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二)

发布时间:2016-05-17 16:44:40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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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辛弃疾《青玉案》

  熟悉整首《青玉案》的人并不多,但“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句几乎家喻户晓,人皆诵之。南宋词人辛弃疾素来意气豪迈、声调高亢、风骨伟岸,与北宋苏轼并称为“苏辛二家”。他文韬武略、纵横天下,领兵打仗是主业,吟词作赋只是副业,因此,他的词大多铿锵有力、壮怀激烈,抒发了拳拳爱国之情和殷殷报国之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男儿戍卫边疆的飒爽英姿跃然纸上;“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大丈夫逐鹿中原、笑傲江湖的英雄气概直冲云霄;而“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则完美书写了稼轩壮志未酬身先死,却依然忧国忧民、鞠躬尽瘁的一生。辛弃疾的出现,以一股清亮雄壮之风,一扫宋朝文坛泛滥的绮丽柔靡之音。读稼轩词,总让人热血沸腾,忍不住要与他一起登高临意,把栏杆拍遍。

  然,无情未必真豪杰。可恨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把《青玉案》尾句作为追求学问的第三种境界,是为功夫到处,灵犀一点即参透真谛;而我和普通世人一样,更愿意把它看作是平淡之极、又绚烂至极的情词。无论从女性审美的角度看,还是从崇拜英雄的情结讲,欣赏的当是如稼轩这样集侠义、磊落、才华、柔情于一身的男子,让人遥遥地心生爱慕之情。翻遍史册,辛弃疾一生主要忙于抗金大业,又屡遭贬谪,抱憾终老,似乎没有太多的功夫花前月下、儿女情长,他的情感故事不见记载。但一阕《青玉案》,恰如火树银花般地一闪,让我们看到了在大丈夫的铮铮铁骨下,也有着深藏不泯的儿女柔情。元宵赏灯,人潮汹涌,他与她走失,四处寻找而不得;正黯自神伤时,无意回头,看见灯火阑珊的光影深处,她在微笑着向他招手。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辛弃疾心潮澎湃,遂动情写下了感人至深的千古佳话。终于知道,在侠肝义胆的背后,有一双温柔的手,用红巾翠袖,轻轻拭去英雄愤懑而落的两行清泪;在凄风愁雨的夜晚,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聆听他的寂寞长叹,抚慰他报国无门的郁结情怀。神往呵,这样的红颜知己,该是怎样的柔婉仪态?“众里寻他千百度”,真男儿的柔情,是蕴含悲壮的铁血柔情,绝不轻易显现,但一旦流露,自比温庭筠、韦庄之类的妩媚软语更具震撼力。惟大英雄方本色,情到深处无怨尤。

  辛弃疾犹是幸福的,无论如何辗转浮沉,生命深处,还是有一个人在坚定地、深情地等待他。而我们往往是,幡然醒悟时,在拥挤的人群中,在璀璨的华灯下,那个曾经的挚爱却已空无身影。耳畔,响起了赵传的一曲老歌……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影向谁去。——元好问《雁丘词》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元好问《摸鱼儿》

  又要感谢琼瑶阿姨(现在应称作琼瑶奶奶了),当年连续剧《梅花三弄》热播荧屏,由姜育恒演唱的同名主题曲悠长缠绵,一时风靡大江南北。歌中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才让我知道了元好问,继而读到了他的《雁丘词》和《摸鱼儿》。这两首词,取材于两个凄美哀婉的传说。

  其一:十六岁的青衫少年赴京科考,途中他遇到一个打猎人,猎人高举两只死雁,乐不可支地说:“今早飞来两只大雁,我弯弓一射,打死了其中一只;另一只本来可以逃走,谁知它绕着同伴悲鸣不去,后来竟撞地而死。哈哈,我真是好运气!”少年听后,没有丝毫快意,只觉无限凄凉,他从猎人手里买下两只大雁,合葬在汾河岸边,垒石为碑,刻下“雁丘”碑字,并填了一阙《摸鱼儿》作为纪念,世人多称“雁丘词”。

  其二:少年继续赶路,途经一座荷塘,池里开满了株株并蒂莲,娇艳欲滴,煞是好看。泛舟湖上,他从老渔翁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情殇的故事。当地有一对青年男女,彼此相爱,情定终身,但双方家庭坚决反对,百般阻挠。一日,俩人突然一起失踪了,遍寻不着。后来,采莲人在池塘里发现了他俩的尸体。当年夏天,这座池塘一夜间开满了并蒂莲,似诉说着无言的忧伤。少年闻之黯然,执笔写下了一阕真挚感怀的《摸鱼儿》。

