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宋初期文学的因革
第一节 宋初诗歌“三体”
第二节 宋初文章
第三节 宋初词坛
• 北宋初期文学的发展，经历了较长时期的模仿、涵养和变革尝试的过程。
• 宋初太祖、太宗、真宗三朝，诗文的创作都处于较为低迷的状态，如苏轼为欧阳修文集写序时所说：“宋兴七十馀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而斯文终有愧于古。”
• 宋初诗歌基本还延续晚唐五代的风格，只少数诗人如王禹偁、杨亿等人具有一些新变的努力，写作水准也高于同时代其他诗人。
• 宋初的文章，仍是五代浮艳风气，虽有柳开等人提倡古文，反对骈俪文风，但影响不大。
• 宋初词的创作同样并不景气。
第一节 宋初诗歌“三体”
• （一）王禹偁与白体诗派
• （二）晚唐体
• （三）西昆体
• 北宋末年蔡居厚《蔡宽夫诗话》：“国初沿袭五代之余，士大夫皆宗白乐天诗，故王黄州主盟一时。祥符、天禧之间，杨文公、刘中山、钱思公专喜李义山，故昆体之作，翕然一变。”
• 南宋严羽《沧浪诗话·诗辩》：“国初之诗，尚沿袭唐人，王黄州学白乐天，杨文公、刘中山学李商隐。”
宋末方回《送罗寿可诗序》
• “宋刬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晚唐体。白体如李文正（昉）、徐常侍昆仲（铉、锴）、王元之（禹偁）、王汉谋（奇）。昆体则有杨（亿）、刘（筠）《西昆酬唱集》传世。二宋（庠、祁）、张乖崖（咏）、钱僖公（惟演）、丁崖州（谓）皆是。晚唐体则九僧最为逼真，寇莱公（準）、鲁三交、林和靖（逋）、魏仲先（野）父子、潘逍遥（阆）、赵清献（抃）之父（祖，赵湘）。凡数十家，深涵茂育，气极势盛。”（《桐江续集》卷三十二）
（一）王禹偁与白体诗派
• 王禹偁（954—1001），字元之，济州巨野（今属山东）人，出身贫寒。太平兴国八年（983）进士，历任右拾遗、知制诰、翰林学士、礼部员外郎等职。又任职史馆，预修《太祖实录》。著有《小畜集》，另有《小畜外集》。
• 《三黜赋》：
• “屈于身兮不屈其道，任百谪而何亏。”
• “当守正直兮佩仁义，期终身以行之。”
•
《对雪》
• 帝乡岁云暮，衡门昼长闭。五日免常参，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诗人此时有直史馆的职务。）无公事。读书夜卧迟，多成日高睡。睡起毛骨寒，窗牖琼花坠。披衣出户看，飘飘满天地。岂敢患贫居，聊将贺丰岁。月俸虽无余，晨炊且相继。薪刍未阙供，酒肴亦能备。数杯奉亲老，一酌均兄弟。妻子不饥寒，相聚歌时瑞。因思河朔民， 输挽供边鄙。车重数十斛，路遥几百里。羸蹄冻不行，死辙冰难曳。夜来何处宿，阒寂荒陂里。又思边塞兵，荷戈御胡骑。城上卓旌旗， 楼中望烽燧。弓劲添气力，甲寒侵骨髓。今日何处行，牢落（空旷辽远）穷沙际。自念亦何人，偷安得如是。深为苍生蠹，仍尸谏官位。謇谔（正直敢言貌）无一言，岂得为直士。褒贬无一词，岂得为良史。不耕一亩田，不持一只矢。多惭富人术，且乏安边议。空作对雪吟，勤勤谢知己。
《感流亡》
• 襁负且乞丐，冻馁复险艰。惟愁大雨雪，僵死山谷间。……我闻斯人语，倚户独长叹：尔为流亡客，我为冗散官。……因思筮仕来，倏忽过十年，峨冠蠹黔首，旅进长素餐。文翰皆徒尔，放逐固宜然。”
《村行》
• 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
•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 棠梨叶落胭脂色，荞麦花开白雪香。
• 何事吟余忽惆怅，村桥原树似吾乡。
•
• 白居易《荔枝楼对酒》：“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
《日长简仲咸》
• 日长何计到黄昏，郡僻官闲昼掩门。
• 子美集开诗世界，伯阳书见道根源。
• 风飘北院花千片，月上东楼酒一罇。
• 不是同年来主郡，此心牢落共谁论。
《蔡宽夫诗话》：
• “元之本学白乐天诗，在商州尝赋《春日杂兴》云：‘两株桃杏映篱斜，装点商州副使家，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其子嘉祐云：老杜尝有‘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之句，语颇相近。因请易之。元之忻然曰：‘吾诗精诣，遂能暗合子美邪。’更为诗曰：‘本与乐天为后进，敢期子美是前身。’卒不复易。”
林逋《读王黄州诗集》：
• 放达有唐唯白傅，纵横吾宋是黄州。
（二）晚唐体
• 方回《送罗寿可诗序》：
