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发布时间:2023-04-10 04:53:59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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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作者:高盛
来源:《南腔北调》2018年第03

中国诗歌的发展从《诗经》《楚辞》《汉乐府》诗集,到唐诗、宋词、元曲,再到现代新诗以及当下的诗歌。在历史的长河中,中国历代诗人继承与创新,因袭与嬗变,让中国诗歌源远流长三千多年。远的不说,单就新诗而言,近百年来中华民族的每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都有诗人在呐喊、在呼号、在歌唱。然而近百年来,新诗又常常遭遇质疑和诘难,至今仍在争议声中步履蹒跚。
1917年《新青年》杂志刊出胡适的《白话诗八首》算起,中國现代新诗到今年已经走过了整整一百年的历程,我把这一百年间发展的新诗歌称为百年新诗。回首新诗发展的这一百年间的诗坛,我百感交集。第一,回首百年,新诗高峰叠翠,其中不乏众多经典之作。第二,中国新诗百年发展史,其实就是一代又一代诗人从草根走向主流的蝶变成长史。第三,随着网络化,新诗民主化时代正在或者已经到来,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诗,伟大的作品、伟大的诗人化茧成蝶,呼之欲出。
.中国百年新诗发轫于五四新文化运动
中国百年新诗发轫于五四新文化运动。19172月《新青年》刊出胡适的《白话诗八首》,被公认为是中国新诗的起点。两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从遥远的古体诗时代一下子飞到了白话诗的新时代。1920年胡适出版《尝试集》,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诗集诞生。不过真正让后人记住的不是这首《两只蝴蝶》,而是另外一首《希望》,后来由诗而歌改名为《兰花草》,经由台湾青春小歌后卓依婷深情演绎,流传甚广。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后来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说中国新诗的开端和起点不是胡适而是鲁迅。并举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开篇《秋夜》的第一句: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为佐证。说如此分裂与重复的句法才更像一首新诗。这纯属是某些人的个人之见,这样的言论里其中大约隐含着对胡适新诗的失望。
至此,中国百年新诗大体可分为五个时间段:新文化运动启蒙期、建国前后的革命英雄主义浪漫期、文革后的朦胧苏醒期、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诗歌狂热期以及从新世纪前后绵延至今的草根网络期。无论是文化启蒙、讴歌革命、关注时代主题还是注重个人感受,新诗高峰迭起,一波又一波,优秀诗人和优秀作品不断涌现,汇成浩瀚壮观而又不免泥沙俱下的新诗海洋,引起文学界一阵阵感叹。
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特殊历史时期,中国诗人们批判社会的种种腐朽,呼唤人性的自由解放,鼓动民众顺应时代变革,用光明驱除一切黑暗。这一时期的诗人以胡适为开端,以郭沫若、徐志摩、冰心等诗人为代表,他们充当了中国新诗启蒙的先行者。
郭沫若的诗歌《凤凰涅槃》激情澎湃、斗志昂扬,极富批判思想和启蒙意识,彰显强烈的革新精神。民主战士闻一多,倡导新诗格律化,主张戴着镣铐跳舞,让新诗不失音乐之美。其代表作《七子之歌》《死水》都是诗人拍案而起、为民主殉难的诗作。新月派徐志摩,一生为爱痴狂,一首《沙扬娜拉》,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再一首《再别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掀起波光潋滟,激起心绪涟漪,仿佛恋爱中的徐志摩喃喃私语。寂寞又彷徨的戴望舒创作的诗歌《雨巷》《我的记忆》开启了现代诗派,而诗人却沦落为寂寞暗夜的太息者和哀怨人。冰心的《繁星》《春水》一扫阴郁之气,其诗歌句式短小,灵光乍现,粗看不成体制,细读充满火花,还真如天上的繁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又像解冻的春水,叮叮咚咚,让人情思环绕,怦然心动,自成一片天地。这种泰戈尔似的奇妙短章,也告诉着后人作诗其实也并非什么难事,绝非难上加难,只须敢于提笔,捕捉一个个灵感而已。
