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发布时间:2014-04-23 09:55:48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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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内容摘要】香港言情小说家亦舒塑造了一系列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主要是因为她独特的生命体验以及她在女性命运上的独特思考的影响。本文主要通过女性的婚恋观念、女性的坚强自立、女性的金钱观念及女性的内心寂寞四个方面来分析亦舒笔下的女性形象,并探讨亦舒小说揭示现代香港女性的精神心理特点,及对现代女性的深切关怀和思考。

【关键词】 言情小说;生命体验;女性形象;女性命运;思考

亦舒是一个天才女作家,她自六七十年代开始写作,“台湾有琼瑶,香港有亦舒”,其时琼瑶时代已经接近尾声,亦舒的言情小说则以鲜明的时代感和独特的艺术风格使阅读其文章成为一种潮流,与金庸的武侠、其兄倪匡的科幻并称为“香港文坛三大奇迹”。

亦舒是一个多才的言情小说家,她的作品主要有《我的前半生》、《喜宝》、《流金岁月》、《圆舞》、《她比烟花寂寞》、《石榴图》《我们不是天使》《镜花缘》、《胭脂》、《香雪海》等二十多部。其作品基本上都是婚恋故事,题材比较狭窄,但其中的女性却是非常精彩的。生活上独立自主,最后急流勇退的唐晶,不把婚姻看做女性人生归宿,选择独身的杨之俊,美丽如玫瑰内心却寂寞无比的玫瑰、被丈夫抛弃后迅速坚强起来的子君,还有姚晶、徐佐子、马莉、承钰……这样一个个焕发时代女性的形象,在亦舒笔下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将她们置于社会这样一个大潮流之中,置于充满竞争的现代都市——香港。其作品主要描写的是现代女性在现代都市中的婚恋、工作、生活,她们所表现出来的是内心坚强、个性独立、有明确的金钱观念和婚恋观念、内心充满寂寞的特点所以说,她的作品不仅仅限制于言情这样的婚恋的小说,其价值已经超越了一般言情小说所具有的价值。本文即将从现代都市女性的这些特点,来探讨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时代意义,进而深入研究她对笔下女性形象的影响以及她在女性问题上的独特思考。(注:本论文主要参见陈武英《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的观点

一、小说中女性形象分析

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大都以坚强独立、自尊自爱而独树一帜。她们的独立,不仅表现在经济上的独立,更重要的是她们人格的独立。她们完全区别于传统社会中在物质、精神方面永远处于从属的、被压迫地位的女性形象,而是根据自己独立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来走属于自己的路。

(一) 婚恋观念

与传统的中国女性相比,亦舒小说中的女性的婚恋观比较现实。她们也有过浪漫的情怀,想象着与爱人共度一生,但是情感的磨难让她们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亦舒在小说中主要塑造了以下几种比较典型和理想的婚恋方式:

1 子君、之俊式的 即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子君将爱情与婚姻分开,将婚姻作为一

种生活方式。经历婚姻变故的子君一度一无所有,现实的残酷并没有击垮她,反而使她获得了新生,并摆脱了对男人的依附,成为一个经济上、人格上独立的人,她对婚姻也有自己的看法,她认为“结婚与恋爱毫无关系……结婚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人人可以结婚,简单得很”。即使是再婚,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在婚姻中,《胭脂》中的杨之俊无疑是一位勇敢者。她不把结婚看做女性人生的归宿,而是选择独身,主张现代女性应有自己的事业作精神支柱。她宣称:“我的归宿,便是健康与才干……一个人,终究可以信赖的,不过是他自己,能够为他扬眉吐气的,也是他自己,我要什么归宿,我已找回我自己,我就是我的归宿。”无论是子君,还是之俊,婚姻不再是她们的全部,而最重要的是自我价值能得到肯定,“我”不是婚姻的奴隶,不是男人的追随者,而是“我”的归宿。(《我的前半生》)(《胭脂》)

2 喜宝、许红梅与列嘉辉式的 即为了爱情需付出代价。小时候的喜宝因贫穷而强

烈感受到金钱的可贵,因而金钱成为她的生命中的第一位。而现实社会中,真挚的爱情是很难寻觅到的,更何况是在金钱之后的爱情,因此,喜宝想用从富豪勖存姿那儿继承来的巨额遗产来买断她的爱情。在她的婚恋观里,爱情就是一件商品,可以用来交换买卖,但她最终没有成功。因为商业社会中的男人更看重金钱而不是人。但用金钱能换来爱情吗?用金钱换来的爱情真诚可靠吗?回答是否定的。《天若有情》中的情节科幻色彩较浓,文中主人公许红梅和列嘉辉是一对苦命鸳鸯,他们总是在年龄差距悬殊的时候相遇并爱慕对方,这样的恋情注定要付出代价。为了爱情,他们经历的不少磨难,到最后才通过一个超人原先生的高超医术使两个人变得同样年轻,因而他们的恋情也将从头再来。小说结局展示的是完美的爱情,但可以明显的看出,想得到完美的爱情是要付出代价的。对于喜宝,年轻是出卖爱情的代价,而对于许红梅和列嘉辉,年轻却是得到爱情的代价。(《喜宝》)(《天若有情》)

3 祖斐、柏如瑛式的 即难觅现实中的爱情。在《异乡人》中,女强人祖斐有自

己理想的爱情,无奈的是事与愿违,现实生活中没有属于她的爱情。在不轻易间她遇见了来自外星球的靳怀刚,从此他们擦出了爱情火花。《绮惑》同样讲述的是地球人与外星人的爱情。柏如瑛不幸遭遇车祸,但却有幸的被外星人林振川所救,他们不仅相恋而且最后也拥有了美满的婚姻。理想与现实对于亦舒来说是两个很明确的概念,但是在作品中亦舒故意模糊现实与理想的界限,把现代人失落的情感寄望于地球以外,将现实生活中不理想的爱情大白于天下。(《异乡人》)(《绮惑》)