  这个青衫少年就是金国“第一才子”、一代学问大家元好问,曾浅看过他的《论诗三十首》,对由古以来的名家诗篇有其独到、精辟的点评。值得提一笔的是,有着惊世才华的元好问在赶考路上,能写出如此传世之作,却科考失败,铩羽而归,且后来还屡战屡败,颇具讽刺意味。李敖曾批判:在中国,几千年来连创造出几个像样爱情故事的能力都没有。中国有传统的慈爱、敬爱,唯独没有爱情;国人在两性关系中关心的只是婚姻,而非爱情。但,如果读到了这两首感天动地、意境苍茫的词,又怎能说我们古人的心目中没有爱情?梁祝化蝶,宝黛读西厢,孟姜女哭长城,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凤求凰”……在封建礼教的桎梏下,依然有着一则则动人的爱情故事,口口相传。而当下,社会愈加开放,物质愈加丰富,真正的爱情故事倒确是少之又少,我们不断听到女明星嫁富豪权贵或富二代、官二代的消息,满眼闪烁的是钻戒,满耳听闻的是炒作。至于殉情,那更是只有傻子才会干的事情,游走于更多的红男绿女中间,才能获得更大的满足感,这样的“成功”案例举不胜举。也许,正因为此,一部平实纯爱的《山楂树之恋》才深深感动了亿万读者吧。

  问世间、情为何物,值得付出生命,去燃放那一瞬间的绚烂?爱情是人性本真的自然向往,是上苍留给人类最大的难题。所有的值得与不值得,所有的爱与被爱,都近乎无解。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陆游《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唐婉《钗头凤》

  小时候,曾看过《钗头凤》的小人书,对书中白描绘法的才子佳人还略有印象,两人各掩在柳荫下,盈盈咫尺间,脉脉不得语。也曾跟着杭州外婆一起听过《钗头凤》的越剧戏文,犹记得悲亢激越的唱腔“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这个千载前的真实爱情悲剧,被各种戏剧形式搬上舞台,世人莫不对它太过熟悉,熟悉得已忘记了当事人的沧然心绪,只把它当做一出戏来观赏。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故事里有几个地方颇耐人寻味:其一,陆游的母亲之所以棒打鸳鸯,原因竟是唐婉才貌俱佳,与儿子感情太过亲密,要贻误儿子的学业前程,费解!其二,唐婉看到陆游在沈园题写的《钗头凤》后,悲恸欲绝,和其词,不久郁郁而终,可叹陆游直至47年后,儿孙满堂时方才看到,遗憾!其三,唐婉的后夫赵士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他给予离婚改嫁的唐婉以厚爱,且尊重和体谅她的感情,其深情豁达令人钦佩!真觉得,唐婉为了怯懦休妻的表哥伤心而死,多少不值得,相形之下,赵士程比陆游更值得她爱。但世间的爱恨情愁,局外人又怎能道清?

  从这个老套的故事,总不免会联想起香港影星周润发与陈玉莲尘封的一段情缘。当年,他是风流倜傥的“许文强”,她是冰清玉洁的“小龙女”,旧日封面照片上,风华正茂的两人彼此深情凝视,堪称绝配。只可惜,周母如陆母般不喜莲妹,欲拆散小情侣,而银幕上纵横四海的小马哥,竟也和“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陆游一样,是出名的孝子。俩人长达五年的恋情终告分手,周甚至一度轻生。现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姿色平庸、亦唤作“莲妹”的妻子。曾经的一对璧人,早已不复青春娇颜,岁月的风霜爬满面庞,对往事,心有灵犀地保持缄默。唯有一次,周润发在专访中感慨道:“结婚的人,一定不是最爱的人。刻骨铭心的爱,是会死人的。”说时,眼睛是湿润的。

  有些爱是不能兼容的,即使它本无恶意。在南宋末年的春日,隔着漫天桃花,陆游没能握住红酥手。而相同的戏码,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点,依然会再次上演。一错手,是山长水阔,从此隔音尘。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击鼓》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李季兰《八至》

