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词赏析

发布时间:2018-09-30 18:23:1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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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性德词赏析

纳兰性德词赏析

人物简介  纳兰性德(1655119——168571日),满洲正黄旗人,叶赫那拉氏,字容若(故又称纳兰容若),号楞伽山人。原名纳兰成德,为避当时太子“保成”的名讳,改名纳兰性德。 一年后,太子改名为胤礽,于是改回成德。顺治十一年生,死于康熙二十四年,年仅三十一岁。他是满洲正黄旗人,康熙十五年进士,为武英殿大学士明珠长子,一生淡泊名利、善骑射、好读书、擅长于词。他的词基本以一个“真”字取胜,写情真挚浓烈,写景逼真传神,但细读却又感淡淡忧伤。相传为曹雪芹所著《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原型。

作品原文(长相忆)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作品注释

  走过一条条山路,走过一条条水路,正向榆关那边走去。夜深了,人们在帐篷里点灯。晚上又刮风又下雪,声音嘈杂打碎了我思乡的梦,家乡没有这样的声音。

  【程】道路、路程,山一程、水一程,即山长水远也。

  【榆关】即今山海关

  【那畔】即山海关的另一边,指身处关外。

  【帐】军营的帐篷,千帐言军营之多。

  【更】旧时一夜分五更,每更大约两小时。风一更、雪一更,即言整夜风雪交加也。

  【聒】声音嘈杂,使人厌烦。

  【故园】故乡

  【此声】指风雪交加的声音。

解释详细:

  我扈驾赴辽东巡视,随行的千军万马一路跋山涉水,浩浩荡荡,向山海关进发。入夜,营帐中灯火辉煌,宏伟壮丽。夜已深,帐篷外风雪交加,阵阵风雪声搅得人无法入睡。作者思乡心切,孤单落寞,不由得生出怨恼之意:家乡怎么没有这么烦乱的声音呢?(“故园无此声”看似无理实则有理,故园岂无风雪?但同样的寒霄风雪之声,在家中听与在异乡听,自然会有不同的感受。)

作品赏析

  天涯羁旅最易引起共鸣的是那“山一程,水一程”的身漂异乡、梦回家园的意境,信手拈来不显雕琢,难怪王国维评价“容若词自然真切”。

  这首词更可贵的是缠绵而不颓废,柔情之中露出男儿镇守边塞的慷慨报国之志。一句“夜深千帐灯”不愧“千古壮观”

  1682年(康熙二十一年)二月十五日,纳兰性德随从康熙帝诣永陵、福陵、昭陵告祭,二十三日出山海关,此篇及《如梦令·万丈穹庐人醉》即作于出关前后的途中。[2]

  清初词人于小令每多新创意境。这首《长相思》以具体的时空推移过程,及视听感受,既表现景象的宏阔观感,更抒露着情思深苦的绵长心境,是即小见大的佳作。上片在“一程”又“一程”的复叠吟哦中,展示出与家园的空间阻隔不断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严重增大,空间感与乡情构成尖锐冲突。正在这种行进方向和心绪逆反背离中驻营夜宿,“夜深千帐灯”,似是壮伟景观,实乃情心深苦之写。白日行军,跋涉山水,到夜深时仍灯火通明,难入梦乡,这是因思乡而失眠。于是转入下片乡情思恋之笔。“一更”又“一更”的重叠复沓,于听风听雪的感觉中推移着时间过程,时间感知于乡情的空间阻隔而心烦意乱,怨夜太长。说“聒碎乡心梦不成”,其实是作者乡心聒碎梦难成,情苦不寐,只觉得风声雪声,声声扣击入心窝,难以承受。在“乡园”时是不会有这种令人痛苦的声响的。将主观因素推诿客观,语似平淡,意更深沉。此类迁怒归咎于风雪声写法,心理情态能充分表现出来。看似无理,反见情痴,愈是无理之怨,其怨愈显沉重。叠句和数字“一”、“千”的运用强化着视、听觉感受中的焦虑,怨怼,幽苦,亦是此词值得辨味的佳处。纳兰性德身为一等侍卫,却极厌烦“扈从”公差,于是构成传统羁旅题材的又一种类型。[1]

  蔡篙云《柯亭词论》评价说:“纳兰小词,丰神迥绝。”“尤工写塞外荒寒之景,殆馗从时所身历,故言之亲切如此。”这就是说由于纳兰性德身历此情此景、故其笔下的塞外风光更为亲切感人。王国维说:“'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长河落日圆’,此中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性德塞上之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弯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点到了此篇独到之处,盛赞它的“千古壮观”。严迪昌在《清词史》中说:“'夜深千帐灯’是壮丽的,但千帐灯下照着无眠的万颗乡心,又是怎样情味?一暖一寒,两相对照,写尽了一己厌于扈从的情怀。”是说此种况味,此种情调表现了纳兰性德深层的伤感、痛苦的内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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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红片片浑如雾,不教更觅桃源路,香径晚风寒,月在花飞处。

