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了，新月
我第一次阅读《穆斯林的葬礼》是在高中的时候，后来上大学买了一本，读了很多遍，很多情绪，也甚是喜欢。昨日又下载了电影版观摩了一下，感触良多。
《穆斯林的葬礼》是中国回族女作家霍达在1988年发行的一部畅销小说，曾改编为同名电影，主要是讲述了北京一个回族家庭六十余年间的兴衰历史。小说有英语、法语、阿拉伯语、等译文版本，并在1991年获得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全书五十万字，文笔细腻地回顾了中国穆斯林漫长而艰难的足迹，揭示了华夏文明与穆斯林文化的碰撞和融合，以及在政治、宗教氛围中作者借主人公对人生真谛的困惑和追求，塑造了梁亦清、韩子奇、梁君璧、梁冰玉、韩新月、楚雁潮等一系列性格鲜明、血肉丰满的人物，展现了奇异而古老的穆斯林民族风情和充满矛盾的现实生活。
京华老字号玉器行“奇珍斋”的主人梁亦清，回族低层的琢玉艺人，有两个女儿，长女梁君璧长于心计，次女梁冰玉聪慧善良。某天有位穆斯林长者带名少年去麦加朝圣路过梁家，少年被梁家精美玉器所吸引，决定留下当学徒，这就是本书主人公韩子奇。后来，师徒两人为一件订货劳作，名叫 “郑和航海船”。郑和是回族的英雄，他们决心做好这件光耀民族精神的作品，三年的精雕细刻即将在中秋佳节完成，不料梁亦清积劳成疾晕倒在转动着的玉坨上，不慎将宝船毁掉，愤懑之际撒手人寰。为了抵债，韩子奇到对手“汇远斋”当了学徒，苦熬三年终成名匠。
他回到奇珍斋娶了长女君璧，重振家业，十年后名冠京华，又得喜得贵子韩天星，幸福度日。侵华战争爆发，韩子奇担心玉器珍品被毁，便辞别妻子随英商亨特来到伦敦避难，而妻妹冰玉因情感受挫，执意离开，与姐夫一起前往英国。
在伦敦奥利弗爱上了冰玉，但奥立佛在伦敦大轰炸中不幸丧生，冰玉在孤独、伤心的情况下爱上了韩子奇，并生下私生女新月。战后回国，姐姐君璧不容母女俩，于是冰玉决定带女儿远走他乡，但韩子奇苦求，留下了年幼的女儿。新月逐渐长大成人，以优异成绩考上北大西语系，与班主任楚雁潮发生爱情，却因民族不同，为梁家反对，但他们的爱情在阻挠中愈加炽热。新月红颜薄命，因严重心脏病不幸逝世，楚雁潮及新月一家悲痛欲绝。后来韩子奇，梁君璧相继去世，韩天星也有了一双子女。
多年以后，梁冰玉回国，但一切都也物是人非，剩下无尽的孤独和思念……
“一个穆斯林家族，六十年间的兴衰，三代人命运的沉浮，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内容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
（一） 故事主线的浅析
我动笔之前查阅过很多小说解析，大都认为《穆斯林的葬礼》是以两条故事主线叙述的，我觉得应该是三条。第一条，是梁亦清收养韩子奇，韩子奇重振奇珍斋，伦敦逃亡以及抗战胜利几十年间的故事；第二条，是新中国建立后，新月北大求学，天星结婚，以及新月恋爱、生病，得知身世、去世的故事；第三条，也是常常忽略的主线，在小说开头就叙述过，是新月死去若干年后，梁冰玉回国寻亲的故事，交代的比较少，但也算是主线之一。在书的末尾，梁冰玉和楚雁潮在新月的墓前有过相遇，但那时楚老师已是“中年男子”，楚在拉小提琴《梁祝》，梁在静静地听，到这才算是整个故事的结尾，这个结尾不属于第一第二条主线，而是第三条主线。况且在霍达亲自改变的电影剧本中，第三条主线也是出现在影片开头，并在影片中穿插的情节，所以不应该被忽视。
（二） 梁君璧
毫无疑问，梁君璧是《穆斯林的葬礼》中塑造的最鲜明最成功的形象，就像《红楼梦》中的王熙凤、《王子复仇记》中的哈姆雷特一样，是一种值得研究思考剖析的角色。
梁君璧在两条故事主线是截然相反的角色（未出现在第三条故事主线），在第一条故事主线里，梁君璧是一位敢爱敢恨，相夫教子，善良而又令人同情的正面角色，当然，在第二条主线里也不能说是反面角色，只是在第二条主线里作为一位封建宗教思想浓厚的家长，内心忍受孤独背叛之后，成为了不同于前者“战争”这一反派角色的对立人物。有故事总要有矛盾，有矛盾总要有对立，梁君璧自然就成为了这一点。在第二条主线里，除了梁君璧，还有新月的心脏病也是一矛盾点，也成为了第二条主线故事的终结，后者暂且不谈。
