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 我们从饭厅出去吧,饭厅里还放着我几件东西。 [三人--萍,四凤,鲁妈--走到饭厅门口,饭厅门开。繁漪走出,三人俱惊视。四 (失声)太太! [繁漪跑到书房门口] 繁 (半晌,急促)冲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抓着四凤问问 她为什么要耍弄你?瞒着你?(又顿,众人俱看冲,冲不语。)冲儿你说呀,你怎么,你难道是个死人?哑巴?是个糊涂孩子?看着自己心上的人叫人抢去,一点儿都不动气么?冲 (抬头,羊羔似的)妈!(又望四凤,低头)萍 (走到冲面前,拉着他的手)弟弟,你、、冲 (望着萍热烈的神色,退缩地)哥哥,你把她带走吧,只要你好好地待她!繁 (整个消灭,失望)哦,你呀!(忽然,气愤)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冲 (受侮地)妈!繁 (昏乱地)你真没有点男子气,我要是你,我就打了她,烧了她,杀了她。你没有一点男子气概、是我看错了你,你还父亲的小绵羊。你不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萍 (不平地)你是冲弟弟的母亲么?你说这种话
萍 【拉着四凤说】凤儿 我们走繁 (痛苦地)萍,你说,你告诉他,我现在不是他的母亲
冲 妈 您怎么?
繁 (向冲,半疯狂地)你的母亲早死了,早叫你父亲压死了,闷死了。我现在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她也是要一个男人真爱她,要真真活着的女人!冲 (心痛地)哦,妈。萍 (眼色向冲)她病了。(向繁漪)你该上楼去歇着繁 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神经上没有一点病。我在监狱似的周公馆,陪着一个活阎王已经十八年了 。你的父亲只叫我生了冲儿,
萍 【上前】繁漪、、、
繁 可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自己的。(指萍)就只有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要我,又不要我了。冲 (痛极)妈,妈 ,这是怎么回事呀?萍 弟弟,不要管她,她疯了!不要理她繁 (激烈地)你不要装,、你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的后母
[大家俱惊,略顿。冲 (无可奈何地)妈!妈!【趴在繁身上】四 (忍不住)妈呀!(投入鲁妈怀)
萍 (苦恼)你看弟弟可怜的样子,你要是有一点母亲的心--繁 (报复地)你现在也学会你的父亲了,你这虚伪的东西,你记着,是你才欺骗了你的弟弟,是你才欺骗我,是你才欺骗了你的父亲!萍 (向四凤),她疯了,我们走,凤儿繁 不用走,大门锁了。大门锁上了
繁 (喊)朴园,朴园……萍 繁漪 你这是干什么你?【上前拉繁漪】繁 (冷冷地)让你父亲见见他将来的好儿媳妇
萍 (走到繁漪面前)疯子,你敢再喊![朴园由书房进,大家俱不动,静寂若死。朴 (在门口)你们这是干什么?繁 (拉四凤向朴园)这是你的媳妇,你见见。(指着朴园向四凤)叫他爸爸!(指着鲁妈向朴园)哦 你也认识认识这位老太太。鲁 太太!繁 萍,过来!当着你父亲,过来,跟这个妈叩头。萍 (难堪)父亲,我,我--朴 (向鲁妈)侍萍,你到底还是回来了。繁 (惊)什么?鲁 (慌)不,不,你弄错了。朴 (悔恨地)侍萍,我想你也会回来的。鲁 不,不!(低头)啊!天!繁 (惊愕地)侍萍?什么,她就是侍萍?朴 (嗯。(烦厌地),你不必再故意地问我,她就是萍儿的母亲,三十年前死了的。繁 天哪!
朴 侍萍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吧
鲁 凤儿 我们走四 妈 你怎么了? [半晌。四凤苦闷地叫了一声,看着她的母亲,鲁妈苦痛地低着头。萍脑筋昏乱,迷惑地望着父亲同鲁妈。这时繁漪渐渐移到周冲身边,现在她突然发现一个更悲惨的命运,逐渐地使她同情萍,她觉出自己方才的疯狂,这使她很快地恢复原来平常母亲的情感。她不自主地望着自己的冲儿。萍 父亲朴 (沉痛地)萍儿,你过来。你的生母并没有死,她还在世上。萍 (半狂地)不 不 父亲,不是她!朴 (严厉地)混帐!萍儿,不许胡说。她没有什么好身世,也是你的母亲。萍 (痛苦万分)不不 不、、、朴 (尊严地)不要以为你跟四凤同母,觉得脸上不好看,你就忘了人伦天性。四 (向母)哦,妈!(痛苦地)朴 (沉重地)萍儿,你原谅我。我一生就做错了这一件事。
萍 (向鲁妈)她、、、
朴 萍儿!去 给你的生身母亲跪下
四 (昏乱地)妈,这不会是真的。妈 鲁 (不语,抽咽)繁 (转向萍,悔恨地)萍,我,我万想不到会是--是这样,我实在是对不住
萍 (怪笑,向朴)父亲!(怪笑,向鲁妈)母亲!(看四凤,指她)你--四 (与萍相视怪笑,忽然忍不住)啊,天!(由中门跑下,萍扑在沙发上,鲁妈死气沉沉地立着。)你 !我!【四凤晕倒,清醒后悲痛的跑出】繁 (转向冲)冲儿,你快去看看她。 [冲由中门下,喊四凤。萍 (突然)父亲,你不该生我!(跑,由饭厅下)。 [远处听见四凤的惨叫声,冲狂呼四凤,过后冲也发出惨叫。朴 (急走至窗前拉开窗幕,颤声)怎么?怎么? [仆由中门跑上。仆 (喘)老爷!朴 快说,怎么啦?仆 (急不成声)四凤……死了……朴 (急)二少爷呢?仆 也……也死了。朴 (颤声)不,不,怎……么?仆 四凤碰着那条走电的电线。二少爷不知道,赶紧拉了一把,两个人一块儿中电死了。朴 (几晕)这不会。这,这,--这不能够,这不能够! [朴园与仆人跑下。 [萍由饭厅出,颜色苍白,但是神气沉静的。他走到那张放着鲁大海的手枪的桌前,抽开抽屉,取出手枪,手微颤,慢慢走进右边书房。 [外面人声嘈乱,哭声,吵声,混成一片。鲁妈由中门上,脸更呆滞,如石膏人像。老仆人跟在后面,拿着电筒。 [鲁妈一声不响地立在台中。 [书房枪声,屋内死一般的静默。繁 (忽然)啊!(跑下书房,朴园呆立不动,立时繁漪狂喊跑出)他……他……朴 他……他…… [朴园与繁漪一同跑下,进书房。 [鲁妈立起,向书房颤踬了两步,至台中,渐向下倒,跪在地上,如序幕结尾老妇人倒下的样子。 [舞台渐暗,奏序幕之音乐(High Mass - Bach)若在远处奏起,至完全黑暗时最响,与序幕末尾音乐声同。幕落,即开,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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