  蔷薇影暗空凝伫,任碧(风占),轻衫萦住;惊起早栖鸦,飞过秋千去。[海棠春]

  秦少游词曰:“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外”;成容若词曰:“落红片片浑如雾,不教更觅桃源路”。少游词乃虚写景,实写内心感受,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皆暗指内心希望破灭,世外桃源只是空想而已;成容若词写得却是实景。暮春时节,正是花落水流红。“不教更觅桃源路”暗示下面结局失望。“香径晚风寒,月在花飞处”句,朴素冲和,淡雅幽丽。蔷薇花丛下,词人凝思伫立,痴心以待。“惊起早栖鸦,飞过秋千去”,直接点明词人空等一夜,她为何爽约,词人没有提及。恐又是《西厢记》中崔莺莺所言:“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

  惆怅玉颜成间隔,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班骓一系无寻处。[蝶恋花]

  此篇写两恋人依依别离。严羽《沧浪诗话》言唐代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可见痛生离死别,悲人生聚散实可见诗人性情。古今词人离别佳作多不胜数,窃以为柳七为此中圣手。柳七平生潦落,其羁旅别离词,意境高远,神微幽隐;容若青春年少,词风纯朴自然,不失赤子之心。“眼底风光留不住”,眼底是何种风光?风暖花香,杨柳依依。“人言满院是春光,春光毕竟今何处?”, 心上人实不愿让词人离去,不愿让杨柳成为自己日夜思念的地方。然而,心中百般也是图劳,只能怀念离人音容。“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古人多用“东风”指不可抗拒的力量,如“东风恶,欢情薄”、“东风无力百花残”。她发出叹息,为何自己的幸福繁华不可挽留?“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一句,娓婉悠长,用柳枝女“断带乞句”求李义山诗典故,指只能空对词人离后的诗稿,常怀念曾经别离的“杨柳斑骓”之地。

  倦收缃帙,悄垂罗幕,盼煞一灯红小;便容生受博山香,销折得狂名多少!

  是伊缘薄?是侬情浅?难道多磨更好?不成寒漏也相催?索性尽荒鸡唱了![鹊桥仙]

  清人笔记中有纳兰容若失恋之说,言容若恋一女,有婚姻之约,后此女入宫。容若誓必一见。会遭国丧,容若化妆喇嘛入宫,果见此女,然相隔不能通言,遂怅然而去。此说破绽颇多,未必可信。容若婚后生活虽十分美满,但也有不少描述失恋之词。此篇上下两片,情绪迥异。“倦收缃帙,悄垂罗幕”句,言室内风光旖旎,脉脉含情。“红袖添香伴读书”为多少读书人之愿!容若得一知已,二人与书斋中秉烛夜读,不知争羡多少人。二人懒收书卷,四互相望,只盼灯火暗淡,可相依而坐。“倦收”、“盼煞”一松一紧,把二人内心此刻波澜起伏,爱意如潮,刻画得十分细致。“便容生受博山香”,二人相拥而坐,耳鬓厮磨。“销折得狂名多少”,古人情爱之事,少有敢言者。张敞画眉遂得众人耻笑,而容若却言,能得爱人倾情,便是受笑讥嘲讽,也心甘情愿。此二句不涉轻狂,庄重而不狎兴,而情已是浓得化不开,两情相悦,正是如此。往事已成空,“是伊缘薄?是侬情浅?”,原来这一切,只是陶醉于回忆中。情深情浅,自是难已测量,这痛苦记忆,怨我?怨她?难道失去了爱情竟是件好事?一连三问,情绪急转直下。难道更漏也阻我入眠?此处又是一问!词人胸中此刻已痛不欲生,当以愤恨之语结尾。“索性荒鸡唱了”,“如此一场思绪,搅动心神,干脆不睡,直待黎明到来”。

  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新月几疏星,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

  原是瞿塘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栏杆外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临江仙]

  等待是一种人生苍老的过程。李后主《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写与小周后后宫幽后之事,为男女幽会之名篇,然后主只述小周后匆忙出宫之状,不提自己心思如何。盖因后主当时为帝,深夜幽会,只图一时之乐,未必懂得普通青年男女恋爱之时的相思之苦。“横月斜,疏星炯”,三更时分,风定夜静,相约之人却迟迟不来,就连小鼠也出来窥探。“人静鼠窥灯”出自秦少游“梦破鼠窥灯,霜送晓寒侵被[如梦令]。”四周如此寂静,让人心内冷凉一片。此篇与《海棠春》都写等人,意境却大不相同。《海棠春》一篇失望之余,尚有点滴希望,并不甚凄凉;此篇沉沉无半点生气,极其寂寞。词人久待不见人来,便开始思索爽约原因。“原是瞿塘风间阻”,瞿塘是何景观?瞿塘风潮澎湃,往来船只绝难通过,意指二人间有巨大阻碍,不能相见,教人误以为对方无情。想必此刻伊人正在独倚高楼,拍遍栏杆,苦无良计。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晕红潮,斜溜钗心只凤翘。