国共内战时期,光未然的《黄河大合唱》,田汉的《义勇军进行曲》,尤其是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我深爱这土地》,这些诗歌语调铿锵,笔力雄浑,讴歌时代,汪洋恣肆,有一种独特的散文之美。臧克家号称泥土诗人,善于抒写农村题材,笃定生活是诗的土壤。贺敬之的诗歌《回延安》融合了陕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语言质朴,生活气息浓厚,感情炽热,极富音乐之美。这一时期的革命浪漫主义诗歌大多为工农兵题材,以抗战为主题,彰显了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总体来看,从白话诗诞生至新中国成立,若论新诗之最高成就者,还属毛泽东。有人认为,毛泽东的诗歌皆为古体,似乎称不上新诗。然而新诗之以为新诗者,并不完全是由于诗歌形式上拘泥于古体或自由体,语言上是使用文言或白话。应该说新时代的人所作的新时代的诗,皆可归位于新诗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其后改革开放,上世纪80年代国内掀起诗歌狂潮,朦胧诗异军突起。然而此时的朦胧诗终归是有些朦胧,其诗歌内容大多晦涩,传递的情绪是灰色的,让人直呼看不懂。80年代的朦胧诗大约是中了西方诗的流毒,比如穆旦等人的翻译诗就有这种毛病。翻译诗象征寓意驳杂,极不适合国人口味。
朦胧诗的真正代表,当属席慕容和舒婷。细看舒婷之诗,说朦胧其实并不朦胧,同时代的年轻人大多还是能会其意的。《双桅船》《致橡树》风靡一时,并非晦涩到让人读不懂。倒是同时代其他更多的诗人,走入了朦胧诗晦涩的死胡同。
某些朦胧诗晦涩到让人看不懂,约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意为之,所谓曲意难解,说白了就是不愿与你凡夫俗子为伍;另一种是无意为之,说白了就是诗人自己并未将诗歌的思想捋顺,而诗歌意象还不够鲜明,表达还不够到位,心里也想说得明白点,可是诗做出来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诗人自己一本糊涂账,大众自然不买账。
但是,卞之琳却是个意外,他一心追求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一生作诗不过五千余言,算得上一个字斟句酌、惜墨如金的苦吟诗人。其《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堪称新诗锤炼字句的绝佳典范。
大约同一时代的台湾新诗的代表人物余光中、郑愁予、洛夫等人,他们强调横的移植而非纵的继承,然而最后都回归了传统。余光中后来更是宣称我的血脉中有一条黄河的支,此生要做屈原和李白的传人,其代表作《乡愁》哪里还看得见西方诗的影子?完全是古典的音乐诗,情深意长,音韵动人。
80年代的代表性诗人北岛、顾城以斗士姿态走上诗坛,又随之淹没于汪洋大海。原本艰难曲折的生动故事,却酿成难以谅解的人生事故。北岛的那首《回答》: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道出了一个有着极重自卑感的斗士内心踯躅的英雄情结,可是漂泊流浪的心却再也回不去。顾城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因其不健全的人格和诗格自然被遗忘殆尽。
接下来有一位诗人,号称北大三杰的海子,在此须要提一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多么美好的理想,多么美好的憧憬,多么美好的咏叹!可惜诗人总是缺什么寫什么,心中怎么渴望嘴里怎么呼喊。海子终其一生并未遇见春暖花开,临终也不是面朝大海,而是选择了一处关隘。山海关,天下第一关,真是颇具新诗的意境和象征。面对关隘,相信海子内心也彷徨过、犹豫过、忐忑过。海子面对的是关,这个关生死重重,到底该过该留,该进该退,该生该死,可以想象,海子的内心是绝望的!最后海子以死成就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悲怆的诗!