  这两首诗所描述的,是感情的两种走向。看似截然相反,实则隐含交错。

  我们常在婚宴上听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贺词,代表着对新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的美好祝愿。此句取自《诗经击鼓》,写的是一名卫国兵士,被迫南行参加战争,长久离别家乡,生命朝不保夕,他怀念远方的妻子,回忆临行前与妻的诀别,含泪唱出泣血的誓词。古人的告白,字字如珠玑,闪耀着如金似玉的深情,坚贞永恒。而如今,两个相爱的人,相互扶持,从青春年少慢慢地携手至白发苍苍——更多的,似乎是一种奢望。十年,情人就难免沦为朋友,曾经的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甚至,只有七年、三年、一年、半载……在熟悉的街头擦肩而过,彼此已是陌生的路人。爱情,有时确是一刹那的辉煌,烟花散尽,落下的,是满地灰烬,擦之尤嫌厌烦。记得《金婚》大结局的场景,张国立和蒋雯丽俱已白发苍苍,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走进漫天飞雪中。想来,编导要表现的,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邃意境吧。当时很是唏嘘,因为我不喜《金婚》的故事情节,看着夫妻俩从年轻吵到年老,经常剑拔弩张、鸡飞狗跳,直吵得头晕,很不符合个人审美。曾暗想:这样的执子之手,不要也罢。光阴流转,随着年岁的增长,才渐渐懂得:任何伟大的爱,或世俗的情,总是激情趋于平淡,感性归于理性。“与子偕老”的温暖契合,必要穿越岁月里无以计数的沧桑迷雾,历经人世间冬来暑往的风雨磨砺,终了,方可收获手掌心里的那颗金砂。

  读李季兰的《八至》诗,是在安意如的书中,惊诧于这个85后年轻女孩对感情一事洞若观火,悟得如此透彻。想当年,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还傻乎乎地沉醉在琼瑶梦里,根本不知所谓,十几年的人生体验,才稍有领悟。此诗粗看平淡无味,实则意味深长,像金庸笔下绝顶的武林高手,招数愈平淡愈显奇妙功夫。前三句对仗工整,层峦叠嶂,是为了烘托尾句的点睛之笔“至亲至疏夫妻”,可谓一语道出了婚姻的本质。夫妻间可以百年修得同船渡,也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浓情蜜意、情深意重,也可以同床异梦、反目成仇;更何况,这世间本就有着那么多或基于利益、或寡淡无味、或纯属凑合的婚姻家庭,其间的复杂微妙很难道清。李季兰是唐朝著名的女道士,她才名远播,风流放荡,一生没有结婚,史称“俊妪”。曾在作家梁晓声写的一篇文章中看到:人类最难于靠理念的执着去呵护的便是爱;最难于驾驭自如的乃是婚姻这叶扁舟。他主张,无论对爱还是对婚姻,不要太理想主义,赋予其“神圣”的色彩,而要承认其世俗的根本性质;且主张,从容镇定地面对爱和婚姻的变化,不报复、不纠缠、不深怀仇恨,这其中包含着人类对自身人性弱点的必要的宽容。我想,这也是对“至亲至疏夫妻”的一种侧面理解吧。

  再次提及《山楂树之恋》,很多人在看过书、或观过电影以后,感动之余,都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如果老三依然活着,那么时光辗转至今日,他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深爱着静秋?是否感情,早已在现实生活的庸碌烟火里一地鸡毛?——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我和清风一样,愿意选择相信:他们会执子之手,相濡以沫,也许,不复情怀激荡,但至少,爱淡如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江城子》

  无法忘怀,初次读《江城子》的感受。那份“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悲伤凄婉,那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痛断肝肠,似弥漫千载岁月,绵绵不绝地扑面而来,那刻在苏轼心头巨大的悲、深沉的痛,仿佛可以感同身受。读之,令人忍不住心绪凄迷,潸然泪下。

  曾伴我红袖添香、把酒言欢的爱妻啊,淼淼烟水,茫茫孤坟,已将你我整整分隔了十载春秋。今夜,明月如故,清风依旧,而伊人已逝,天人永隔。始终无法相信,一向羞涩胆小的你,居然会永远、永远地把我抛下,独自离去。静静伫立在你的墓前,任冷风吹乱鬓发,雨雾湿透衣襟,你可听到我深切的呼唤?一去经年,你是否还是那个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温柔女子,是否还穿着那一袭我最钟爱的浅紫罗裳,裙裾飘飘?而我,不再是当年那个丰神俊朗的少儿郎了,早已风霜满面、鬓发花白,如若老天开眼,让我们重逢,你,是否还能认出这般沧桑的我来?你可知道,短松冈的漫山遍野,我亲手为你栽下的三万棵松苗,历经十年的栉风沐雨,已长成了三万株挺拔的松树,青葱苍翠,郁郁葱葱,有它们的陪伴,你该不会太过寂寞吧。你可知道,有一夜,我幽梦还乡,恍惚看到你正倚在小轩窗前梳妆,秀发如瀑,秋眸似水,颔首微笑,依旧是我魂牵梦绕的模样。切切地,与你四目相视,不觉间,早已清泪千行,十年的永诀,十年的相思,十年的痛楚,尽付其中……