• “晚唐体则九僧最为逼真，寇莱公（准）、鲁三交、林和靖（逋）、魏仲先父子（野、闲）、潘逍遥（阆）、赵清献之父[祖]（湘）。凡数十家，深涵茂育，气极势盛。”（《桐江续集》卷三十二）
潘阆《叙吟》
• 高吟见太平，不耻老无成。发任茎茎白，诗须字字清。搜疑沧海竭，得恐鬼神惊。此外非关念，人间万事轻。
• “九僧”，指惠崇、希昼、保暹、文兆、行肇、简长、惟凤、宇昭、怀古等九位诗僧，惠崇在九人中诗名最高。
惠崇《访杨云卿淮上别墅》
• 地近得频到，相携向野亭。河分冈势断，春入烧痕青。望久人收钓，吟馀鹤振翎。不愁归路晚，明月上前汀。
• 河分冈势司空曙，春入烧痕刘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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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贯休《上冯使君山水障子》“笔勾冈势转。墨抢烧痕颠。”
贾岛《王侍御南原庄》：买得足云地，新栽药数窠。峰头盘一径，原下注双河。春寺闲眠久，晴台独上多。南斋宿雨后，仍许重来麽。
希昼《怀广南转运陈学士》
• 望极随南斗，迢迢思欲迷。春生桂岭外，人在海门西。残日依山尽，长天向水低。遥知仙馆梦，夜夜怯猿啼。
附黄庭坚《寄黄几复》
•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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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暹《秋径》
• 杉竹清阴合，闲行意有凭。凉上初过雨，静极忽归僧。虫迹穿幽穴，苔痕接断棱。翻思深隐处，松顶下层层。
魏野《题崇胜院河亭 》
• 陕郡衙中寺，亭临翠霭间。数声离岸櫓，几点别州山。野客犹思住，江鸥亦忘还。隔墙歌舞地，喧静不相关。
林逋 （967－1028）
• 林逋字君复，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早岁游历江淮间，后隐居于杭州孤山。不娶不仕，种梅养鹤，号称“梅妻鹤子”。卒谥和靖先生。林逋诗的主要内容是吟咏湖山胜景，抒写孤芳自赏的隐居心情，尤以咏梅诗著名，有八首咏西湖梅花的诗被宋人称为“孤山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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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逋《宿洞霄宫》
• 秋山不可尽，秋思亦无根。碧涧流红叶，青林点白云。凉阴一鸟下，落日乱蝉分。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闻。
《山园小梅》
•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梅花三首》其一
• 吟怀长恨负芳时，为见梅花辄入诗。
• 雪后园林才半树，水边篱落忽横枝。
• 人怜红艳多应俗，天与清香似有私。
• 堪笑胡雏亦风味，解将声调角中吹。
• 笛曲有《梅花落》，为西北民族的乐曲。见《乐府诗集·橫吹曲辞》。又《晋书·乐志》：“横吹有鼓角，又有胡角。”
• 《山园小梅》第二首：“冷落犹嫌俗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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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宋辛弃疾《浣溪沙》词说：“自有渊明方有菊，若无和靖即无梅。”
• 南宋吴锡畴《题林和靖墓》诗说：“清风千载梅花共，说着梅花定说君。”
寇準
• 寇準詩被方回视为“晚唐体”。其詩确有个别作品貌似贾、姚一路，但总的看并无“晚唐体”常见的寒窘之态，如《纸鸢》诗云：“碧落秋方静，腾空力尚微。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咏物托意，志向高远，就与所谓“晚唐体”大异其趣。
寇准《春日登楼怀归》
•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远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荒村生断霭，深树语流莺。旧业遥清渭，沉思忽自惊。
塞上