学院派诗人王家新、西川、欧阳江河、臧棣等人因崇尚西方现代主义而走向先锋探索,其诗颇多意象和象征,当然,后来他们的诗歌语言也有适度口语化。大约是学养太深,他们的诗如佛、如道、如理,凡人一般参不透。譬如西川的诗歌,他的诗歌里蕴含着复杂的思想、含混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的意识、驳杂的散文化倾向,这让他的诗歌更加晦涩难懂。然而诗不就是给普通读者看的么?难道只给心仪的师友们看?笔者认为诗歌还须反映普通人的情感,普通人的遭遇,普通人的梦想。通俗易懂的、脍炙人口的诗歌才能流传开来。诗歌界曾有一段公案,证明笔者所言非虚。 有很多人看不起那个掀起过诗歌风暴的汪国真。欧阳江河曾说:汪国真的诗全都是,汪国真的诗歌对中国当代诗歌唯一的作用就是阻碍,对学生是一种毒害,是一种恶趣,他羞于被称为汪国真同一时代、使用同一语言的诗人。更有甚者,说汪国真的诗歌是命能够承重之轻,是文化贫瘠的反映,直斥汪国真的诗歌为垃圾,为不入流。这些话恶劣到极致。不过有一点歪打正着说对了:今后写诗还真就像吃喝拉撒睡,绝不是什么神秘莫测的事。
毋庸讳言,学院派诗人的学术精神无疑是值得尊敬的,可是他们评论汪国真的诗歌的这些话却显得极为可疑。就像中国房市的专家和股市的大咖,总也号不准房市或股市的脉。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学院派诗人并没有哪一首可称之为经典的诗让读者记住他,更不要提引领时代风尚。
汪国真的诗歌简短而寓意明晰, 昂扬而又超脱,清新的笔法和细腻的感情比之前的朦胧更浅吟低唱,更通俗易懂,20多年来一直倍受大众喜爱。笔者身边至今还有不少人以汪国真的诗歌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当年,汪国真的诗集销量总版印数超过600万册,说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乎一点也不为过。汪国真现象为时代创造了大量的读者、作者和诗歌爱好者。汪国真热称得上那个时代经典的文化符号之一。此后的余秋雨、于丹、易中天甚至还有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都没有达到当年汪国真的热度,更何况当下流行的韩寒、郭敬明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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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诗歌某种程度上被边缘化了,用汪国真的话说,观众已经走光了,演员还在台上装腔作势。不得不说,一些装腔作势的主流派对新诗在一定程度上的边缘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第一,一些装腔作势的主流诗人没有比别人更高明,更没有写出一批质量口碑俱佳的作品来;第二,他们走入了小圈子,也根本没有口传心授,用过硬的作品教育读者怎样去读诗,怎样去作诗;第三,他们看不起汪国真不就是看不起广大的年轻读者么?现在追看中国诗词大的,有几个不是当年汪国真诗歌的粉丝?
很遗憾,在汪国真之后,中国诗坛再无人接下他手中的接力棒。现在的读者不是不喜欢诗,而是不喜欢那些装腔作势的诗深刻的、崇高的、有水准的 诗歌,看来还是用浅显易懂的汉语表述出来为最好。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子期病逝,伯牙摔琴,知音不再,弦断有谁听?其实俞伯牙那首曲子,凡人也是能够听懂的,钟子期不就是一个樵夫嘛!《高山流水》至今满大街流传,几乎人人耳熟能详。当年伯牙毁琴烧谱,成就一段曲终人散的佳话,盖因慕名清高不肯同流合污者也。今人还有谁欲东施效颦耶!
