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道教思想与山水诗

发布时间:2014-09-16 15:09:53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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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道教思想与山水诗

李白是盛唐时期的一位天才诗人,一生狂傲不羁,飘逸洒脱。以无拘无束,而生活自由;以宏旷胸怀,而豪放不羁;以超然物外,而心情恬淡。在现实与理想的深刻矛盾中,他没有被现实打败,没有屈服于现实,独特的个性、复杂的思想和诗人的天赋充分的显现出来。李白的山水诗,内涵深刻、境界宽朗、潇洒天然,在那气势宏大的语言中,清新秀美的语境中,在那透着飘逸之气的境界中,能够让人感受到蕴藏在诗歌之中的深厚的思想底蕴。下面就从道教思想对李白的影响及其对诗歌的影响,道教思想在李白山水诗中的具体表现等方面进行探讨。

老庄是春秋末期道家学派的创始者,道家比较注重养生,其中有些思想便说到“长生”,如《老子》中有“谷神不死”、“长生久视之道”。从先秦老庄道家,先秦黄老道家到魏晋玄学道家,都是作为一种流派而存在。直到东汉末期,才出现了道教,它是作为一种宗教而存在的。道教思想是从老庄的无为自然思想、和稷下学派的神仙方术思想开始的。道家和道教是一种“源”与“流”的关系。先秦道家思想是道教教义的理论基础。魏晋以后老庄诸书入道教,后世道徒有很多,其思想成为哲学的精义所在,不可能舍去老庄而谈道教。先秦道家思想是道教形成的重要思想理论渊源。老庄哲学以虚无为本,以自然为宗,认为“道”是宇宙的一种主宰,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追求精神的绝对自由,追求个性解放,摆脱传统束缚。这些都与以后的道教思想有一定的联系。

盛唐是一个经济发达,政治开明,思想解放,文化繁荣的时代。唐五朝奉老子为始祖,尊崇道教,使其得到空前发展。到唐玄宗时,尊老子为玄元皇帝,令天下州郡立庙祭祀,更立崇玄馆,《老子》等道家学说俱奉为“真经”。道教在唐朝达到了隆盛时期,由于统治者的提倡,道教大盛,蜀中青城山为道教圣地,是道教的十大洞天之一。李白自幼生活在蜀中,蜀中有很多道教圣地,如青城山、鹤鸣山等,有很多著名道士,如赵仙浦、王仙卿等。李白生活的昌明县南四十里的紫云山,也是蜀中的道教圣地,不乏道教学者,如王玄览、王太霄等。因此,唐代崇道之风,昌明四周浓厚的道风氛围,对李白求仙学道的思想行为影响重大。李白少年时,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说:“五岁诵六甲,十岁观百家。”“六甲”是用天干地支配合计时,用以初学的孩童习读,百家指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家。《唐才子传》卷二称李白“十岁通五经。”《赠张相镐二首》其二中说:“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在李白十五岁左右游梓州,从著名学者赵学长短术。赵蕤所著《长短经》是一部集纵横家之大成的谋略之书,内容涉及外交、军事等兴国安邦之道,因此赵蕤对李白有很大影响。李白的一生喜好游侠与求仙。在他二十几岁时,便出川漫游了。这占据了他一生的绝大部分时间。在这一阶段,形成了支配李白一生的复杂的思想矛盾,而从政与学道是他思想的基本矛盾。他有治理国家的抱负,可是他也有学道的愿望,想当神仙。当他对政治热心时,就忽视了学道;在政治上失败时,他又想学道求仙了。在他三十岁左右,曾在江陵会见过当时有名的隐士司马承桢,说李白有“仙风道骨”,这是对李白学道求仙的一种鼓励。李白还认识一位道教中的著名人物胡紫阳,他们时常在一起谈道。李白的一生有许多求仙学道的朋友,即所谓“结神仙交”,如东岩子、元丹丘、元演、高尊师等。李白的这些道教朋友们,在幽美的大自然中学道,享受大自然的美,追求超然物外,天人合一的境界,这些都深深地影响着李白:“学道三十春,自言羲和人。轩盖宛若梦,云松长相亲”(《酬王补阙惠翼庄庙宋丞此赠别》),“云卧三十年,好闲复爱仙”(《安陆白兆山桃花岩寄刘侍御绾》),“青莲居士谪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答湖州迦叶司马问白是何人》),“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仙山”(《下途归石门旧居》)。从他的诗歌中也可见出道教思想对他的影响。李白受道教影响很深,集中体现在他以道家宇宙观为其人世价值的判断,以道家之自由为其生活的向往。这种道教思想很鲜明地凸现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在诗歌中,李白接受了老庄“自然无为”思想的影响。向往不受约束的自由人生,渴望任随自然,融入自然。追求个性解放,傲视权贵,与自然亲和。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挫折与失意,现实生活中自我价值的失落感,都在自然中得到补偿。

