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
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
滇西抗战之: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一〉
抗日战争中重要的一役—腾冲之战已过去五十年了。指挥此役的阙汉骞将军逝世已近二十年。这一人一事,在我们抗战史籍之中是光辉的一页。
我参加过“剿共”、抗战、戡乱诸役,但在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仍以腾冲之役为最。在对日抗战的环境中,由于滇西地理环境的特殊,我方武器装备不够理想,敌人工事之坚固,抵抗之顽强,使这场战斗进行得惨烈非常,其情其景,至今历历在目。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永远值得我们怀念。 一位前在石牌实践学社受训的学长告诉我,有位日本教官上课时问学员:“中国最成功的歼灭是何战役?”有人答以“赤壁之战”。日本教官说:“赤壁之战曹.和几位大将都逃回去了,我看腾冲之役才是中国最成功的歼灭战,因为日本军队全军覆灭,一个也没有跑掉。”听到这话,我心中感到无限快慰,因为我们已为国家创下了一个成功的歼灭战例。同时怀念到我的老长官阙汉骞将军,由于他卓越的领导,使得这场振奋人心,增强“抗战必胜”信念的一战得以完成。
阙汉骞将军身材魁梧,声如洪钟,讲话斩钉截铁,令出如山,
他的气魄,真是巍巍乎如山如岳,令人由衷地起敬,每当战事激烈之时,他总是神态从容,指挥若定,真有名符其实的大将风范。他不苟言笑,纪律极严,对部属提拔照顾,爱兵如子,有机会追随他的人,都能在他严肃的表情之外,体察到他慈祥而纯真的感情,但到战场上,则是军纪严明,丝毫不得宽贷的。
中国远征军反攻腾冲之役,我们遭遇到了河川战、山地战、攻城战。眼见弟兄们,无视于敌人的存在,仰攻山峰时,奋不顾身,累死而上。在山头狭道上,伴着枪炮声响,血肉齐飞而毫无惧色。在山缘绝壁一步一步攀登,从不稍作迟疑。在枪林弹雨中强行登城,置生死于度外。在城内反攻肉搏,虽伤犹战的情景,皆是震撼人心的史画,这种战斗精神,有赖平时革命思想的熏陶、军纪的严明,以及主帅坚定的意志。阙将军常对部属说:“战场是军人人格之极致表现的地方”,“打仗就是打人格”。我常想,腾冲之战,真是革命军人人格的最佳表现,也是主帅人格表现之极致。我军视死如归,不计牺牲地歼灭凶残顽寇,正是中国人人格的表现,那些死难的弟兄正是中国国魂之所系。
兹将腾冲歼灭战之经过分段说明,供史学家参考,并纪念阙汉骞将军。
一、滇缅战场敌我形势
民国三十年,日寇五十六师团等沿密支那、腊戊、畹町、龙陵、芒市的滇缅公路长驱直入,进窥滇西。其后,龙陵之越惠通桥,强渡怒江,进据桥头。时三十六师击溃来犯之敌,阻敌于西岸,粉碎日寇会师昆明之迷梦。此后,我军与日军隔江对峙。日寇时相侵扰。
五十四军原辖十四师、五十师、一九八师共三个师,驻防云南文山,入侵日军震于五十四军声威,皆不敢犯我滇南。三十二年敌由印缅侵入麻厄岐河流域,盟军告急,中枢令五十四军十四、五十两个师由副军长阙汉骞将军率领,自云南祥云起飞,越过喜马拉雅山圣母峰,到达印度解盟军之危。该两个师留驻印度,编入新一军和新六军,皆有辉煌战绩。阙将军仍返回云南坐镇。嗣后,中枢决定由滇西发动反攻,三十六师、预二师编入五十四军,军长由副总司令方天兼任,副军长阙将军仍任之(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升任军长)。一九八师师长为叶佩高将军;三十六师师长李志鹏将军;预二师师长为顾葆裕将军。续一:滇西抗战之: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二〉