如今,一大批卓有成效的诗人,写出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口语化新诗。他们各有所长,各有风格,各有自己赖以成名的代表作,目前都已走上诗坛主流地位,领导或主导着一席之地。他们经过艰难摸索,经历过崇拜洋诗的先锋时代,又逐渐回归到中国古典诗词文化里去寻找和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汲取营养。以笔者有限的视野和观察,特选取几个尚在主流大门内外徘徊的草根诗人,我们姑且称之为后起之秀,譬如扎根于彩云之南的雷平阳,珠三角的打工诗人郑小琼,长三角台州湾的柯健君,山西太行山的勘探诗人张二棍,中部已然崛起然而始终摇摇晃晃的余秀华。 在此,笔者想着重说说郑小琼。郑小琼的打工诗就像五金厂的铁一样冰冷,然而却自有温度。数千万打工仔、打工妹比之全国的中学生、大学生,他们的群体也不算小。对于打工者的经历、经验、故事、心事来说,有太多的角度可以供诗人入诗。然而郑小琼步入诗坛也有好多个年头了,诗集也出了十多本了,却一直没能大红大紫,虽有一方话语权,终因学历、见识、思考之短板,并未迈入真正的主流。
写诗最关键看发轫期和成熟期。郑小琼在发轫期获得追捧,在成熟期相对来说受到主流诗坛的关注度不够。郑小琼的诗歌,缺失进一步深挖的自觉性,缺失为打工群体代言的担当胸怀,缺失主流诗坛的专家会诊。当然,主流诗坛对郑小琼的关注和帮扶也不够,一首歌已唱完了,捧哏还没登场。难道要留作盖棺定论吗?
郑小琼的诗歌若能站在打工者角度,除描摹抒写之外,还能承载着社会学的思考,成为打工一族真正的代言人,那么她的诗歌流传必定更广,社会影响必定更大。推而广之,在我们这个时代,伟大的诗人,伟大的作品,常常就是这样擦肩而过或者偃旗息鼓的。
余秀华的诗歌是赤裸、坦率的,她写诗毫无顾忌,其诗歌中颇多出格之语,并借此走红诗坛。有人谩骂她的诗大部分都是艳诗,甚至是荡妇体。余秀华毫不在乎,荡妇就荡妇,更显出诗人的可贵与坚守。笔者以为,余秀华诗歌提振人心,这是在于她拖着一身病躯坚持发出自己的声音!那首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诟病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其实写得很好。那字如果换成一个字,有何不可?一个字见怪不怪,但一个字却惊世骇俗,石破天惊!
.何为主流?何为草根?
不管从作者、读者、评者哪个角度看,中国百年新诗都是蔚为壮观的。中国新诗的百年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草根诗人走向主流诗坛的蝶变成长史。
何为主流?何为草根?所谓主流与草根之称谓,实属强加于人的一种勉强。正如太极之阴阳,手掌之两面,彼此彼此,互为依存,而绝难割裂开来。主流诗人都是从草根诗人一步一步崛起的,崛起之前的主流诗人谁没做过草根诗人?现在的问题是,随着网络诗歌的快速崛起,主流诗歌压不住草根诗歌,草根诗歌却很有颠覆主流诗歌之势。
所谓主流诗人,第一,他们身处主流,居于主要城市,身为主流人群(作协派、学院派、媒体派等),处于庙堂之高,而非江湖之远;第二,他们拥有一方主流阵地(报刊、出版社等),主流渠道(纸质媒体、电子媒体、网络媒体、教科书等),哪怕一个小小的区域,小小的平台,小小的阵地,最关键的是主流诗人手中有笔,可判生死,府中有粮,饿不着冻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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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草根者,非主流也。非茎非叶,非花非果,不过草芥之末。荒野田边,河坡沟岸,偏僻蹊径,砖石墙角,野蛮生长,比比皆是。当春破土而出,临冬枯萎入泥。盛时疾风劲吹,败时零落凋蔽。白居易的诗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草根。然笔者所言之草根,并非原上之根深叶茂者。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有草葳蕤而为草原,绝非一般草根。真正的草根,往往是土生土长的,自生自灭的,偶尔开一小花,装饰门面,点缀天涯,并不夺人光辉。
