与莺莺的爱情是一见钟情,一锤定音;《牡丹亭》中杜丽娘与柳梦梅之相爱,也是一见钟情式的。《西厢记》是由情到欲,《牡丹亭》是由欲到情。在肯定情与欲的合理性方面自由恋爱合理性方面是反封建的积极意义的。但《西厢记》最后并没有跳出男主人公中进士后才完婚的陈旧的大团圆结局。《牡丹亭》以男主人公考中状元,父亲不承认这项婚事,最终由皇帝出面解决。宝黛爱情虽也有一见钟情的成分,但并非一锤定音。开始时,宝玉天性,视姐妹兄弟皆出一意,并无亲疏远近之别,他对才貌双全的宝钗眷恋,对湘云含情,对妙玉也有微妙的留恋,并非专爱黛玉,只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姐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何况年纪还小,还谈不上爱情。后来钟情林黛玉,首先是精神格调的一致。十九回的“意绵绵静日玉生香”这一幕,宝玉为了替黛玉午睡解困,变着法子躺在林黛玉的床上,闻她袖中的奇香,与她说笑,讲扬州黛山林子洞一只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最后小耗子摇身一变,变成一位最标致美貌的小姐——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林黛玉,这下林黛玉知道贾宝玉原来在编派她,便拧贾宝玉,拧得贾宝玉连连告饶。两人同床,却没有什么庸俗的性行为,整个过程可以用“纯洁无邪”四字来概括,情趣高雅,精神格调比较高。

  薛宝钗、史湘云与贾宝玉的关系中情趣格调也比较高,但是后来为什么对她们日渐冷淡而钟情于林黛玉呢?一个很重要原因是宝黛思想上一致。

  这是因为薛宝钗、史湘云都规劝贾宝玉读书做官,重视仕途经济学问,以便让贾宝玉日后继承祖业,光耀门楣。而贾宝玉却坚决反对走如贾雨村那样的仕途经济的道路,所以贾宝玉与与她们俩的感情裂痕日见加深,并斥责她们;“好好的一个清静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尽说“混帐话”,甚至对她们粗暴地下遂客令。

  而林黛玉则因“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三、重人不重物、重实质而不重表面。

  如十四回写北静王把圣上亲赐的念珠一串赠给宝玉,宝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回到府中,又珍重取出,转赠黛玉。黛玉却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遂掷地不取。” 试想北静王,身份比贾政还高,又是皇下赐的,这念珠想必也是珍贵之物,贾宝玉把它珍重地转赠给林黛玉,也算是对林黛玉非常看重了。可林黛玉不仅不要,而且掷之于地。见林黛玉是不重物的。

  后来贾玉玉挨打后,托晴雯给林黛玉稍给她一块自已用过的旧手帕,倒使心领神会,感到礼轻意重,并在上面题诗表达自已的感情。

  一次是二十三回宝黛共读西厢时,贾宝玉引用《西厢记》的话说:“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不觉微腮带怒,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一次是二十六回林黛玉春困发幽情,长叹了一声:“‘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当宝玉追问“你才说什么?”她又回说:“我没说什么。”,而当紫鹃给他倒茶时,贾宝玉笑道:“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林黛玉登时撂下脸来,说他“看了混账书,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了替爷们解闷的。”,贾宝玉二次旁敲侧击,向林黛玉示爱,不仅没有被林黛玉接受,并且都没有好脸色给他看,这是为什么?一是受传统观念影响,虽然心里喜欢《西厢记》,但仍认为是“淫词艳曲”,引用“混帐书”中词儿表达爱情是不正经的;二是他追求是真爱,是从内心发出的爱情表白,而贾宝玉旁敲侧击式借《西厢记》中词语表达爱情,在她看来,象是戏语,有一般公子哥儿嘻皮笑脸调情的味道,感觉到这种肤浅的表白并不发自内心,她自然不能接受。林黛玉追求的是真爱,而不是公子哥儿的调情。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打动林黛玉的心。一是,她在背后听到贾宝玉当着袭人与史湘云面说:“林妹妹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她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这时,她不觉又喜又惊,这里有段林黛玉的心理描写,她感到“所喜者,果然自已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已,果然是个知已。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死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后来又叹自已薄命,不禁滚下泪来。

  刚巧宝玉出来,见黛玉在流泪,禁不住给他拭泪,林黛玉道“你又要死了,作什么这么动手动脚的!”宝玉笑道:”说话忘了情,不觉动了手,也就顾不得死活。”林黛玉用了一句激将法,说“你死了倒不值什么,只是丢下了什么金,又什么麒麟,可怎么说呢?”一名话又把宝玉说急了。急得头上冒汗。林黛禁不住近前伸手给他拭泪。宝玉瞅了她半天,方说了“你放心”三个字,林黛玉听了怔了半天,说:“真不明白这放心不放心的话。”宝玉叹道:“果然不明白这话,不但我素日之心白用了,且连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负了。你皆因总是不放心的原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宽慰些,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了。”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已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只有在这时,林黛玉才真正觉得这些话是从宝玉心底里掏出来的,才从心底里接受了贾宝玉的示爱。林黛玉一次次用清纯的泪水,洗去了贾宝玉心灵上的污浊,向林黛玉表示了内心的真爱。