二、滇西反攻 强渡怒江 三十三年春,国军发动滇西总反攻。反攻滇西,必须攻克滇西重镇腾冲,要进攻腾冲必须越过怒江和高黎贡山。这一山一水是敌人在腾冲的最佳防线,却是我军的极大障碍。五十四军奉命为攻击第一线部队,三十三年四月,部队陆续运动抵达怒江东岸,完成渡江攻击准备。
有人说长江界限南北,战时犹如一道天堑,而怒江之险则有过之。怒江的狂流是由西康高原经高黎贡山直泻而下,入缅甸则为萨尔温江,两岸皆千尺悬崖,水势湍急,流速每分钟在一百二十公尺以上,雨季则增至三百公尺。百余里间除栗柴坝、猛古……各渡口可利用特制渡船勉强通过外,其余地方都不能行舟。每年雨季,河幅往往增加为两百多公尺,渡河则更加困难,因此,这对于敌人对抗我军是很有利的。而此时正值雨季。
我军由于渡江工具非常缺乏,只可利用少数特制的民用渡船和少数的美制橡皮艇。更令人忧虑的是,我军并未接受过特种训练,并不熟练.舟和登陆要领,以致困难重重,其危险性自不待言,然而我们终于奇迹般地登陆于彼岸。 这是三十三年五月间的事,“五月孤军入不毛,月明泸水瘴烟高”。千余年前诸葛武侯南征时的艰苦,我们现在又作着新的尝试,当时我们都相信这是求生存之道,是成功复国之路,凭着这信心我们要强渡怒江,杀敌于彼岸。然而就在这时,日寇却低估了我军的能力,他们滥用了“后退配备”的河川防御战术。此法就是防御部队将其主力放在后方,只要安置少数部队在河边,对方渡河之时,监视部队稍作后撤,等对方兵渡一半时,方转取攻势。由于此时对方兵力分散在河之西岸,很容易将其击破歼灭。
这种“后退配备”战术便是孙子所说的“半渡而击之”。这原本是正确的,可是“人算不如算”,日寇岂能料到我军有着“人定胜天”的本领,我军有着革命精神与斗志,在上述恶劣的气候、地形、装备与缺乏训练的情况下,能顺利的取得胜利,想来似乎真有神助。
在于敌有利的情况下,敌人本可阻我渡江,或击我于半渡的,然而,我们都能安然全军渡河,并建立了坚强的滩头阵地,这不是奇迹么?阙将军说:“这是由于准备秘密而周到,加上我军作战力之坚韧,所以粉碎了敌人‘后退配备’河川防御的企图”。
五十四军于五月十一日下午七时起,趁着黑在栗柴坝、猛古渡、水井、康郎、缅戛、大沙坝六处开始渡江,到十二日拂晓止,只用了十小时光景便渡过怒江到达西岸,虽然遭到日军的攻击,但位处优势的日军反而为我所击退,记得克劳塞维茨曾说:“河川是好的防御,但如遇强敌,河川便是弱者的防御了。”此番我军强渡成功,正可印证他的理论,也证明了唯有向最危险的道路前进,才是成功之道。 续二:滇西抗战之: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三〉 三寒雨险越高黎贡山军队强渡怒江之后,面临着的就是高山险阻。高黎贡山横踞怒江西岸,其地形是由北向南蜿蜒而下,沿怒江进入滇西,再折向缅甸,绵延数百里,形成天然屏障,最高的山峰海拔六千余公尺,矗入云霄,陡峻险阻。山中的
森林都是原始的,丛叶密布,蔽日遮天。山中可以通行骡马的道路只有南斋公房、北斋公房两个垭口,陡峻而急倾,下雨的时候就很难通过,虽有两三条羊肠小道可以横过山脉,但都是经溪流浸蚀而成的谷道,崎岖危险,攀登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坠崖而死。在雨季时间,六月至十月间,山上隘路有些变成了山溪,有些泥泞深可及膝,滑得站不住脚,人们的鞋上经常拖着几寸厚的泥,同时因为山谷中的空气流通困难,瘴气及毒蚊随时都能害人的生命,而我们的士兵连蚊帐、雨衣都没有。盘踞高黎贡山的敌军,曾以一个联队的工兵,费时半年,使用现代筑城材料,在战术要点上筑有碉堡式的据点,鼠穴式的散兵壕,鸟巢式的树上工事,蟹洞式的掩蔽体。其后又不断地加强整修,使每一个据点能够互相支援,联贯编成大规模堡垒群的坚固阵地,构成数重火网,具备近代永久筑城的优越性能。高黎贡山有着上述险阻的工事,再加上敌人刻意为战事经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工事,已足以令攻击者却步。另外还有一件令我军困扰的事,就是气候的恶劣。高黎贡山山顶的气候寒冷异常,作战时有时要派人在前面扫雪,部队方能推进;山麓的气候却又是酷热的夏天,使人闷热不堪,这对作战有很大的影响。怒江之战初期胜利的原因之一是日寇想不到我军会在雨季开始时发动那样大的攻势作战。但是雨季在后来也确实为我们带来行动上的困难,严寒的天气,士兵们缺乏御寒的被服,也没有雨衣,身