草根乃未名之末者,人微言轻,既非作协名家,亦非学院名师,更非媒体代言人,自诩草根者大多懂得夹起尾巴做人,有时心血来潮大约也作诗。我们今天所说的草根,更多的是一种譬喻,喻为散落于民间的草根诗人。正常情况下草根诗人躲藏遮掩犹未不及,何敢曝光于众目睽睽之下?皆因当今网络科技之发达。草根一派不同于主流诗人,整天穿梭于各种会场、酒场脱不开身。草根诗人身为草根,自然而然倾心于为草根写诗,他们一般热衷于网络媒体(论坛、博客、微博、微信、QQAPP等),因为他们实在也没有其它的平台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其它地方都是主流诗人的天下。幸得网络气氛很热烈,整天里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交流切磋,场面生動活泼比主流还主流,也因此草根的根须可以绵延不断,不至于倒地萎顿。 现在主流诗坛多忧虑新诗越来越边缘化了,草根诗人们却说新诗早已赶唐超宋。君不见网络诗歌有增无减,热度正酣,何来边缘化、小众化、消失论的担忧?中国历史上有哪个朝代让文学特别是诗歌这样繁荣过?好像没有。多少中文科班出身的人,或非中文科班出身的人,都对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写诗、读诗、爱诗正在成为一种时代风尚。种子已埋下,有苗不愁长。
当然,网络上的草根诗人,无论其人还是其诗,注水的成分也不少。新诗气短,好作品缺失,经典化稀有,诗作虽以海量计,大众公认的好诗却没有几首。广泛传播开来的更是少之又少。诗歌之美,美在遣词造句,美在韵律节奏,美在赏心悦目的外观形式,更美在语言文字背后的诗人的心。
人们对新诗的诘难,本质上还是对草根派诗歌的蔑视。人们总是习惯于站在一种看似的立场来批判新诗,殊不知新诗从一出生就属于草根派,至今也仍然是。诗坛上有大把的所谓主流诗人。远的千年前,李白是个放逐者,杜甫是个落魄者,孟浩然是个隐居者,李商隐是个失意者,他们都不曾贵为主流,顶多算个门客,主流之光,昙花一现。近的百年前,胡适、郭沫若等人哪个不是不折不扣的草根派?因为那时还是古体诗的天下。
中国新文学史上,鲁迅、巴金、老舍等名家,他们当时都是社会上并非主流的一小撮人,起初的创作道路都走得很艰辛,都是在各种质疑和争议声中从草根步入主流的。鲁迅是弃医从文的,巴金是学外文的,老舍是从大杂院出来的,后来的莫言、余华、阿来等人严格来说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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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代的诗人中汪国真很有代表性。当年《诗刊》的编辑唐晓渡曾回忆说:汪国真的诗,九个编辑里没一个重视的。即便在后来汪国真热席卷全国之后,主流文学刊物仍然拒绝刊发汪国真的诗作,主流文学界对汪国真的诗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漠,诗评家们也大都保持沉默。那些孤芳自赏的所谓主流,在汪国真热普及新诗的过程中沾尽了风光,从而确立了自己牢固的诗坛主流地位。
汪国真的诗歌被主流派嘲笑,这与读者反馈和市场反应截然相反。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微笑着走向生活,这样的诗句却并没有几个主流诗人吟得出。这正说明汪国真的诗歌与时俱进,而主流诗人们却日渐疏远了自己的核心客户群。汪国真的诗歌的社会影响力被严重低估了,其所起的作用或许是莫言都无法替代的。
那些看不起汪国真诗歌的同行,我们不妨称之为文化诗人。他们大都把诗当作文化的载体,一生坚持与诗对话,他们的智商是高的,知识是渊博的,学养是深厚的,然而他们并不是活蹦乱跳的、烟熏火燎的、知冷知热的诗人。他们大约从小考、中考、高考一路过关斩将,学士、硕士、博士一路领先同侪,讲师、教授、博导一生顺遂无虞,没有名落孙山的揪心,没有饥寒交迫的窘境,没有弹尽粮绝的考验,书香茂盛而生活贫瘠,他们的生活就是书,书就是生活,没有基层打拼的生死体验,当然也就写不出大众喜爱的诗来。他们虽然能感受和预知,然而却难以体验某种刻骨铭心的热爱或者痛苦。
