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主义》文本分析

文 本 分 析

本文是一篇论证严密而又具有很强艺术性的杂文。

从论证的角度看，全文扣紧“拿来主义”这个论题，从为什么要实行拿来主义、什么是拿来主义和怎样才能实行拿来主义这三个方面，进行了严密的、极富说服力的论证。

开头从“闭关主义”和“送去主义”说起，这二者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作法，但都不足取，都是“拿来主义”的对立面。由对这两种作法的否定，达到论证必须实行拿来主义的目的，这在文章写作上叫做“逆起”的写法，在论证上则是因果论证。对“闭关主义”只捎带提及，因为“闭关”的恶果已为大家深知，点到即可；而“送去主义”的则是开头几段论证的重点，第2段先指出这不符合“礼尚往来”的仪节，第3、4段又进一步论证其巨大的、深远的危害，即倘若只是一味地“送去”，结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只“送去”不“拿来”是不行的。这样，第5段明确提出的“还得‘拿来’”的观点，就得到有力的论证。从论证逻辑上看，至此已证明了“为什么要实行拿来主义”。

接下来的6、7两段，从“送来”与“拿来”的区别上立论。这二者是鲜明的对比，也是进一步的因果论证（第7段开头的“所以”是明确的语言标志）。即决不可听任“送来”，听任“送来”的结果，就是听任心怀叵测的外人来坑害自己。因此“我们要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这可看作是对“什么是拿来主义”的第一层论证。接下去的第8段，用“大宅子”设喻，批判极“左”的昏蛋和极右的废物等等，可看作是对“什么是拿来主义”的第二层论证。不管是任凭别人“送来”，还是像大宅子的不肖子孙那样，都不是“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所以惟有“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才是值得提倡的。这两个论证层次在逻辑上是很严密的。至此，“什么是拿来主义”也得到充分论证。

最后的9段和10段，论证怎样“占有，挑选”（参见后文对“比喻”的分析）和怎样才能“占有，挑选”（要或使用，或存放，或毁灭；沉着，勇猛，有辨别，不自私），这是对“怎样才能实行拿来主义”的深刻论证。

对本文的阅读，要能够把握住作者的论证逻辑，掌握住基本的论证思路。本文不是一般的议论文，而是一篇杂文。有人说杂文是文艺性的政论，这是很有道理的。鲁迅的杂文，活泼、犀利，不仅形象感极强，而且高屋建瓴，涉笔成趋，嘻笑怒骂皆成文章，其行文笔法尤非一般杂文可比。所以阅读本文，如果想像一般文章那样分段分层，是容易费力不讨好的。但若从内在的论证逻辑入手，不斤斤计较于层次段落的划分，却可省去很多麻烦。

本文的艺术性，可以从语言的犀利、精确、形象、生动、含蓄、幽默等多方面去体会，而荦荦大端者，则是文中不同寻常的比喻。

本文集中大量使用比喻的是8、9两段。

第8段，用从祖上得来的“大宅子”比喻人类文化遗产，用徘徊不敢进门的“孱头”比喻那些害怕继承的逃避主义者，用勃然大怒放一把火烧光的“昏蛋”比喻盲目排斥一切的虚无主义者和貌似彻底革命的“左”派幼稚病患者，用欣然蹩进卧室大吸剩下的鸦片烟的“废物”比喻崇洋媚外的投降主义者，都形象鲜明且十分准确，是用形象化手法对在文化遗产问题上种种错误倾向的概括，也是对当时某些丑恶现象的有力鞭笞。

第9段，用“鱼翅”比喻文化遗产中的精华，用“鸦片”比喻文化遗产中精华糟粕混杂、需要区别对待才能批判继承的部分，用“烟枪和烟灯”比喻文化遗产中未必有害但不宜直接应用的东西，用一群姨太太比喻文化遗产中纯属糟粕、一无可取的东西，这一连串比喻不仅形象具体，而且清楚透彻地说明了怎样“拿来”，怎样对文化遗产进行批判继承。

其中用“抛在路上以显其‘平民化’”，揭露当时某些标榜“平民化”者的虚伪；用“当众摔在毛厕里”，揭露某些人哗众取宠而又十分浅薄的极“左”面目；用背着烟枪烟灯周游世界，讽刺那些不分青红皂白、一味炫耀“国粹”者的可笑；用只像罗卜白菜一样吃掉而不用来宴大宾，说明继承人类文化遗产不在于为少数人服务，而在于人民大众。这些比喻不仅形象好懂，而且内容深邃；不仅具有极强的感染力，而且含蓄幽默，耐人寻味。

如果从论证方法上说，可以认为本文8、9两段运用了“比喻论证”的方法。但若不拘泥于分析议论文写作的常套，则应看到这些地方正突出反映了鲁迅杂文的语言功力。鲁迅无论在对现实生活的非凡认识上，还是在驾驭语言上，都是一代大师。无论多么复杂的问题，在他笔下都可以变得举重若轻，简明透彻，而又被赋予令人思之不尽的内涵。对复杂的理论问题可以完全不假诸抽象概念的演绎，而假诸生活中种种趣事，纯乎以形象手段来表现，这是一种很高的境界。鲁迅杂文的语言，机智幽默，挥洒自如，是一种高超的思想境界和高妙的艺术概括能力的反映。对《拿来主义》的阅读，如果仅着眼于论证方法或修辞方法，很容易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我们应通过反复诵读和揣摩，深入领悟其中这种深广的内蕴，这样会受益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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