  中国古典诗歌浩瀚如星河,众名家各具才情,异彩纷呈,我最爱的,是东坡居士苏轼。无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壮阔豪迈,“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超然,“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傲高洁,抑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千古绝唱,“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的缠绵悱恻,“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词浅情深,还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的轻灵妩媚,“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的和婉含蓄,“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的清幽淡韵,在苏轼的笔下,皆从容挥就。他的诗词既有大气雄浑、高远开阔之美,又有清灵蕴秀、通达宛转之妙,既有寄情山水、逍遥红尘的飘逸,也有感时伤怀、荡气回肠的柔情,让人百读不厌,齿颊留香。深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大家,足以傲视千古文坛!苏东坡的一生,大起大落,历经磨难,陪伴他跌宕一生的,先后有王弗、王闰之、朝云三位女子,却又相继先他而去。这首《江城子》,是他悼念第一任妻子王弗所作。苏轼是重情的,并未因新欢而忘记旧情,只是他把这份深情藏于心底,一旦决堤,则天地为之动容,千年不曾褪色;苏轼又是豁达的,无论得意失意,他都坦坦荡荡地吟啸前行,任风雨无晴,且从容归去。虽然悼念亡妻的作品古今有之,流传下来的亦不少,而我执着地认为:最深情朴素、最感人肺腑的,当属《江城子》。

  思念如雪,纷纷絮絮;浮生若梦,物转星移。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然,终是无法忘却,那历经千年的生死相依,那玉洁冰清的一世情殇!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纳兰容若《浣溪沙》

  且将纳兰的《浣溪沙》作为本文结语吧。满清第一词人纳兰容若出身高贵,文武兼备,玉树临风,他是康熙帝御前的一等侍卫,二十多岁时因词作而名满天下,“家家争唱饮水词”。说来有趣,容若与慈禧同姓,是满语的汉译,世人惯将温文尔雅的他译作“纳兰”,慈禧却叫“那拉”,倒也各自贴切。纳兰是写情的高手,他的词清新俊逸,哀怨委婉,用典、押韵都极其讲究,非认真研读无以懂。可惜多情不寿,他只活了短短31年。曾将“山楂树”中的老三比做纳兰,当然,纳兰的倾国文才是老三不能比的;相同的,是两人对女性稀世罕有的真挚和痴情。

  在苏缨著的《纳兰词典评》中,看到这样一段话:我们喜欢一个人、一幅画、一本书、一首诗,其实真正喜欢的不是他(它)本身,而是从中看到的我们自己。人是一种自恋的动物,总在其他人身上寻找着适合自己的镜子。容若就是这样的一面镜子。——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纳兰词被王国维赞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个人觉得,他的词大多数太过伤感了。欣赏的,还是他直白隽永的经典名句,譬如“人生若只如初见”,再如“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还有即是本阙《浣溪沙》“沉思往事立斜阳,当时只道是寻常”,似不加雕琢、平淡如话,却又真切感人、直指人心,让我们一见如故,第一眼便已被深深打动。尘世男女间最寻常的感情,从初见时的钟情,到热恋中的期冀,再至分手后的遗憾,这些我们每个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曾有过的经历,就这样,被纳兰用不经意的语言流露出来,像蜿蜒曲折的小溪流,在内心百转千绕地流淌,直至漫满心房。是呵,当时只道是寻常,回首,所有的爱恨悲喜俱已随风而逝,欲哭却无泪,欲诉已无言。

  金陵古城,已整整两个月不曾下雨了。今日,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不期而至,原本干燥的空气终于多了几分烟雨氤氲的滋润。傍晚时,和浣溪一起,动手装扮了一棵圣诞树,一盏盏五色的小彩灯环绕着松枝,星星点点地亮起、熄灭,复亮起、又熄灭,闪烁着斑斓的光芒,照亮了孩子欢欣的脸庞,也迷蒙了我的双眼……

  漫漫红尘,我们湮没在日复一日的喧嚣忙碌中,渐渐习惯了当下不好也不坏的生活轨迹,昔日的许多记忆早已淡忘无存。偶然,在镜子里照见了从前的影子,不由得沉思往事,心情怅然。也许,当时只道是寻常,但一切如流水,逝去的已无可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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