因此,他们写诗其实就是论诗,诗歌中多理性、多思辨,继承了朱熹的衣钵,擅长于教诲、品评和堆砌,唯独少了草根的生态和草香的味道。他们的诗肯定侧重于诗艺,说白了就是炫技。晦涩的太晦涩,浅白的不屑为。然而,赋比兴比不过《诗经》,意识流比不过《楚辞》,善用典比不过杜甫,格律精准比不过唐诗,音乐传唱比不过宋词,轻松活泼比不过元曲,正如李太白登黄鹤楼时所感叹: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李太白的诗天然去雕饰,他们更是学不来的。
主流诗人们正确的做法是融入草根,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从前也是个草根,然后写出一批有号召力、有影响力的作品来,扶持基层草根诗人的创作,践行传、帮、带三部曲,提前发现,深入挖掘,共同推动新诗向下一个百年发展。张艺谋、莫言、余华等人当年也是没人愿意推荐,无奈只得出口转内销,落得一个专门揭露国人阴暗面的礼帽。作品还是那个作品,有人开始言必称之,鞍前马后扶之坐庄。批判的是那批人,追捧的还是那批人。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事,真不希望看到在家门口轮番上演。
主流诗人内部也常常有不同的声音。譬如对新诗的开创者胡适,有些人奉若神明,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就很看不起。不过这些人品评新诗臧否人物,面子上惊涛骇浪,里子上轻描淡写,激不起什么醒目的水花。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纷纷扰扰的新诗纷争,归根结底是话语权之争。作者、读者、编者、评者各有各自的立场,各有各自的圈子,各有各自的利益,人人都想当老大,让别人服从自己的意志,但总缺少当老大的风范。老大要么扶持人,要么发现人,要么领导人,要么服务人,可是这种瞻前顾后乐相马、俯首甘当孺子牛的老大到现在还没出现。
其实,遵从格律是好诗,自由洒脱也是好诗;西洋诗意象优美,中国诗意境更美;主流诗人写得一首好诗,草根诗人偶尔也有上佳的发挥。格律并非好诗的唯一标准,语言也并非好诗的唯一标准,好诗的唯一标准是诗意,诗人心底的诗意,读者读到的诗意,二者缺一不可,缺一不成其为诗意。新诗诗意之美可大可小、可远可近、可内可外、可虚可实、亦明亦暗、天地寰宇、包罗万象,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可以极大地满足诗者、读者、编者、评者的各自审美。
然而诗意并非诗艺。新诗要表达大众理想还是个人理想?新诗要走入大众化还是小圈子?新诗要走入更加广阔的空间还是死胡同?这不是一个选择题,也不是一个填空题,而是一个权衡兼顾的论述题。无论现实主义还是浪漫主义,无论主流诗人还是草根诗人,一首新诗问世,其诗意或诗艺的强弱好坏,唯一的裁判是读者,不是诗人自己。一个诗人无权评判自己的作品,正如一个人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你的诗意好,读者有感觉;你的诗艺好,读者有感受,二者必居其一。如果诗意或诗艺并未捂热,读者毫无体验,任你孤芳自赏,敝帚自珍,读者现在看不懂,将来也不会看。你的付出只能默默地压在箱子底。
虽然诗意并非诗艺,但是诗人的诗意却要借重于诗人的詩艺得到自由任性的发挥。李白的诗意好,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一读就能感觉到。贾岛的诗艺好,埋头琢磨僧敲月下门还是僧推月下门,结果冲撞了韩愈的仪仗,也因而有了推敲之佳话。杜甫诗意与诗艺俱佳,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让人叹为观止。