  待将低唤,直为凝情恐人见。欲诉幽怀,转过回阑叩玉钗。[减字木兰花]

  此一类少女情窦初开,心有所动的情景,由纳兰性德写来也十分传神。“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青春少年偶一相见,在词人眼中,她直如芙蓉带雨,教人怜惜。一见倾心,却碍于情面不敢言语,神态此时却已经异样。“小晕红潮,斜溜钗心只凤翘”,脸上泛起红晕,转身走开,她身形窈窕,步履寒忧。转身过去后,心中生悔,“待将低唤,又恐他人见”。怎样才能一吐心意?女主人公把玉钗摘下,轻叩栏杆。“转过回廊叩玉钗”,究竟是欲把词人唤住,想多看他一眼?还是约他在此再相见?词人无言,只留读者自解其中味。

  相逢一瞬间少女的倾心,对于爱情的兴奋与羞涩,急于表达自已的心情和欲言又止的神态,在容若笔端如一潭春水,无波无浪,含蓄娓婉,使人如见其人,如闻其面。纳兰词如此者惟: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红冷,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谁定。谁省?谁省?从此簟波灯影。[如梦令]可一较长短。

  西风乍起峭寒生,惊雁避移营,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

  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试倩玉箫声唤,千古英雄梦醒。[太常引]〔自题小像〕

  此篇名为作者小像所题,而实为作者内心真实写照。词中之雁当为容若本人。古代仕人多深陷于权势、物欲之旋涡中,似范少伯激荡五湖,抽身而退者,少之又之;余者如鲨鱼嗜血,醉心仕途,穷一生心力,追逐功名利禄。成容若视仕途功名为一生中最大羁绊。所谓“人而自由,却无一刻自由”正是此理。诗人非随心所欲,生而坦荡,绝难有杰作。自由为成容若一生中之最大企盼。西风峭寒,惊雁孤翔,“千里暮云平,休回首长亭短亭”,“千里暮云平”当取自王摩诘《观猎》。于苍茫无际之处,正是当分别之所,口中言道“休回首”,而心思早也飞驰神往。“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于心驰神往之中猛然而醒,想自己孤身一人,于苍茫宇宙中似苍海一粟,雕龙文章、屠狗功名,只似千古一梦而已!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忆江南]

  此为《饮水词》开篇之作。[忆江南]为初学填词者必习词牌,方家一观便知功力深浅。此一篇写冬季黄昏飞雪,一人于堂前凭风独立。“昏鸦尽”一句语简意明,渲染全篇气氛。古人写飞鸟,多是杜宇、金衣,乌鸦。国人谓鸦为不详之鸟,但以鸦入境者颇多佳句,点睛之笔,如“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枯藤老树昏鸦”等。成容若气势陡出,开篇即以“鸦”入境。昏鸦已逝,词人临风而立,是等候?是沉思?无言以对。天寒飞雪,如柳絮飞舞台阁旁。“梅”者报春之花,梅花开,自距春天不远,意寓心中生起一丝希望。“胆瓶”二字与下面“心字”皆暗指,心字成灰并非指心字檀香成灰,而指内心世界的黯黯神伤。容若此类小令,不经雕饰,全无绮丽言语,韵味凄苦悲凉,久读伤人心深矣!类似意境者如《饮水词》第二首:

  心灰尽,有发末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灯。情在不能胜。[忆江南]

  此首较之第一首逊色,并无多少可称道之处。只“有发末全僧”尚属好句,然可从此二首词中便可初窥容若词风。容若三百四十余首词中用“愁”字九十次,“泪”字六十五次,“恨”字三十九次,可谓满卷凄凉语,诗成血泪书。若容所做[忆江南]小令中,做隽秀清爽之语者少,偶一有之。如:

  江南好,城阙尚嵯峨。故物陵前惟石马。遗踪陌上有铜驼。玉树夜深歌。[忆江南]

  此词为容若扈从皇帝至江南,情绪较好时所做。江南秀色,维扬佳丽,南朝风物,愉悦人心。金陵城阙尚是“山围故国周遭在”,而“铜驼”“石马”典故暗含朝代兴亡,指出江山易主,旧日王城已是“潮打空城寂寞回”。全篇暗中凭吊兴衰,稍具刘梦得之余味。