李白现存诗歌近千首,他的诗歌想象丰富、奇思纵横、气势恢宏、豪放飘逸。山水诗歌约占五分之一,有一种自然美、率真美和含蓄美,这属于道家的真美观。道家提倡“天然”、“天真”,反对雕凿,失真。李白山水诗歌的思想内容与风格都体现出一定的道教思想。

其一、对自然山水的钟爱,在诗歌中把自然作为观赏对象和描写题材。道教的一个根本概念是“自然”,“道”是宇宙的主宰,其具体的表现是自然界。《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便是按着“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的大原则而进行的现象。李白也认为“万物兴歇皆自然了”。万物都是自然的,好像没有什么拘束。因此,他向往大自然,主张自然,反对人为,喜欢淳朴,反对强制。作诗不虚饰,不矫揉,没有一点人工凿痕。李白对自然山水的描写,贯穿于他的一生。在蜀中写了《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声中,桃花还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诗歌纯粹写景,不用一典,淡泊明净,工丽精致,色彩鲜明。前人评曰:“通为秀骨玉映,丰神绝胜”。可见李白作诗的天赋。在诗中,“犬吠”、“桃花”、“树深”、“溪午”、“野竹”、“飞泉”,勾勒出了一幅自然天成的画面,叫人如临其境,如听其声。这是李白对自然纯真的观照,使其诗显得淳朴自然。在李白漫游求仕的途中,也写了很多山水诗。如《峨眉山月歌》一首写道:“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以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这首诗作于离蜀途中,一路的风光,他都尽情欣赏,无不表现出他对自然山水的钟爱。对自然山水真真切切的描写,毫无斧凿的痕迹,月色、江水、清溪,给人一种宁静淡泊之美,一种真实自然的精神。在这优美的风景中,寄托着李白出游时对故园山水和故乡亲友的怀念之情,一句“思君不见下渝州”把那山山水水与李白的情思联系起来。由景生情,情真意切。此情此景,自然真实,让人留连,给人安宁。当李白入仕后,面对生活中的一切挫折与失意,面对人生价值的失落感。使他更亲近于自然,远离世间的暄嚣和政治的黑暗,与自然山水为朋友。《日夕山中忽然有怀》一诗中,李白置身于山水云石之间,让自己的情思融合于自然,让自己的心境得到自然的洗礼,给人一种返朴归真的境界,此时,没有了尘世的繁杂,没有了名利的争夺,周围的一切是那样新鲜明净,一尘不染:“久卧青山云,遂为青山客。山深云更好,赏美终日夕。月舍楼间峰,泉书阶下石。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惜。”在诗中,李白与自然泯一,人与景相融合。与自然为伴,看不出他有半点忧愁与失意。在久居的山中,悠闲地观赏青云,似乎云即是我,我即是云。向着山的深处寻觅,终日观赏美景却忘归人。一轮清月的朗照之下,山峰格外分明。那泉水的清澈、纯净,如同李白自己素净透亮的心。在这样如诗如画的景致中,才能寻找到“真趣”。而这样的“真趣”,又有谁能与之共有呢?那便是远离人世的自然山水。这就是东方美学的极境——人与自然的融合。这就是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在诗中,人具有了自然的灵性,自然山水也具有了人的性情。