诗意可捕捉,诗艺可修炼,当今看不明白的诗歌生态更让人担忧。新诗已被逼上全面深化改革的风口浪尖。若不伤筋动骨,肯定收效甚微。绝非巡视整改就可轻易收兵。第一,新诗的产出模式不妨借鉴供给侧改革。主流诗人占据着诗坛的主流阵地,草根诗人活跃于网络平台,是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还是弥合边界?鼓励发展还是横加阻拦?质疑诘难还是容错纠偏?放开诗歌创作的数量还是锤炼诗歌的质量?这些问题看起来涉及主流非主流话语权之争,其实显现了体制机制之利弊。新诗盘子已经很大了,体制机制几十年不变,主流诗人有垄断之弊(最为诟病的是小圈子生态,新诗发表和出版主要看谁的脸熟),草根诗人有拼凑之嫌(主要存在粗制滥造、急功近利等毛病),这些问题根深蒂固,难以撼动。供给侧改革的妙处,在于淘汰落后产能,扶持有创新活力的经典品牌。作为新诗最大产出量的主流派和草根派,按图索骥不难药到病除。
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阿来的一段话或许很有代表性:四川人口多,写作资源很丰富,四川的文学不应该是目前这种状况。从各方面的条件来讲,四川出好作品好作家的可能性很大,但这好像还只是一个期许、一个愿望。还有一件事情更令人沮丧。就是一些真正写作的人,却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疏离于作家协会这个机构。原因自然很多。作家协会一些工作人员从事于文学工作,但本身对文学没有热爱,既缺乏服务热情,又没有与作家们展开文学对话的能力,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或者是最重要的原因。这段话说到文学生态,当然也包括新诗生态,实在引人深思。 第二,新诗的评价模式亟需改变。目前有学院派、作协派、媒体派、草根派四类诗评人员,但是队伍不整,中青年骨干尤其匮乏。诗坛名宿大多老了,除却清谈几声,并无精力发现新人,提携后辈,或者真刀真枪上阵,做出几首像模像样的经典评论文章来。自新世纪网络诗歌崛起后,诗评更是严重失语。读者在网络上的即时点评,要么流于简单,要么过于随意,批评声音不大,社会反应不热烈,完全得不到诗评家们的关注和引导,也无形中抑制了新诗的发展。诗评理念也须与时俱进。肯定主流诗歌,呵护草根诗歌,提携新人,奖掖新作,这些是基本态度。重点解决诗歌创作人才储备不够、诗歌研究不够等问题。如果诗评家们能变马后炮为马前卒,相信更能切准新诗的脉搏。诗评家们也须传帮带,道理再简单不过,弟子不必不如师,雏凤清于老凤声。新诗下一个百年究竟怎样发展,诗评家的笔杆子责任很大。
第三,还有一个诗人的收入问题。草根诗人羞于谈论收入,这与主流诗坛长期以来的引导有关。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认为:写诗切忌急功近利,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可是清贫并不是草根诗人的专利。写诗也是一门职业,求生存、保饭碗、谋生计的手段。如果一个可怜的诗人,整日吟诗作赋,半夜想吃一碗面而不得,饿着肚子岂能作出好诗来!在我们这个时代,诗人穷困潦倒就是时代的悲哀。因此草根诗人也要讲成功学。吃饱饭才是硬道理!由此说来,诗人专业化,创作职业化,作品市场化,将是中国新诗下一个百年的不二选择。 .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诗
伴随着网络化普及,新诗早已天翻地覆。全球化和地球村的出现,让小小寰球正在变成一个人人可以把玩的地球仪。中国百年新诗再出发,网络草根诗人已崛起,小圈子变成大生态,人人心中都有一首诗。新诗民主化时代款款而来,伟大的作品、伟大的诗人化茧成蝶,呼之欲出。可以预言,伟大的作品和伟大的诗人,将来一定来自网络。
草根诗人谁不渴望远方的功名?诗人的功名就是写出一首好诗,成为一个好诗人。写诗最需要自由创作精神。从草根诗人的身份一跃而为主流诗人,或许一首好诗就够了。在新时代下,生活为诗人提供创作的素材,不平凡的经历给诗人提供创作的灵感,好诗借助各种机缘,借助某一个人某一时刻的灵光乍现,会突然喷薄而出。应该说网络铺就了一条通往自由的创作捷径,接下来就是静静期待。中国新诗刚刚走过第一个百年,大放光芒可遇不可求,但是已经为时不远。