  西风一夜剪芭蕉,倦眼经秋耐寂寥。强把心情付浊醪。读《离骚》,愁似湘江日夜潮。[忆王孙]

  此篇悲凉顽艳,无一句不惹人愁。萧萧一夜西风,芭蕉虽未凋尽,却也满目疮痍。“倦眼”点明已是深夜,秋夜里词人说自己仍抵得住孤独。言虽如此,也只由浊酒将心情打发,“强”字道破此中真意。难道就如此沉沦下去?悲愤之时读屈子《离骚》,以酒浇胸中之块垒,以诗抒心中之抱负。写至此,此首抒发悲愤之意已出,若俗手必出一狂语收尾,然成容若岂同凡人。“愁似湘江日夜潮”,《离骚》既出,能不忆屈子投身湘江(汩罗为湘江支流),理想抱负无处施展,前途无路,心潮澎湃,如湘江日夜奔流。“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如此情怀,如此情景,真真愁煞人也!

  何处?几叶萧萧雨。湿尽檐花,花底人无语。掩屏山,玉炉寒,谁见两眉愁聚倚栏杆。[玉连环影]

  此一阙写一人心情无聊之极,独自发呆,内心不知思量什么。细雨点点,打湿檐瓦,屋檐下的人悄然独立。凉风吹来,身上陡然寒冷,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此时,屏风半掩,炉内檀香燃尽,也懒得再点。主人公愁眉紧锁,只是无言凭栏。“掩屏山,玉炉寒,谁见两眉愁聚倚 栏杆”,借画屏、玉炉突出室内环境华贵富丽,显示主人富有,反衬内心之空虚,含蓄自然,不失雅致。与温飞卿“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余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垞洲”([忆江南])相较,飞卿词言闺妇思怀,情绪波澜不惊,意味深长。容若此类小词直抒胸意,意境不及飞卿,情却胜过飞卿。

  水浴清蟾风入袂,鱼鳞触损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愁难睡,西南月落城乌起。[天仙子]

  此篇纤侬而不繁腻,王静安言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可见容若内心感受之敏锐。月色映水,荡起金波,天风吹我。月光下,水面如金色鱼鳞。手中杯盏满斟,对如此良辰美景,酒未入唇,人心已醉,忧愁袭上心头。波斯人海亚姆《拜鲁集》中有诗:“绿酒朱唇空过眼”,由容若看来,如此天赐美景只醉旁人,无我何干?对如此景色,却仍不能释怀,此忧愁为与生俱来,当真“此情无计可消除”。

  微云一抹遥峰,冷溶溶,恰与个人清晓画眉同。

  红蜡泪,青绫被,水沉浓。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相见欢]

  上片写丈夫思念远方妻子。遥看山峰,山色青黛,如妻子的蛾眉。与牛济仙“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有异曲同工之妙。下片转写妻子对丈夫的思念。长夜漫漫,独对红烛,拥锦衾玉被,内心寂寞如着冷水。人在屋内,思绪早飞到天边,与心上人一起在荒村野店听西风劲吼。“却与黄茅野店听西风”,能做此语者,非一般心意,两心相知者,不能道矣。

  莲漏三声烛半条,杏花微雨湿轻绡。那将红豆寄无聊。

  春色已看浓似酒,归期安得信如潮,离魂入夜倩谁招?[浣溪沙]

  “莲漏三声烛半条”写已是深夜,“杏花微雨湿轻绡”点明是春夜飘雨,“那将红豆寄无聊”为何要将红豆寄与我,凭添一份相思愁苦。红豆本相思之物,词人此刻却怨此红豆,实无奈之语,心情低沉由此可见一斑。“春色已看浓似酒,归期安得信如潮”二句,清新自然,无半点做作。唐李益《江南曲》云“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潮来潮去尚且有期,唯牵挂之人淹留于外。韶华转逝,暮春景色,深醉人心,问君能否如潮汐如期归来?“离魂入夜倩谁招”,如若不能归来,谁又能将离人招入我的梦中?能写此凄苦句,方是真知天涯羁旅,戍边守关之苦。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疑着雨,晚风吹掠鬓云偏,倩魂销尽夕阳前。[浣溪沙]

  《西郊冯氏园看海棠,因忆<香严词>有感》

  龚鼎孳为当时名士,与纳兰容若、陈其年等交往颇多,其《香严词》中有“重来门巷,尽日飞红”句[蓦山溪],其意境与此篇相近。容若观冯园海棠时,龚鼎孳等皆在场。与朋友同游,本乘兴畅游事,勾起容若昔日春末时节,海棠飘零,与人共同赏玩之事。杏花并非伤春之物,然在词人眼中,无一物不与他(她)有关,无一物不勾起思念。那是在一年以前,一同游玩的日子,景色与今日一般无二。“一片晕红疑着雨”,杏花飞落似雨如烟,如酒入愁肠,化作相思血泪。如此怡情畅游之事,实不能忘。词人此刻重温旧景,直如往日重见。“晚风吹掠鬓云偏,倩魂销尽夕阳前”,夕阳下,词人凭风而立,感触良多。人中之真性情者,正是如此。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采桑子]