在李白漫游隐逸的时期,足迹踏遍了江南的锦山绣水,更不乏壮美秀丽的山水诗。如《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碧水东流直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雄伟的天门山,蜿蜒的楚江,孤独的帆船,一轮红日,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山水风景画。“开”、“回”、“出”,“来”给诗作一种动态美,情与景会。透过诗歌,可以看到诗人对自然山水的热爱与歌颂。在《登峨眉山》、《秋下荆门》等诗歌中都表现出了李白对自然山水的钟爱,反映出他像山水一样明净淡泊的气质。他与山水做朋友,更以山水为寄托。

其二、对神仙仙境的追求。“神仙”是存在于道教思想里的一个根本概念。在葛洪的《论仙篇》里说道:“万物芸芸,何所不有,况列仙之人,盈乎竹素矣。不死之道易为无之。”在《勤求篇》里说:“仙之可学致,如黍稷可播种得,甚炳然耳。”因此,他认为神仙不能没有,决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加以否认。学道与求仙是联系在一起的。李白的一生贯穿着求仙学道,他说:“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吾学乘云螭,吸景驻光彩。”不仅体现了他对神仙的向往,而且体现了他为了成仙的方式。因此,在李白心中,神仙肯定有的,而且也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这一理想。在他的诗中,就表现出他对神仙仙境的追求。月下饮酒,饮酒作诗,是李白的独特之处,他写了很多与月有关的诗作。如《古朗月行》一首中写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圆。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瑶台镜”,“青云端”、“仙人”、“桂树”、“白兔”勾画了一幅仙境。虽然这样的仙境是一种传说,但是寄托了李白的向往之情,他把仙境寄寓现实,以明月喻唐玄宗,以蟾蜍喻朝中奸小人,以蟾蜍蚀月比喻朝中小人干政弄权。其实,以这样的仙境喻李白的从政,是寄予他有从政抱负而无法施展的愁闷;以这样的仙境喻李白的学道求仙,是寄予他求仙不断而终归于是一种幻灭的悲哀。因此,在李白心中,从现实方面来说,他向往自己理想仙境般的政治仕途;从求仙方面来说,他向往自己成为一个神仙。在《梦游天姥呤留别》诗里,这样写道:“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下来。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虽然是写梦境,但对神仙仙境的描写,如同亲眼所见,最见诗仙才力。这首诗表现了李白追求独立的自由个性和不向权贵低头的傲岸人格。因为向往神仙而梦见神仙,这是李白从政失意之后,与统治者决裂后,又想遍访名山,求仙学道了。在《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诗中写道:“明星玉女备酒扫,麻姑搔背指爪轻。我皇手把天地户,丹丘谈天与天语。九重出入生光辉,东求蓬莱复西归。玉浆倘惠故人饮,骑二茅龙上天飞。”诗中的“明星玉女”、“麻姑”皆为仙人。“故人”指李白自己,在这样的仙境中做神仙,是李白一生孜孜以求的。他希望与他共同学道的人都成仙,于是便有“丹丘谈天与天语。”他也希望自己成仙,便有“骑二茅龙上天飞”。在《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诗中写道:“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遥见仙水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此诗作于李白流放赦归,由江夏至庐山隐居时。“早服还丹无世情”表现出李白向往神仙之心切,早服还丹以成仙,便没有了世俗之情。他向往“琴心三叠”的境界,更想“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远远看见仙人在彩云里,这便是道教中的仙境——玉京。在李白晚年对仕途彻底绝望时,所作的《怀仙歌》里,更体现了李白渴望羽化成仙,遨游沧海,东飞蓬莱的愿望。并在诗中表示自己要远离人间而去,寻找世外的仙山桃源:

一鹤东飞过沧海,放心散漫知何在?仙人浩歌望我来,目攀玉树长相待。尧舜之事不足惊,自馀嚣嚣真可轻。巨鳌莫载三山去,吾欲蓬莱顶上行。

对道教仙境的追求,可以说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朝廷的相篡相残,李白报以“真可轻”的态度。从诗中,似乎让人感受到了李白的身体没有成仙,可他的思想已经成仙了。除了以上例举的这些诗外,《游太山六首》、《元丹丘歌》、《登太白峰》等诗都表现了李白对神仙仙境的追求。求仙学道伴随了他的一生,使他的诗歌具有神仙一样飘逸潇洒的气质和豪放超脱的思想境界,宏大壮阔的气势和生气充溢的活力,这些构成了李白山水诗歌的独特艺术特征。