时代变迁,诗歌演变,人人预感到伟大的诗歌时代即将到来。主流诗歌与草根诗歌,诗人对于新诗的题材选择,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甚至存在巨大分歧。新诗应彰显个人好恶,还是大众精神?诗性即人性,诗情即世情,诗意即民意。不管主流诗人还是草根诗人,诗人应更多扎根于时代,扎根于民众,扎根于汉语,反映大众情怀和人类关切的问题。新诗目前的不足就在于缺失与外在世界的联系,过于沉湎自我。新诗一定程度上把自己边缘化了,因为诗人们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没有大声音、大境界、大作品来唤醒民眾对诗歌的注意。(谢冕)毫无疑问,新诗应是一种构建、一种自觉、一种创造。然而,目前仍有大量的新诗写作停留在卿卿我我的氛围之中,而无法进入真正的经典创造。

可以称之为经典的新诗,到底是思想性(诗意)高于艺术性(诗艺),还是艺术性(诗艺)高于思想性(诗意)?这是一对天生的矛盾。反正能让大众满意的诗歌自然会是好诗,否则读者不会买账。诗是酒,却非酒,而是酒香。诗是花,却非花,而是花香。酒香和花香给人的都是一种感觉,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一见难忘的感觉,一见钟情的感觉。能让人们爱上就风华绝代。
显而易见,创出经典才是草根诗人走向主流诗坛的必由之路。中国古代有悠久的诗歌历史,有丰富的诗学形态,有百读不厌的诗歌名篇,有光耀古今的诗歌大师,中国新诗可吸收古体诗的精华,将古典诗境与当下情绪结合起来。中国新诗也可吸收外国诗的精华,乃至散文、
龙源期刊网 http://www.qikan.com.cn 小说、音乐等等所有人类精神财富的精华,融会贯通,为我所用,既自由创作,又自我规范,集大成者,出大作品。中国新诗没有传统非传统之分,更没有主流非主流之分,只有起步早晚之分,经典与否之分。所谓经典都是诗人们在创作实践过程中逐渐产生的。音乐性与节奏感是新诗要守住的一条红线,思想和情感的独创性表达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审美追求。一首一首诗歌被诗人写出来,匠心独运,喜闻乐见,大浪淘沙始到金。
如果说音乐是有性格和色彩的,那么作为音乐的主体——歌词(新诗的另外一种形式),也是中国新诗创作应该重视和借鉴的。遗憾的是现在洋洋大观的新诗竟然赶不上几首经典的歌词。胡适的诗歌《希望》远不及一首《兰花草》,十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也比不上一首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可是人们在谈论新诗的韵律和节奏时,常常忘了提及歌词。新诗赶不上流行音乐,着实让诗人们汗颜。竟然还有人对鲍勃·迪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惊诧莫名。
不可否认,鲍勃·迪伦把民谣变为犀利的抗议诗和揭示现实的寓言诗,开启了新的诗篇时代。
新诗蹒跚走向经典化的征程是艰辛而漫长的。一首诗作被称为经典,与其说需要经过时间的洗礼和历史的沉淀,不如说这是一场新诗场域内各个话语权主体抗衡和搏杀的持久战。草根诗人正走在成名成家的路上,尤其需要得到作为主流之一的诗评家们的持久关注和激发。诗人发自内心的创新意识和创作成果蝶变演化,与当下的文化语境、诗歌语境、批评语境相结合,新诗的语言、句式、意象、意境、音韵、节奏完全可以嬗变到让人心动。
现在是孕育新诗的最好时代。中国梦时代赋予了诗人绝佳的创作机遇。人们对过去怀念和依恋,对未来向往和恐惧,这个时代有着写不完的诗歌题材。诗人们要么赞,要么劝,望闻问切,记录描摹。
中国新诗走到今天,网络诗歌大量涌现,几乎人人都会写诗。作者、读者、编者、评者、爱好者,新诗人口暴涨。随着老一代诗人慢慢故去,新时代人人都会上网,人人心中都有一首属于自己的诗。人人有诗的时代正在来临或者说已经来临。至少他们笔下无,心中有。诗歌的民主化时代来了,浩浩荡荡,势不可挡。人们心底的那首诗,要么你来触碰,要么自我燃烧。那些草根诗人们,必将争先恐后开出五彩缤纷的小花。而这些小花之中,必有几朵格外令人赏心悦目,格外令人流连忘返,光耀诗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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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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