  纳兰容若自出生以来,门庭富贵。其父明珠权倾朝野,深得康熙宠信。容若文武兼修二十二岁中进士,授三等侍卫,后擢升为一等。长伴康熙左右,康熙对其也是青眼有佳,平步青云是早晚之事。容若一侯门少年公子,何来如此多凄苦无聊之语?生于侯门,未必是幸事。明珠醉心功名,而容若不热衷此道,父子之间貌和神离;纳兰容若与顾华峰、陈其年等交好,此一众人或为明朝遗老,或为志不得抒的汉族名士,容若深受此一众人影响。纳兰的家庭门第、随行君侧都使其有惴惴临履之忧,所忧所悲,当真无法言说。

  此一篇词妙不可言,不可解读,只可意会。读此可知纳兰容若文采风流。长夜孤灯,乐府凄凉,一种莫可名状的滋味油然而生。愁从何处来?恨到何时休?正所谓“不知何事萦怀抱”;无端愁苦如何排遣?一片丹心谱与谁人?此所谓“梦也何曾到谢桥”。较之以晏小山词“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容若词多一份自然凄婉,少一份放荡不羁。纳兰容若潇洒之处正在于斯!

  浣溪沙。

  残雪凝辉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上阕通过 “残雪”、“凝辉”、“落梅”、“三更”、“月胧明”等字句,营造出了一种既清且冷,既孤且单的意境,大有屈原“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而这种感觉大抵只能给人带来痛苦和茫然。接着他便抛出“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的问句,这个“君”指的是谁?是朋友?是知己?还是那天上朦胧的月亮?我觉得都不是,而恰恰就是纳兰自己。我想,当一个人倦了,累了,苦了,伤了的时候,便不禁会忍不住地自言自语,自怨自艾,自问自答,何况是纳兰这样的至情至性之人呢?本来词句至此,已令读者唏嘘不已,谁知下一句“断肠声里忆平生”更是点睛之笔,短短七字,不禁令人潸然泪下……

长相思兮长相忆 清明时节忆纳兰

——三首经典纳兰词作欣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当时只道是寻常」、「此情已自成追忆」,这些经典词句读来令人怦然心动,曾令不少热恋中的红男绿女陷入莫名的伤感和别样的惆怅之中。这些或清新淡雅、或清丽凄婉的词句的作者就是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1655~1685),清初著名词人。本名成德,为避太子讳改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其父明珠乃武英殿大学士,母亲觉罗氏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其家族纳兰氏隶属正黄旗,为清初满族最显赫的八大姓之一,亦即后世所称「叶赫那拉氏」。他出身于簪缨豪门,天资秉异,落拓不羁,超逸脱俗。纳兰年少聪颖,文武全才。康熙十五年(1676年)于二十二岁时殿试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授乾清门三等侍卫,后循进一等,武官正三品。

第一次知道纳兰容若这个名字,是在二十多年前,在沈阳读研一时,看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当时只是惊讶,一个满族词人竟也能写出如此对仗工整、凄怨温婉的词句,就依稀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来辗转至浙大攻读博士学位时,邻室中文系的一位学长推荐《纳兰词》。闲来无事,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读了起来。那时年轻,读起纳兰来,总是矫情多于深情,总有一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做作。

再读纳兰,是去年暮春时节,一位在文学、音乐方面常有交往的好友的一句话,记得她说:情深若能如纳兰,一生无悔。然后,就认真地读起纳兰来。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喜欢纳兰,也许就是喜欢他那动人情怀的词赋,喜欢他那浸透始终的情深意切。

纳兰虽然注定一生富贵荣华,金阶玉堂,但他却是为文字而生的人。在他短暂的生命里,至纯至性,苦心孤诣,将心事付与文字,留下了三百多首哀婉忧伤的华丽词章,成为清代最杰出的词人。其文学成就以词为最,其词现存349首,刊印为《侧帽》、《饮水》集,后多称《纳兰词》。尤以小令见长,词工清丽,造诣极深,时人誉为「清代第一词人」。

纳兰词风格清新隽秀,情真意切,清丽凄婉,有南唐后主遗风。特别是为悼念其早逝的妻子卢氏而写下的许多词篇,更是泣血之作,哀感顽艳。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评:「北宋以来,一人而已」。