其三、李白的山水诗具有飘逸之气,超脱之感。道教有一个根本概念就是“道”,“道”是宇宙的主宰,是一种超越现象的本体。这也深深地影响了李白。因此在李白看来,凡是世间上一方面失望了,或受了压迫,便以“道”为归宿,因为“道”的力量是超乎现象,超乎人,超乎现实的。在李白的青少年时期,巴蜀的雄奇秀丽的自然山水孕育了他的浪漫气质与豪放胸怀,创作了不少描写山川景色的诗作。如《寻雍尊师隐居》写道:“群峭碧摩天,逍遥不记年。拨云寻古道,倚树听流泉。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眼。语来江色暮,独自入寒烟。”陡峭的山峰之中,是隐居的好地方,在这里可以忘记尘世间的一切,生活得逍遥自在。李白在途中与白云为伴,置身云雾中,似乎飘浮于山林中,脱离了尘世。“云”、“烟”烘托出一种仙境般的气氛。在这仙境中,李白逍遥飘逸,飘飘乎而来,又飘飘乎而去,表现出李白逍遥飘逸的气质。入仕的坎坷与挫折,使李白感受到了生命的大起大落,感受到了时代的压抑与黑暗,感受到了官场的小人专权,李白却以“众人皆醉我独醒”、“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豁达与超脱,进入了一个心地淡泊,“陶然共忘机”的境界。这正是《老子》提出的“涤除、“玄览”的认识过程,对待事物,摒除内心杂念的干扰,摒除主观成见,以澄明的心境加以体认,加以观照,考察事物本质所蕴涵的哲理。李白洗涤了心灵的污垢,投身于山林之中,这时,自然山水的灵秀便流淌于他多彩的笔下。如《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碧山”是李白向往的,因为在那里,李白获得的是一种闲适、逍遥。而普通人却怎么能领略到这样的境界呢?“桃花”、“流水”富有生机活力,这是不同于喧嚣人世间的一种美。置身于这样的境界中,李白脱去了名利的光环,洗去了身心的污垢,超脱于世俗功利之外。所以他说:“别有天地非人间”。在这首诗里,使人领悟到李白的思想基础和超然物外的淡泊心境。在李白的一生中,心怀“济苍生”、“安黎元”的雄心壮志,一心想向朝廷进献“兴亡”之言,以图报效国家,但因小人作梗,被排挤出朝,浪迹江湖,其愿望一直未能实现。他虽然身在江湖,却心在魏阙。当报国无门时,便只好归隐了。在隐逸漫游中,去追求学道求仙的理想,如《望九华山赠韦青阳仲堪》中写道:

昔在九江上,遥望九华峰。天河挂绿水,秀出九芙蓉。我欲一挥手,谁人可相从?君为东道主,于此卧青松。

此诗约作于天宝十三载,李白的漫游隐逸时期,在诗中,李白表达了归隐山林中的心情,由景生情,“天河”、“九芙蓉”实则都与他那求仙学道的思想紧密联系着。这是他摆脱世俗功利,必然要去追求的。追求的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也是隐逸学道,求得成仙的境界。又有谁能与李白相比呢?在李白的许多山水诗里,如《独坐敬亭山》、《清溪行》等,都表现出了与自然合一,超然物外的境界。借客观自然山水的清秀,来尽情洗涤自己主观的俗虑,虽然在仕途上不能实现自己“济苍生”、“安黎元”的志愿,但是他寻找到了去除人世烦虑的途径——学道求仙。所以,在他的诗中,有一种飘逸之气,超脱之感,如同神仙的气质。因此,贺知章就称李白为“谪仙人”。