• 春风千里动，榆塞雪方休。晚角数声起，交河冰未流。征人林迥碛，归雁别沧洲。我欲思投笔，期封定远侯。
《汉书·韩安国传》：“蒙恬……累石为城，树榆为塞，匈奴不敢饮马于河。”后因以“榆塞”泛称边关、边塞。
交河：西域交河古城附近，今新疆境内。王维《送平澹然判官》：“瀚海经年到，交河出塞流。”碛：沙漠。
《江南春》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
《追思柳恽汀洲之咏尚有遗妍因书一绝》
• 杳杳烟波隔千里，白蘋香散东风起。日落汀州一望时，愁情不断如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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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
• 高桐深密间幽篁，乳燕声稀夏日长。独坐水亭风满袖，世间清景是微凉。
寇準诗摘句
• 《邺北旅中怀友人》：“道在应无闷，风浇自业诗。”
• 《夜怀寄友生》：“志壮难低俗，情闲任献嘲。”
• 《南浦》：“落日动离魂，江花泣微雨。”
• 《月夜怀故人》：“旧国情何极，空江思欲流。”
• 《残月》：“光随春漏细，影共夕烟流。”
• 《巴东驿秋日晚望》：“数峰横夕照，一笛起江船。”
• 《池上秋书》：“霜叶声干飘夕照，露荷香冷泣秋风。”
• 《题河上亭壁》：“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
（三）西昆体
• 西昆体，因《西昆酬唱集》而得名，代表诗人有杨亿、刘筠、钱惟演。
• 景德二年（1005），杨亿奉命主持编纂《册府元龟》（初名《历代君臣事迹》），参加编书的馆阁文士中大部分人在杨亿的倡导之下，模仿李商隐诗歌风格互相唱和。大中祥符元年（1008），杨亿把他们的唱酬诗编为一集，取玉山策府之名，题为《西昆酬唱集》。所谓¡°西昆¡±，指传说中昆仑山之西的群玉之山，为古帝王藏书之所，称为策府，这里代指宋代皇家藏书处秘阁。《西昆酬唱集》共收录了17位诗人的五、七言律诗250首，杨、刘、钱三人的作品共202首，占全集的五分之四强。
•
杨亿
• 西昆体的出现并取代白体诗，主要是由于杨亿的提倡和推广。
• 杨亿（974—1021）字大年，建州浦城（今属福建）人。他是宋初一位文学奇才，十一即以文名为太宗所知，召试诗赋，授秘书省正字，淳化三年（992）赐进士及第。真宗即位，拜左正言，二十八岁担任知制诰。官至翰林学士、工部侍郎。
• 杨亿毕生不离翰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欧阳修称之为“一代之文豪”（《归田录》）。他早年的诗歌也学白居易体，到宋真宗咸平、景德（998-1007）年间，在“遍寻前代名公诗集”之后，发现了李商隐诗的“富于才调，兼极雅丽，包蕴密致，演绎平畅，味无穷而炙愈出，钻弥坚而酌不竭”（江少虞《皇朝事实类苑》卷三十四引杨亿自述）等特点，因此转而学习李商隐诗，并在诗坛大力提倡。
• 杨亿《西昆酬唱集序》说，他们的这些作品是在“历览遗编，研味前作，挹其芳润，发于希慕。更迭唱和，互相切劘”的情形下写成的
• 这样的写作情境和写作目的有三点值得注意，
• 一是馆阁修书的具体场合限制了诗歌的题材视野，决定了其内容的相对单调；
• 二是对李商隐诗歌艺术的真心推崇、虚心学习的态度决定了对其诗风亦步亦趋的模仿；
• 三是许多人在参与唱和时写作模仿李商隐风格的作品，但脱离这个具体情境之后所作的诗歌并不都是“西昆体”。
• “西昆体”诗歌内容主要是咏史、咏物、感怀、以及馆阁生活感受，且多是模仿李商隐诗集中的对应题材之作。由于馆阁修书的生活范围的局限，《西昆集》中咏物和抒写馆阁生活感受的诗歌占了较大的比例，比如《荷花》、《泪》、《鹤》、《馆中新蝉》、《直夜》等，这些诗歌内容比较贫乏，模拟的痕迹比较重。
• 咏史是《西昆集》中最有价值的部分，当时他们正在秘阁编纂《历代君臣事迹》，这使他们能够很方便地从汗牛充栋的史籍中发掘诗歌题材，如《始皇》、《汉武》、《南朝》、《明皇》等，这类诗歌主要脱胎于李商隐的咏史之作，但具有很强的历史反思意识和现实批判性。
•
杨亿《汉武》
• 蓬莱银阙浪漫漫，弱水回风欲到难。
• 光照竹宫劳夜拜，露漙金掌费朝餐。
• 力通青海求龙种，死讳文成食马肝。
• 待诏先生齿编贝，那教索米向长安。
•
刘筠《南朝》
• 华林酒满劝长星，青漆楼高未称情。
• 麝壁灯迴偏照昼，雀航波涨欲浮城。
• 钟声但恐严妆晚，衣带那知敌国轻。
• 千古风流佳丽地，尽供哀思与兰成。
• “西昆体”诗歌在艺术上以雕章丽句为宗旨，讲究声律，铺陈词藻，用事深密，对偶精整，以其“雄文博学”、典丽丰赡与“白体”的浅易和“晚唐体”的寒窘形成鲜明的对照，令人耳目一新，确如方回所言是“刬五代旧习”者。