他是乱世中的一个传奇,在清代文学史上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一片疆域;他是人世间的痴情之种,在凄美的词藻中苦恋自己的爱人;他是铁马干戈中的水中浮萍,在残酷的战争中无奈地漂流。纳兰容若——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内心伤痕累累的清代词人。

纳兰容若是一个忧伤、唯美的词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伤感凄切的悼亡词,充满着对爱人的痴恋;其情深意切的思乡词,饱含着对故乡的眷恋。纳兰词中有华丽的伤感,有温婉的情愁,有别样的惆怅……至情至性的纳兰容若,让人痴迷让人狂。

纳兰词有一种「此词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高雅气质。那种不言自显的雍容华贵,仿佛浑然天成。

纳兰倾其一生,写尽了情深与忧伤。他的词,篇篇含愁,卷卷成悲,一曲弦伤,弹到最后,仍是曲高和寡,纳兰的寂寞,终究无人懂得。凄怨温婉的词风象迷香一般,透过三百多年的时空,仍然温柔而凄楚地熏着你我的眉眼。每当想起,耳边就仿佛听到纳兰在忧伤地吟唱:「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情来情去情难了,缘深缘浅缘不断。弹指间,逝水流年。纳兰唱遍了「蝶恋花」,吟遍了「长相思」,只匆匆三十一载,便驾鹤仙游西去,留给世人多少抚卷长叹。尘缘如梦,皆付词中去;黄土一抔,掩不尽那天上人间的悲切。穿越几百年的兰舟,能否载得动纳兰如许的情与愁?

透过岁月的河流,我仿佛看见纳兰一路走来,一袭长衫,一双忧伤迷离的眼眸。他年仅三十一岁的生命,犹如漫漫长夜中,一颗璀璨的流星,照亮了,整片天空。

他的忧伤与孤寂,穿越世俗,洞穿历史,滑过岁月,依旧清晰可见。所有的血泪,融入了挥手而下的诗词中。那些无声的纸墨,倾诉着他最深的忧郁,最痛楚的爱。他的诗,一如他的名字,那般撩人。纳兰容若,这个名字,早在山一程,水一程的「长相思」里,便融进了你我的灵魂,从此,再未消逝。

诗词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在这细雨霏霏的清明时节,在这美丽的烟花三月,如果有空,不妨泡一杯绿茶,拈一首纳兰词,细细读,慢慢品……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木兰花令,原为唐教坊曲,后用作词牌。最初可见《花间集》中韦庄词。上下片除第三句外,其余皆押仄声韵,也作《木兰花》。

古诗中的《决绝词》,是以女子的口吻控诉薄情郎,从而表示与之决绝。唐元稹作有《古决绝词》三首。

这首词中有两个典故:

「秋风悲画扇」:借用汉朝班婕妤的故事。班婕妤曾是汉成帝的妃子,却遭到赵飞燕的妒忌、馋害而被打入冷宫。南北朝的刘孝焯曾经写过《班婕妤怨》:「妾身似秋扇」,于是就用秋扇比喻被遗弃的女子。

「骊山」、「夜雨霖铃」、「比翼连枝」:均源自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白居易的《长恨歌》更使这一爱情故事传颂千古。

「人生若只如初见」,有太多人喜欢这一句。命运如同树枝间投下的光影,光怪陆离,斑驳交错,怎样都无法看清,而若是细细的看,久了便觉出恍惚来。

容若这首《木兰花令》,道破天机的只这一句,其余的,都是可以略去不看的。在浩如烟海的词赋中,无论怎样,这一句都是决绝的独立,很难找出能与这句话并肩的句子。如果一定要说有,怕也只有元好问的那首《摸鱼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勉强可与之匹敌。

两句话,都参透了世情,问懵了苍生。

是啊!小时候听故事,都是相似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遥远的地方,某一天……」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何其美好。

很久很久以前,天与地尚未分开,世界一片洪荒,女娲刚刚造出人类,一切都混沌未明。是的,在那样的时候,故事还来不及开始,我们也来不及遗憾与悲伤。

初见,在杭州的西湖边,烟雨朦胧中,悠悠小舟上,白娘子与许仙借伞定情,两人相顾凝眸,心波荡漾,情如小荷,才露尖尖角;

初见,在清静的书院里,一个名叫祝英台的女子轻轻坐在一个名叫梁山伯的书生身旁,轻身唤他:「梁兄,三载同窗,一朝诀别,此时此刻,又如何能知我就是你的九妹?」

初见,在大汉的未央宫,飞燕体态轻盈,身姿曼妙,合德体无瑕疵,更胜姐姐三分。有了这样的一对姐妹,你是否还会记得,当日从黄金辇上伸出手来,柔情似水,邀我同车的情景?

