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腊月初九，一个平凡的日子，武汉下了几天大雪后，天空终于放晴，太阳如同被打破了的鸡蛋，白白黄黄的阳光照耀着美丽的校园，地面的积雪开始融化，冰冷的水泥地面如同宣纸上的淡墨，渐渐的浸开。这一天，人们照常喝酒吃肉，照常上网聊天，照常偷情约会，一切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照常进行。可是对我来讲，却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今天是我的生日！转眼间，我32岁。时间飞逝超过流星划过天空的速度，好像就在不久前，那个宁静的夏夜，我还是坐在草垛上数星星的男孩；我还是浑身脏兮兮，在水渠里捉泥鳅的男孩；我还是那个扯着货郎担，哭哭啼啼要吃糖果的男孩。
农历1976年腊月初九，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凛冽的寒风似乎要摧毁江汉平原上那个四壁透风的土屋，凉嗖嗖的冷风直往人的膝盖骨里钻。狂啸的风声中，母亲在万箭穿心般的呻吟和挣扎中，我嗷嗷大哭地降临到这个世界。母亲在完成女人一生中最伟大的壮举时，也惊心动魄地在阴曹地府的边界走了一遭。我的生日，也是母亲的受难日。
我是家里的独苗，是母亲心中无价的宝贝。在她眼里，我就是她一生最辉煌的杰作，是她生命和血脉的延续。从呱呱落地到咿呀学语，从挎着母亲一针一线缝的小书包上小学到骑永久牌自行车上中学，从书山题海的高中进入精彩纷呈的象牙塔，从豆蔻年华的书生意气到而立之年的职场失意，从情窦初开到走向婚姻的红地毯……在我的成长岁月里，饱含着母亲无私的爱，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母亲那样，期一如既往地用深情的双眸注视着我。她有时候絮絮叨叨，有时候宠我溺我，有时候责备我批评我，她用普天之下母亲同样的方式，传达着对儿子的无限的爱和期望。
依稀记得在我10岁生日之时，家里宴请所有的亲朋好友，连续三个晚上放映6场电影以示对生日的庆祝。小小的村庄都跟我这个懵懵懂懂的男孩沉浸在生日的沸腾中，在人们的祝酒声中，满面春风的母亲穿着她结婚时穿的红棉袄，原本不会喝酒的她，挨个挨个地给大伙敬酒。那个晚上，母亲醉了，可她醉得高兴，醉得甜蜜，醉得心甘情愿。
18岁时，我开始规划大学生涯，我的脸上荡漾着人生的得意。可是母亲却躲在静静的小河边，偷偷流泪，她的泪水，随着河水一起流淌，她愁我的学费，愁我的生活费。可是她在我面前，表现得比我还得意。母亲背着我四处借债，将我送入大学。为了我安心求学，她种田、打工、做小生意，她为我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全然不知，她也从不提及。看着她渐渐老去的脸，看着她粗糙打皱的双手，看着她微微驮下的脊背，我有时候想哭。在我工作不顺心的时候，母亲说：儿呀，心有多高，天就有多高，心有多宽，事业就有多宽。她朴素的人生哲理，胜过了教科书上任何的长篇大论。
转眼间，我工作多年，母亲也快进入花甲之年。我劝母亲该歇息了，可是她却双手闲不住。她说，庄稼人手停住了就不自在，浑身痒痒的。农忙时，她还像年轻人那样使力，忙完后，她自责地说：老了，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她一遍一遍第重复。我决定不让母亲干活了，她受累的身影让我的良心不安。我朝她发火，她嘿嘿地笑；我给她钱花，她拒收；我给她买新衣服，她舍不得穿。您到底要什么啊，您就吱个声啊？母亲泪眼模糊，用颤抖的声音说：儿呀，娘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缺，只要你常来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听罢，我无语，我惊奇，我惭愧，我悔恨。原来母亲想要的，就是常常能见到我，可我只顾工作，看望她的次数一年一年地减少……
我长大了，母亲老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唱一首生日快乐歌，将歌声献给天下所有伟大的母亲。此时，母亲一定等我回家，她一定为我精心准备好了一桌好菜，我该动身了，该给母亲拧一个大蛋糕了。
2008-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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