其四、李白的山水诗具有气魄宏大,宏大壮阔的特点。道教认为“道”是宇宙的主宰,其性质是动的。在李白的信念里,宇宙也是动的,李白心目中的宇宙是有精神力量在内的,对待自然,便赋予了一种人格化,白云明月和自己一样是天地间有生命的东西。李白的山水诗,毫无斧凿痕迹,“想落天外”的驰骋想象,对夸张和比喻的独特运用,形成了奔放的气势,染上了极为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在描写的自然山水中,赋予了一种动态美,具有强烈的活力。让人感到一种精神解放的愉悦,一种人的主观精神与自然山水融合的旷达胸襟。如《望庐山瀑布》写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用浪漫夸张的手法写瀑布,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气势磅礴,新奇无比的山水画卷。“银河落九天”的奇喻,极写瀑布之高,“飞流”、“直下”、“落九天”刻画出瀑布的动态美。苏轼以“古来惟有谪仙词”的美誉来高度称赞此诗为瀑布诗之冠。在这些充满活力的山水诗中,似乎可以看出李白生命力的充溢,而这生命力,又是经过了道教的精神洗礼之故。因此,他毫无世俗之气,在精神深处,光芒四射而出,流露于他的笔端,便有了那样气魄宏大,无拘无束的诗作,便有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豪气勃发。在《望庐山五老峰》中写道:“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李白挥笔,比喻新奇,秀拔天成。“削出”更显山川景色的动态之美,秀丽的山峰令人向往,因此,李白要“将此地巢云松”。这秀丽的景色与李白的心思融为一体,达到情景交融的境界。李白的思想是狂放不羁,跨度极大的,他所取材的歌咏对象也有的很多是雄大壮阔的,如“浙江八月何如此,涛似连山喷雪来。”《横江词》、“日出东方,似从地底来,历天又复入西海,六龙所舍安在哉!”(《日出入行》)“意呼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西当太白有鸟道,何以横绝蛾眉颠,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蜀道难》)。这些对山水雄丽奇险的描写,让人读罢,感受到一种气魄宏大,雄大壮阔的境界,也感受到诗人豪放自由,热情乐观的气质。

其五、李白的山水诗具有生气充溢的活力。受道教思想中“道”是动的这一概念的影响,李白的宇宙观即是动的。因此李白的思维在不断跳跃奔进,情感在不断波动起伏,“飘然而来,忽然而去。”在他的诗歌中,语词在变幻,诗歌意象在奔流。在感叹现实与漫游山水的结合中,李白触景生情,产生创作思维的火花,准确的语词,独特的意象,产生“想落天外、局自变生、大江无风、破浪自诵”的境界。黄河作为李白的诗歌意象,是因为黄河是奔腾不息,波浪咆哮的,是李白情感抒泄、生气充溢的象征。黄河意象使李白诗歌充满了磅礴气势和强大生命力。如“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泄入胸怀间。”(《赠裴十四》)、“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公无渡河》)、“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等。黄河给人们的印象是一泻千里、奔腾不息,象征着李白冲决一切的勇气和生气充溢的活力。在李白的诗歌中,“大鹏”这一意象也体现出一种力量。《庄子·逍遥游》说:“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冀若垂天之云。”在充满强大生命力的大鹏身上,李白找到了他壮志凌云、豪气万丈的抱负的寄托。在《上李邑》诗中写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大鹏的生命活力使得诗篇充满了蓬勃生气。在李白的其他山水诗中,还有很多诗歌借用运动的意象来表现诗意的运动感。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山瀑布》)、“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其一)、“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临江王节士歌》)等。运用想象和夸张,构成一种运动气韵,给人一种强大的运动感。李白狂放的气质和生气充溢的活力,不仅体现出了他受道教思想的影响,而且体现了他的山水诗歌的生机与活力。由老庄哲学生发出来的审美观是自然美、率真美和含蓄美。这也直接影响了李白。他主张诗歌要“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追求一种自然清新,豪放飘逸,雄奇壮丽的风格。在他那山水诗中,可以看出他对自然山水的钟爱,对神仙仙境的追求,有一种飘逸之气、超脱之感,有一种气魄宏大,雄大壮阔的境界。这些都是李白接受了老庄哲学,来认识天地万物,指导诗歌创作和人生的结果。