初见,在骊山的行宫里,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刹那,该是惹得多少人的钦羡和赞叹啊!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可是,后来的故事却并不总是那么美好:许仙背叛了白娘子,使她心如死灰,永镇雷峰塔;祝英台最终成了马家妇,梁山伯呕血而死,最后的相守,也不过是双双化了彩蝶一对,算不得成全;曾经的冠宠三宫、才貌双全的贤妃班婕妤,在长信宫中银牙咬碎,泪水滴破脸颊也改不了秋扇见绢的命运;马嵬坡下生死别,玄宗回马杨妃死,三郎终是背弃了玉环,就算来世相约化为比翼鸟、连理枝,今生也只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花谢了能再开,月缺了能再圆,而人别了,能否再见却实属未知。你共我,又怎躲得过?

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宝黛相会之后就应该双双转身,两两相忘,省却那滴不尽的相思血泪抛红豆;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诸葛亮隆中相见,清茶奉君,转身就该掩了门扉,继续高睡,不要六出祁山,光复汉室;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梁山好汉就该只管跟着晁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生辰纲这样的不义之财来多少劫多少,不要跟着宋江混什么狗屁功名,图什么正途出身,搞到寥儿洼招魂幡动,依稀鬼哭。

原来,爱情用来遗忘,感情用来摧毁,忠诚用来背叛。在世间的洪流中起起落落,人心经不住世事熬煎,一切都存在变数。《大话西游》中那个浅若兰芷的女子浅离,最终也不过是含着泪说,猜得着故事的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我们谁能躲得开,尘世后那只翻云覆雨手?

人生若只如初见。短短七个字,却横腰截断了多少绵绵无绝期的故事尾巴,无论是词,还是人生,这故事的结局都是:惆怅、无奈……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不用惋惜,不要落泪。留得住初见时,便是永久。

浣溪纱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秋风萧瑟,天气肃杀。中国文人自古就有悲秋的传统,纳兰夫妇伉俪情深,为爱妻的早逝而伤心的他此时触景生情,又怎能不悲从中来?水一般的柔情,一直是纳兰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身处高位,心中渴求的却是永恒真挚的爱情。在年仅三十一年的人生生涯中,他爱上了三个绝世的女子,最后却都是以悲剧而告终。美丽的表妹——他的初恋,深深陷入了华美而吃人的宫墙之中。浅浅的一道宫墙,却似咫尺天涯,越不过,走不进,亦无法逃离;他挚爱的结发之妻卢氏,病逝于美好的双十年华之时。这首《浣溪沙》即为早逝的爱妻而作。淡淡的伤感,美丽的哀愁,令人低徊不已;他最后的爱人——一位江南才女(冒辟疆与董小宛之女)亦因满汉不能通婚而被迫分离。在哀痛之中,他狂草疾书《花仙子》:「风絮飘残以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他的灵魂,在清朝门第观念下伤痕累累。这些生命中的绝恋,永远是他心中灵魂的叹息。

开篇「西风」便已奠定了整首词哀伤的基调。词人明知已是「独自凉」,无人念及,却偏要生出「谁念」的诘问。仅此起首一句,便已伤人心髓,后人读来不禁与之同悲。再看北宋词人贺铸在丧妻后发出的感叹:「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两人虽然相隔六、七个世纪,其情却是相通的。而「凉」字描写的绝不只是天气,更是词人的心境。次句平接,面对萧萧黄叶,又生无限感伤,「伤心人」哪堪重负?纳兰或许只有一闭「疏窗」,设法逃避痛苦以求得内心短时的平静。「西风」、「黄叶」、「疏窗」、「残阳」、「沉思往事」的词人,到这里,词所列出的意向仿佛推出了一个定格镜头,长久地锲入我们的脑海,让我们为之深深感动。几百年后,我们似乎依然可以看到纳兰孑然独立的身影,衣袂飘飘,「残阳」下,陷入无限的哀思。