在第一条主线里，梁君璧第一次出现时是个可以做家务分担家庭负担的小姑娘，一边为父亲梁亦清端茶送水，一边照顾还不能自立的妹妹梁冰玉，而且对于梁冰玉而言更多的是代表了母亲的形象、承担了母亲的责任，原文讲到梁君壁母亲尚在，但患有慢性疾病。后来，梁亦清逝世，韩子奇出走，梁君璧扮演了家庭的顶梁柱，自己一人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还让妹妹上学读书，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被抛致脑后，直到三年后韩子奇归来。书中没有详细描写这两年梁君璧是怎样挺过来的，不过对于只有十几岁的姑娘而言肯定是艰难的。她见到韩子奇的时候，最终抑制不住情绪喊了一声“奇哥哥”，也开启了自己的婚姻之路，但终究不是爱情之路。我不确定梁君璧对韩子奇是不是真爱，但我知道韩子奇对梁君璧是没有爱情的，后面会说到。甚至我会想梁君璧不明白爱情，只明白责任，他与韩子奇的结合也是出于一种责任，以至于后来她也无法理解楚雁潮的爱情，可以说这一个情节，既是自己的悲剧的伏笔，后来也成为了他人的悲剧。但我认为梁君璧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可以说是个优秀的妻子，她身上有着中国传统的不离不弃三从四德的美德，也正是这些美德，使她一生都可以总结为两个字，“无奈”。或许韩子奇也是无奈的，梁冰玉也是无奈的，可他们的无奈是自己加给自己的，梁君璧的无奈却是别人加给自己的，无法逃避。
在第二条故事主线里，梁君璧成为一个精打细算的家长，逼韩子奇交出玉佩，设计导致天星和小容子分手，安排儿子婚姻，插手新月的爱情等等，最后上天也给梁君璧开了个巨大的玩笑，韩子奇临死前向她忏悔，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汉族人。我不太了解这样的夸族婚姻在那时是个怎样的打击，只知道我在这一瞬间同情了梁君璧，她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了她一切，却欺骗了她一生。韩子奇病入膏肓之际，拉着梁君璧的手说他怕，梁君璧就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对着这个抛弃过她、背叛过她、带来一生耻辱并欺骗了她一生的男人，流着眼泪喊了一句“奇哥哥”……我读到这里为梁君璧流下了眼泪，无论她做过了什么，一瞬间都被我这个小读者所原谅。
不知是同情，还是可怜，如果说后者是带有丝毫贬义的意味，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三）韩子奇和梁冰玉
我一直觉得韩子奇和梁冰玉的感情是爱情，韩子奇爱梁冰玉，梁冰玉也爱韩子奇，只是岁月给他们开了个玩笑，正如一首诗里说的，“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肯定的是，之前韩子奇和梁冰玉之间是纯粹的兄妹之情，变化的原因正是梁冰玉给出的解释：“是战争，战争改变了这一切”，是战争熄灭了韩子奇和梁君璧的感情，也是战争燃起了韩子奇和梁冰玉的爱情，可是无论是谁背叛了谁，爱情总归是没有错的。
韩子奇是一个好人，虽然他却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他放弃与长者去麦加的决定，留在了北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复蒲绶昌，为玉抛弃妻子逃亡伦敦，私生新月，隐瞒身份欺骗了长者、梁亦清和梁君璧。但读完整书，读者无不觉得韩子奇是一个善良、守信用、有责任心、坚强、敢做敢当的好人，如玉一般，也是一生为玉生、为玉死的痴玉之人。他的不幸隐藏在幸运之中，韩子奇遇到梁亦清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它开启了跌宕起伏的一生；他娶了梁家大女儿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它种下了悲剧的种子；他找到了真爱梁冰玉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它是所有矛盾的渊源；他保全了一生钟爱的玉器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它为日后抄家病逝埋下了伏笔。论其一生，从他最开始的一个谎言起，就奠定了他一生的悲剧色彩，活在一个谎言中，就注定了他在忏悔中死去。