上背着武器和七天的粮食,头上淋雨,脚下沾泥,体内还在流汗,很容易生病。山上气压又低,氧气不足,稍不留意,坐下去就站不起来,常常就这样死去,同伴们自顾不暇,也无力相救,单是三十六师冷水沟一役,沿途冻毙者达三百余人(但达冷水沟后挟优势炮火,两小时便将敌阵地摧毁)。牲口骡马一旦陷入泥中便挣扎不出,死亡亦以数千计。由于高黎贡山地势高峻,经常云雾笼罩,空军固然失其作用,炮兵也通视困难,一定要等到正午云消雾散时才能活动,可是时间只有两三个小时,因此,攻击在气候上受了很大的限制。我军渡江后,第一个攻击的目标是大尖山和唐习山,它是怒江西岸第一个要点,是高黎贡山的锁钥,敌军每一据点由上而下射击较易命中,又有俯瞰展望之利,加之敌方守备大尖山、唐习山者,系以前在北海道所训练之“黑风部队”,乃著名的山岳兵团最有力之一部。我军处在这种一切利于防守,而不大利于进攻的情况下,又遇到顽强的对手,我们只能凭借旺盛的士气和坚定不移的必胜信心,以精神战胜物质、战胜环境、战胜敌人。我们的士兵喘息在险峻的羊肠小道上,攀登爬行,铲除隘路上的障碍,随时都冒着受敌机袭击或各个击破的危险,尤其是我们缺乏山地作战装备,炮兵和步兵的重武器都没有背负装备,以致行动上更受到阻碍,火力也相对减少,我军是攻击者,必须在山中日夜不停地作战,但本身携带弹药、粮秣皆极有限,后方运输能力又极薄
弱,时因补给不够而影响战况进展,所以问题十分严重。尤其山中有时虽见一村,但食料饮料皆非常缺乏,不能就地取得。由于重炮不能前来参加战斗,飞机亦因草木云雾不能找到正 确目标,所以我军唯有始终保持高度牺牲精神,发挥我中华民族既坚且韧的特性,与敌拼斗,每至机关枪与迫击炮相奏,山鸣谷应之际,我军战斗勇士无不裹伤再战,无视于生死,在火网中冲刺,踏着弟兄们的血迹向目标迈进,而在与凶顽敌人拼命搏斗之同时,还要抵抗饥饿、疲劳、严寒酷暑与疾病。虽然我们的运动缓慢而艰苦,但我们终于冲上峻峭的山峰,当然牺牲也极为重大。此后小沟头、灰坡的夺取;冷水沟之战斗;南北斋公房的占领;马面关、朝阳地之反复激战;桥头两度攻下;瓦甸之克敌,均甚艰苦,其牺牲也与大尖山、唐习山的激战情形类似,现仅略述高黎贡山最重要据点北斋公房之战情形如下:北斋公房之日军凭借工事之坚固,据险顽抗,一九八师为减少伤亡,以小部监视,主力却由北斋公房之南北侧绕越,向桥头、马面关攻击。在炮、空火力支援下,将北斋公房日军与后方的主要交通线完全切断,五月二十一日开始攻击北斋公房,激战近月,终在预二师一部及三十六师支援下,击退增援日军,于六月十六日攻克北斋公房。是役毙敌大队长以下三百余人;我五九四团覃子斌团长不幸阵亡。日军因后援为我所断,已沦至割食同胞尸肉之景况。战至六月二十一日,高黎贡山阻我西进之敌已
大致肃清,我军主力乃在龙川江东岸略事整顿,至六月底,各师皆越过龙川江准备对腾冲展开攻击。此时我军兵力大量耗损,有的团兵力已不及一个营,战斗进行之惨烈可想而知。参加过新几尼亚岛上的欧文史莱丹山脉作战的美国军官和战地记者都认为高黎贡山的作战比欧文史丹莱山要艰难多了,而他们更佩服我们,只靠一点简单的饭菜便能越过这种地形,并达到硕大战果。
续三:滇西抗战之:阙汉骞将军与腾冲歼灭战〈四〉
四腾冲城外围据点的战斗 日军自龙川江东岸撤退后,因我军不断追击,几无喘息余暇,迄六月二十五日,概已退守腾城附近,期凭借城墙外围,拼死抵抗。而腾冲城郊东有飞风山,南有来风山、芭蕉关、文笔坡、营盘坡、文笔塔等要点,以及飞风山侧的娘娘庙、董库、大盈江岸的龙光台、毗卢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