• 当然，西昆诗人亦步亦趋地模仿李商隐，却缺乏李商隐的诗心情感和人生感慨，所以往往得其外表而缺乏內在神韵，尤其是专事模仿而缺少创新精神，艺术上也过于雕琢堆砌，以至流弊滋生，受到后人的批评。
• 田况《儒林公议》卷上：“杨亿在两禁变文章之体，刘筠、钱惟演辈皆从而效之，时号‘杨、刘’。三公以新诗更相属和，极一时之丽……虽颇伤于雕摘，然五代以来芜鄙之气，由兹尽矣。”
• 方回《瀛奎律髓》认为“西昆体”诗歌“足以革当时风花雪月、小巧呻吟之病。”
• 欧阳修《六一诗话》：“杨大年与钱、刘数公唱和。自《西昆集》出，时人争效之，诗体一变。而先生老辈，患其多用故事，至于语僻难晓。殊不知自是学者之弊。如子仪《新蝉》云：‘风来玉宇乌先转，露下金茎鹤未知。’虽用故事，何害为佳句也！又如大年‘峭帆横渡官桥柳，叠鼓惊飞海岸鸥’，其不用故事，又岂不佳乎？盖其雄文博学，笔力有余，故无施而不可，非如前世号诗人者，区区于风云草木之类，为许洞所困者也。”
• 南宋刘克庄《后村诗话》前集记载，欧阳修曾以书答蔡襄说：“先朝杨、刘风采，耸动天下，至今使人倾想。”
• 风来玉宇乌先转，露下金茎鹤未知。
• 《西京雜記》：“長安靈台相風銅烏，有千里風則動。”
• 《三輔故事》：“建章宮承露盤，高二十丈，大七圍，以銅為之，上有僊人掌承露，和玉屑飲之。”金莖，銅柱。《風土記》：“鶴性警，八月白露降，流於草上，滴滴有聲，即高鳴相警。”
•
第二节，宋初文章
• 宋初文章，存在两种对立的倾向，一种是骈体文，沿袭晚唐五代的浮艳风气，“以偶俪工巧为尚”（《文献通考·经籍考》引叶适语），另有一些作家则以复古相号召，提倡学习古文，但其成就不高，反而形成一种故意追求粗涩生硬的文风，“以断散拙鄙为高”（同上）。
•
柳开（947—1000）
• 柳开初名肩愈，字绍先，后改名开，字仲涂，号东郊野夫、补亡先生。大名（今属河北）人。开宝六年（973）进士。
柳开的古文观
• 一是主张文道合一，《上王学士第三书》说：“文章为道之筌。” 《应责》：“吾之道，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道，吾之文，孔子、孟轲、扬雄、韩愈之文也。”
• 《上王学士第三书》说：“文章为道之筌。”
• 二是强调重古轻今。 《答臧丙第二书》：“文取于古，则实而有华，文取于今，则华而无实。”
• 《应责》：“古文者，非在词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谓古文也。”
•
王禹偁
• 宋初文坛上能以平实的理论和杰出的写作实绩独树一帜的古文家是王禹偁。
• 王禹偁在理论上主张复古，主张学习韩、柳古文，但他的观点与柳开不同。第一，王禹偁认为：“夫文，传道而明心也。”（《答张扶书》），既注意了文与道的关系，又强调了文章表达自我心志的功能，这与柳开“文章为道之筌”的观点不同。第二，王禹偁曾批评扬雄之文“乃空文尔”（《答张扶第二书》），强调文章应有充实的内容，要针砭现实，学古应为今用，这与柳开重古轻今不同。第三，王禹偁主张古文写作“远师六经，近师吏部，使句之易道，义之易晓”（《答张扶书》），追求明白易晓，学习韩愈文章也偏向于学其文从字顺的一面，这与柳开“古其理，高其意”的主张不同，而远开后来欧阳修“其言易明而可行”的古文观的先声。
•
王禹偁的古文
• 王禹偁的古文，大多内容充实，论事恳切，如议论文中的《端拱箴》、《应诏言事》等指陈时弊、《待漏院记》检讨为官的政治职责，都是著名的古文篇章。叙事文中的《唐河店妪传》，记事生动，借事说理，表现了他对当时国防问题的真知灼见，文风确如他自己所要求的：“句之易道，意之易晓。”最为著名的是他贬官在黄州时所作的《黄州新建小竹楼记》，以生动细腻的叙述和富于情韵的描写，传达贬官之后“屈于身兮不屈其道”（《三黜赋》）的心志，表现高尚雅洁的生活情趣，豁达自适中寄寓了政治的感慨。
•
《黄州新建小竹楼记》
• 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
• 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毁，蓁莽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敻，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公退之暇，披鹤氅，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止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
• 齐云、落星、井干（hán） 、丽谯：皆古代名楼。齐云旧址在今江苏吴县，唐朝恭王所建；落星旧址在今南京，三国孙权建。井干楼为汉武帝所建。丽谯楼为曹操所建。