梁冰玉没有错，因为爱是没有错的。我了解不到梁冰玉是什么时候爱上韩子奇的，我想这种感情在之前就是存在的，只是她自己不明白罢了，直到奥利佛的死去，让梁冰玉明白了“有权利生活，有权利爱”的含义，才不再束缚自己的感情，与姐夫韩子奇结合，他们的女儿韩新月的纯洁，正象征了他们爱情的纯洁，可新月先天的心脏病与早逝，也暗示了这段感情终不会有结果。值得注意的是梁冰玉随韩子奇回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想，对于这样一个新女青年来说，是不会放弃爱情的，应该是要韩子奇与梁君壁离婚，然而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最终，她为了姐姐放弃了韩子奇，为了韩子奇也放弃女儿韩新月，只身一人回归了孤独。有不理解梁冰玉的人，正如书中说“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做了小又不服小的女人”，也有理解她的人，赞叹她为爱敢作敢当。最后，梁冰玉回国寻找亲人，但物是人已非，恍如隔世，只剩下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旧人的墓边。
（四）新月的爱情
“爱就是火，火总是光明的，不管那熊熊燃烧的是煤块还是木材，是大树还是小草，只要是火，就闪耀着同样的光辉！爱就是爱，是人类自发的美好情感，我因为爱你才爱你，此外没有任何目的！”
我想每一个感性的人都会为新月的爱情流下眼泪，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也为楚雁潮感到心疼，他的爱那么纯洁、那么炙热，然而就是这样完美的爱，却随着新月的离世，成为全书的悲情的主旋律。楚雁潮是少见的没有任何缺陷的主角之一，他看到新月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但由于自己为人师表就并未表露，当新月生病他得知很严重的时候，楚雁潮意识到时光的无情，向新月表露了心意，令人惊喜的是新月也同样爱慕着自己。在后来的日子里，楚雁潮陪着新月度过每一个难熬的日子，直至生命的终点，他对她的爱最后终于冲破了种族的限制，得到了新月家人的默许，故事的结尾，楚雁潮从此只身一人，时常到新月的墓边拉奏她生前最爱的曲子，继续自己不离不弃的承诺。
韩新月应当算是全书的女主角，也是第一主线和第二主线的衔接点。新月篇章的高潮部分在病发之后，梁君璧不顾新月病情加重，执意不许楚雁潮和新月在一起，让新月非常痛苦，也逐渐意识到梁君璧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后来在几经央求下，韩子奇看在她时日不多，便告诉了她真实身世，并交给她一封十六年前梁冰玉写给她的亲笔信，在这沉重的真相背后新月痛哭着，也欣喜着，她令人心痛着哭着说，原来自己的妈妈如此爱着自己，也不禁陷入对梁冰玉深深地思念之中。信中梁冰玉说要新月勇敢地爱自由地爱，也使她终于不再受羁绊，能够与深爱的楚雁潮在一起。但由于过于激动，新月病发，这一次便再也没有挺过来。
新月和楚雁潮的爱情是第二条主线的主题内容，最后也已新月病逝悲剧收场，令所有人扼腕叹息，奠定了整个故事的感情基调。楚雁潮很纯粹，而韩新月却承载了很多，她是父母悲剧爱情的结晶，本身就带有悲情色彩，在自己以为的母亲身上察觉不到妈妈的温情，在最终知道自己妈妈如此深爱自己的同时，解开了自己多年的心结，却病入膏肓，妈妈，楚雁潮，这些日思夜想的人，以及想知道的过去和未来，都可以不再挂念了，一身洁净来，也一身洁净去，终于不用再忧愁。
《穆斯林的葬礼》，也终究是写了一场葬礼，埋葬的是谁，每个读者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答案。我以《我的祖母之死》中的引用的波兰恩德的文字作为结语吧。
如果我们的生前是尽责任的，是无愧的，
我们就会安坦的走近我们的坟墓，
我们的 灵魂里不会有惭愧或侮恨的啮痕。
人生自生至死，
真是大队的旅客 在不尽的沙漠中进行，
只要良心有个安顿，
到夜里你卧倒在帐幕里也就不怕噩梦来缠绕。
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走近坟墓就像一个人掩上他床边的帷幕，然后躺下进入愉快的梦乡。
晚安了，韩新月。
——这篇文章送给我至亲的穆斯林朋友，谢岩——
徐培森 河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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