  薛宝钗如牡丹艳冠群芳,身体健康,而且很富有,林黛玉身体有病,弱不禁风,又家道中落,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且小心眼儿,常与宝玉三日好,两日闹,但贾宝玉自主恋爱,不考虑门当户对,家世利益,爱而知其恶,爱一个人,只要是真正是知音,真正是自已喜爱的,可以包容对方的诸多弱点,缺点,这种恋爱观不仅不合封建礼教,而且是很有前瞻性的。

  泛爱展示了贾宝玉多情性格的广度,专爱表现了贾宝玉多情性格的深度。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文学作品中人物向读者这样充分展示过如贾宝玉那样广阔深邃的情的世界。所以,我以为贾宝玉堪称千古情痴。说他痴于情,实际是表现了贾宝玉对情的执着追求。对宝玉而言,不是他对封建社会有深刻的理性认识,,而是完全出于现实生活的直感。试想仕途经济的道路造就了贾雨村这样的贪官禄蠹,他连见都不想见他,他怎么会有兴趣再去走这样的道路。在贾府这样的环境里,唯有聪明纯洁的女儿使他喜爱、受他尊敬,他也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体贴、爱护她们,作一个护花使者。别人都把自已生命系在功名利禄与家庭伦理上,而他却把自已生命与纯洁的少女们扭结在一处。以至设想:“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趁着你们都在眼前,我就死了,再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这就是我死的得时了。”贾宝玉的多情性格与当时封建时代的规范显然是格格不入的,女儿们“千红一窟”“万艳同杯”与“爱情悲剧”的发生,是必然的,这些大家都已知道,不必多说。大家知道贾宝玉最后是“悬崖撒手”,出家做和尚去了。如果说黛玉之死是由于恋爱的失败,而贾宝玉之出走却是因为他情的世界被现实世界扼杀。这在客观上是对当时扼杀人性人情的封建社会的否定与批判。

  贾宝玉是情不情

  当欧洲出现资本主义关系的萌芽时,兴起了肯定人性、发展个性的人文主义思潮;同样,在明朝后期和清朝前期,伴随着商业、手工业的发展和城市的繁荣,在文学艺术和哲学领域也兴起了宣传自由人性和个性自由的人文主义思潮。晚明时李贽写了《童心说》,他所谓“童心”,是指不曾受到“道学”“义理”污染的、保持原初状态的自然人性。在《红楼梦》描写的许多女子,还都保留着清纯美好的童心。清军入关,长期血腥的战争,人文主义思潮也遭到严重摧残,到康熙盛世,也就是曹雪芹写《红楼梦》那个时候,人文主义思潮又在中国大地上复苏。《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儒林外史》作者吴敬梓,诗人袁枚,画家郑板桥,都表现出这种思想倾向;而哲学领域的戴震与文学领域中《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则是当时人文主义思潮的主要代表人物。人文主义关注的核心是人,尊重人的“自然”之性和正当的“情”和“欲”,反对酷吏以法杀人,后儒(程朱理学)以理杀人。戴震与曹雪芹实际上都是当时大思想家,只是表达方式不同。戴震用理性语言,哲学语言表达,曹雪芹用小说语言、形象的语言表达。《红楼梦》是对二千年来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社会的一个总批判,他主要通过小说主人公贾宝玉表达了对自由、平等、博爱与自由恋爱的追求。他从对“人”的深切关怀角度写出封建社会摧残、毒害、扼杀人性人情的人世间种种悲剧。而贾宝玉的形象则充分表达作者的这种创作旨意。贾宝玉的多情性格闪耀着新时代的一线曙光。《红楼梦》不是曹雪芹家世生平实录。曹雪芹不等于贾宝玉。曹雪芹是大思想家,他对封建社会的批判是那样的深刻,《红楼梦》是对二千多年来封建社会的总批判。曹雪芹经历一番梦幻后,在“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的艰苦条件下创作《红楼梦》,他以笔当枪,用小说《红楼梦》宣判封建社会的死刑,他以积极的姿态投入以情抗理的反封建战斗,称得上是封建社会的叛逆者。但贾宝玉不是叛逆者,他的爱和恨都是出于他的生活直感,他在红楼梦大观园的环境里一步步发展了他多情性格。在情世界的破灭之后,贾宝玉最后“悬崖撒手”,遁入空门,这是对丑恶现实的厌弃,也是逃避。虽与封建社会格格不入,但他是只能说是千古情痴,还称不上是叛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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