下阙很自然地写出了词人对往事的追忆。「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是格式较为工整的对仗句。「被酒」即醉酒。春日醉酒,酣甜入眠,满是生活的情趣,而睡意正浓时最紧要的是无人打扰。「莫惊」二字正写出了卢氏不惊扰他的睡眠,对他体贴入微、关爱备至。而这样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不仅是纳兰生活上的伴侣,更是他文学上的红颜知己。出句写平常生活,对句更进一层。词人在此借用了赵明诚、李清照夫妇「赌书泼茶」的典故。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一文中曾追叙她婚后屏居乡里时与丈夫赌书的情景,文中说:「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这是文学史上的佳话,意趣盎然。一句「甘心老是乡矣」便写出他们情投意合、安贫乐道的夫妻生活。纳兰以赵明诚、李清照夫妇比自己与卢氏,意在表明自己对卢氏的深深爱恋以及丧失这么一位才情并茂的妻子的无比哀伤。纳兰毕竟是个痴情的人,已是「生死两茫茫」,天人相隔,而他仍割舍不下这份情感,性情中人读来不禁潸然。倘若卢氏泉下有知,有如此一位至情至爱的夫君知己,亦能安息了。比起纳兰,李义山算是幸运得多,当他问出「何当共剪西窗烛」时,是自知有「却话巴山夜雨时」的;而我们这位伤心的纳兰明知无法挽回一切,他只有把所有的哀思与无奈化为最后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这七个字我们读来尚且为之心痛,何况词人自己,更是字字皆血泪。当时只是寻常情景,在卢氏逝世后却成了纳兰心中美好的追忆。大凡美好的事物,只有失去它之后我们才懂得珍惜,而美好的事物又往往稍纵即逝,恍若昙花一现。「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张爱玲语)痴情的纳兰性德终于经受不起丧妻失伴的长长的痛苦磨难,于三十一岁夭亡,结束了短短的一生。他留下一部《通志堂词》,共三百四十余首,而其中悼念卢氏的就有数十首之多,足见他对亡妻的挚爱与眷恋。纳兰是至情至爱之人,更是一个少有的痴情之人。

纳兰性德本是一位文武全才,其妻卢氏的逝亡对他是一个沉重的精神打击。「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纳兰是真正不曾悔过的。而他本人的早逝于我们又何尝不是一大损失?当他哀叹「谁念西风独自凉」、「沉思往事立残阳」的时候,我悄然寻着他的身影,感其痴情,不禁想起了元好问的那首《摸鱼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当时只道是寻常」。他当时怎知,这触手可及的幸福,不久,便消逝于天地,无以寻回。人生无常,实有太多的不可预料。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是寻常,只是因为未曾失去,才以为,可以相伴终老,无悔一世。才以为,上天注定会让他们,相遇,相守。

纳兰孑然独立着,他无声的泪水,似一首长诗,诉说着不尽的惆怅,直滴进你我心里。

采桑子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除了怀念亡妻,在《纳兰词》里,还有相当的篇幅是写给一位谢姓女子,那是纳兰的红颜知己,纳兰一生最爱之人。这首《采桑子》便是为这位红颜而作。

此情已自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们无法知道,那位谢姓女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值得容若如此感念?在纳兰笔下,她通晓诗词,善弄洞箫。晓风残月下,水榭回廊边,她吹箫的清瘦身影,是那样的清澈出尘!两人同游山光湖畔,共赏风花雪月,相互倾诉,海誓山盟。

「此情已自成追忆」,也许是误会,使两人分离;也许是天妒红颜,这位谢姓女子早早逝去。总之,世移时易,欢乐不再。感物伤情,纳兰不免黯然神伤。

该词通篇充溢了哀婉凄楚的相思之情和怅然若失的怀念心绪,读来令人平添了许多的叹息。这叹息,在转眼间又变成了一种向往,向往纳兰的那种执着,向往纳兰的情深意切。

「此情已自成追忆」,因了这首《采桑子》,即便物是人非,斯人已去,我依然心怀坦坦,依然相信有一双清澈的眸子在黑夜凝视夜空,依然会在或有风或有月的夜晚怀念那旧日的时光,那样的时光可以让人平生出许多的向往和期盼。

「此情已自成追忆」,因了纳兰,便开始怀念那秦时的明月汉时的秋风,唐人的琴瑟宋人的笛箫了;便开始怀念那可以寄托相思、寄托情怀的风清月朗的时光了。纳兰性德及他的经典诗词 纳兰性德(1655-1685),清初词人,原名成德,避太子保成讳改性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出身满洲贵族。他的父亲明珠历任内务府总管、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纳兰性德十七岁进太学,十八岁中举,十九岁会试中试,因患寒疾,没有参加殿试。二十二岁第二次参加考试才考中进士。由于他是八旗子弟,上代又与皇室沾亲,所以被康熙留在身边,授予三等侍卫的官职,后又晋升为一等侍卫。康熙二十四年患急病去世,年仅三十一岁。纳兰性德《纳兰词》精华卷 纳兰性德《纳兰词》卷 纳兰性德《纳兰词》卷 纳兰性德《纳兰词》卷 纳兰性德《纳兰词》卷 纳兰性德《纳兰诗》杨雨《百家讲坛-纳兰心事有谁知》讲稿:纳兰心事有谁知(一) 我是人间惆怅客 纳兰心事有谁知(二) 多情自古原多病纳兰心事有谁知(三) 一生一代一双人纳兰心事有谁知(四) 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心事有谁知(五) 不是人间富贵花纳兰心事有谁知(六) 幽怨从前何处诉纳兰心事有谁知(七) 身世悠悠何足问纳兰心事有谁知(八) 而今才道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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