• 吾闻竹工云：“竹之为瓦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岁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广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岁除日有齐安之命；己亥闰三月到郡。四年之间，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处，岂惧竹楼之易朽乎？幸后之人与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楼之不朽也。
•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
• 从创作实绩看，王禹偁的古文成就远在柳开之上，如南宋叶适所言：“王禹偁文，简雅古淡，由上三朝未有及之者。”（《习学记言序目》卷四十九）
• 欧阳修《书王元之画像侧》说：“想公风采常如在，顾我文章不足论。”
• 苏轼《王元之画像赞》也说：“故翰林王公元之，以雄文直道，独立当世。”
第三节 宋初词坛
• 北宋开国之初，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词的创作相对比较萧条。
• 《碧鸡漫志》卷二：“国初平一宇内，法度礼乐，寖复全盛，而士大夫乐章，顿衰于前日。”
• 宋初陈世修为南唐词人冯延巳的《阳春集》作序，说冯延巳等人作词主要是在亲朋宴集的歌席酒宴上，“俾歌者倚丝竹而歌之，所以娱宾而遣兴也” 。
• 1 五代宫乐图；2 五代乐舞乐队；3 辽大曲壁画；4 家宴小唱图
五代宫乐图
五代乐舞乐队河北曲阳王处直墓汉白玉浮雕
河北宣化辽张世卿墓大曲壁画
河南禹县白沙宋墓壁画 家宴小唱图
寇凖（962—1023）
• 《踏莎行》
•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卷馀香袅。 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阳关引》
• 塞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朝雨霁轻尘歇。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 更尽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
•
• 《苕溪渔隐丛话》：“语豪壮，送别之曲，当为第一。”
•
王禹偁（954—1001）
• 《点绛唇》
•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水村渔市，一缕孤烟细。
• 天际征鸿，遥认行如缀。平生事，此时凝睇，谁会凭栏意。
林逋（968—1028） 《长相思》
•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
•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
潘阆（？—1009）
• 潘阆的十首《酒泉子》以联章体组词形式歌咏西湖风光，意境比较开朗，洗去了当时一般歌词常见的脂粉气。
《酒泉子》
•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 苏轼《瑞鹧鸪》词：“碧山影里小红旗，侬是江南踏浪儿。”
• 灌圃耐得翁《都城纪胜·舟船》：“浙江自孟秋至中秋间，则有弄潮者，持旗执竿，狎戏波涛中，甚为奇观，天下独此有之。”
《武林旧事》卷七《乾淳奉亲》
• 市井弄水人，有如僧儿、留住等凡百余人，皆手持十幅彩旗，踏浪争雄，直到海门迎潮。又有踏混木、水傀儡、水百戏、撮弄等，各呈伎艺。
周密《武林旧事》卷三《观潮》
• 浙江之潮，天下之伟观也，自既望以至十八日为最盛。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杨诚斋诗云“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者是也。……吴儿善泅者数百，皆披发文身，手持十幅大綵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以此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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