道教思想对李白的思想性格、人生理想、诗歌创作等都有很大的影响,这些影响的产生,与李白生存的时代、李白独特的个性等方面有一定关系。李白生存的时代,是中国经济发达、政治开明、思想自由的时代。统治者提倡道教,为道教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到唐代,道教发展到了兴盛阶段。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不可能不受到道教的影响,李白也是在道教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李白有着很独特的个性,潇洒自由、傲视权贵等都与道教思想的内涵有着某些共通之处。或许,正因为这样,李白才选择很多的道教人士做朋友,才选择学道求仙。在与朋友的交游之中,在接受道教思想的过程中,更加深化了李白的个性。在李白生活的时代,国强民富,漫游豪侠几乎形成了一种风气。不仅有寻仙访道的道士,而且有诗人,他们漫游自然山水,如孟浩然、高适等。在漫游中,李白不仅开旷了胸襟,而且结识了一些诗人朋友,如李白曾与高适同游梁宋,他们一起登临吹台,慷慨怀古。李白对于朋友是很大方的,具有轻财好施的品质,如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写道:“不逾一年,散金三十馀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因此,在经济方面,李白是不愁的,这也决定了他的游历生涯的顺利进行,对于钱财,他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旷达胸襟。李白虽然一生求仙学道,但是用世之心也很强,在从政过程中,受到奸佞小人的排挤。那孤傲的个性似乎与从政格格不入。从政的挫败决定了他有意识的向道教回归,继续漫游,继续学道求仙。在隐逸中,自我安慰;在漫游中,自我超脱;在学道中,自我升华。对大好河山的游历及道教审美于山水自然的天然因缘决定了他大量创作山水诗歌,并使之具有典型的道教审美特质。道教思想中隐逸山水、寄托山水、热恋山水的审美特质,深深地影响了李白的山水诗歌的创作。李白的足迹踏遍了锦山绣水,山川是他最熟悉的创作材料,是他寄托情怀的最好意象,是他接受道教审美观之后的最直接的表达物,因此,在李白的山水诗歌中,我们不仅可以寻找到他漫游的足迹,而且可以体会到其中的道教审美特质。他的山水诗歌体现自然美、率真美、含蓄美,把山水诗歌的发展推向了及至。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已经有很多诗人创作了大量的山水诗。以陶渊明为代表的士人创作山水田园诗,寄托一种隐逸超脱的情怀,这与李白相通。李白的诗歌创作受到了魏晋六朝诗歌自然风格的影响。谢灵运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大量创作山水诗的第一人,李白曾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说:“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这是写对谢灵运的怀念,可见大谢对李白的影响。对于山水诗人谢眺,李白更是怀念,如在《游敬亭寄崔侍御》中说:“我家敬亭下,辄继谢公作,相玄数百年,风期宛如作。”在《三山望金陵寄殷淑》中说:“三山怀谢眺,水澹望长安。”等。因此,大小二谢的诗歌风格影响了李白,他们有些共同之处,那就是清澈、明朗、一尘不染。到了唐代,以陈子昂为代表的诗人倡导诗歌的革新,反对人工雕凿。李白是很赞成的。这一时期,出现了较多的边塞诗人,对李白也有一定的影响,如高适、岑参的诗歌风格雄放,与李白有相通之处。因此,李白的山水诗歌创作吸收了魏晋六朝山水诗歌、盛唐边塞诗歌的艺术经验。李白的一生,仗剑游侠,追求功名,求仙学道。他想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可又放弃不了学道求仙的理想。于是,在他一遇到挫折时,就想激流勇退,拂袖而去,与自然山水为伴,不仅开阔了自己的胸襟,而且满足了自己隐逸漫游、学道求仙的愿望。在他的山水诗里,千山万水,夕阳明月,有一种天人合一、气魄宏大的境界,有一种飘逸潇洒的神仙般的气质。而这些都是道教思想里所具有的。因此,从小学道的李白,不仅自己的思想深受道教思想的影响,而且,自己的诗歌的思想内容和艺术风格也受到道教思想的影响。李白的山水诗的思想底蕴是道教思想所生发出的美学思想。盛唐时代为李白的漫游学道求仙和创作山水诗歌提供了一个独特的氛围,他的个性与人生经历对于李白回归道教、寄托山水,有着重要作用。正因为如此,李白的山水诗独具个性,突破庸俗,犹如他的性格气质一样,在中国的诗坛上少有第二人能够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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