小说来源于生活,亦舒小说中涉及的现实的婚恋观其实正是现代大都市香港婚恋现状的一个真实写照。在香港商业社会现实中,金钱加爱情这样理想的婚恋模式只能是美好的幻想。在亦舒看来,没有金钱的爱情,婚姻就像釜底抽薪,没有面包的生活自然不会美满;没有爱情的金钱婚姻则是白开水,无色无味。但是,现实的残酷却无法让他们融合。因此在小说中,理想的婚姻模式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梦境。

(二) 坚强独立的个性

在《我的前半生》中亦舒的爱情观非常明确:女性在爱情中一定要独立,而不是依靠男性,这不仅仅在物质在经济上,更重要的是在精神上。在亦舒的笔下,女主人公尽管经历挫折,但最终却能拨开生活的阴霾,乐观积极的面对现实,面对生活,走坚强独立之路,这与亦舒明确的爱情观以及她独特的生命体验分不开。鲁迅的小说《伤逝》中,子君婚后沉溺于家庭琐事中,慢慢地由一个知识女性演变成一个平庸碌碌的家庭主妇。她每天都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再读书,思想几乎停滞,以丈夫、家庭为生存的理由,以他人为生存的寄托,不再认为自己就是自己,而是从“我是我自己的”彻底变成了“我是涓生的”。最后却被遗弃,最终抑郁而死。在这里,鲁迅深刻剖析了造成子君悲剧命运的原因,明确了他对女子问题的看法:“妇女的解放,在于人格的独立与经济的独立。舍此,女性说不上真正的解放。”

而时隔大半个世纪的子君对自己说:“那是以前的子君,现在的子君不一样,现在的子君,没有涓生,也可以生存。”离婚前的子君,物质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精神上也自认为是高尚的,对于那些每天挤公交车的上班族怜悯之余,更多的是鄙视的神气,用她自己的话说,三五千钱的月薪,对于一个堂堂大学生,简直是可怜至极,即使是一万块钱一个月,“叫我天天早上七点挤到中环,就算拣了钱就可以马上走,我也懒得起床”。

离婚后的子君,深深被生活与工作的严酷现实所震撼。人情的冷漠,上司的苛刻,同事的挤兑,工作的繁重,薪水的低微,使子君的生活态度、精神状态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不再鄙视天天挤公交车的上班族,不再靠喝茶逛街购物打牌消磨时光,而是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的严酷,在唐晶的影响下读鲁迅的小说充实、提高自己的思想,最后再度披着婚纱,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亦舒笔下的子君同样遭受丈夫的遗弃,然而她最终勇敢地挺过来,走向她十五年都未涉入的社会中,独自谋生,最终取得了事业以及生活的成功。

两个子君的命运为何如此不同?我认为是因为:

1 当代子君是从传统女性到现代女性之间转换蜕化的典型,她主要经历三个阶段:

自审——独立意识的觉醒——独立人格的形成。[1]新时代的子君有强烈的自我独立意识,使之在受抛弃后迅速坚强起来,把握自己的命运,并懂得如何证明自己的价值。

2 进步的商业社会尽管残酷无情,但却是鲁迅笔下子君的时代无法比的。新时代的

女性除了有家庭、爱情,还有工作的机会,她们已经不是旧时期受压迫的传统妇女,即使感情遭受挫折,也可以在事业上立足。

《我的前半生》中,子君离家后,不是走世纪初的子君死亡的道路,恰恰相反的是,她走上了自我解放的道路,最终自立自强,完全摆脱了对男人的依附。和子君一样的,还有邓永超,利璧迦……从所谓的生活港湾走出来后,最终都能自力更生,找到真正属于她们的生活。《曾经深爱过》中的邓永超对固至美说:“一切都走过时了……女人已经不再哭哭啼啼渴望一嫁再嫁,我们有工作有地位,并不希企在男人身上获得什么恩惠……”(《曾经深爱过》)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香港女性的自强自立的特点,她们不仅在事业上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在经济上,在社会地位上更达到真正的女性独立和解放。

(三) 金钱观念

在充满物欲的商业社会,人不免受到金钱的影响。金钱,即使不能使鬼推磨,也能让

从小生活在香港的女性们为它选择放弃爱情。亦舒向我们展示了香港社会金钱万能的事实。喜宝式的婚恋观念反映了她们的金钱观:爱情确实浪漫,但在现实生活中,浪漫只是美好的幻想。

什么是爱情?喜宝认为,“爱情是太奢华的事。”什么是幸福?“你认为养儿育女,为牛为马,到最后白头到老就是幸福?”什么是金钱?“金钱魅力无穷。为了钱,什么都会有的,包括爱情。因为男人至少都会爱上我的钱。”喜宝从小就感受到金钱的重要作用,贫困的生活让她仅21岁便饱经沧桑。恋爱中的她饱受的是失落的痛苦。当富豪勖存姿肯为买断她的美丽她的青春她的爱情时,她感慨到:“我真正的呆住。我晓得他有钱,但我不知道他富有到这种地步。在这一秒钟内我决定了一件事,我必须抓紧机会,我的名字一定要在他的遗嘱内出现,哪怕届时我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太婆,钱还是钱。”最终,她放弃了真爱,选择留在代表金钱的富豪勖存姿的身边,做他的情妇,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悲哀。

亦舒展示女性这样的金钱观念,正是要反映出香港现代女性对于男性的人格依附和金钱依附,从中可以看到香港社会中女性问题的实质。当然,这些依附于男性的女性形象并不是香港女性的全部,但是,亦舒通过描写这样的女性,主要是要揭示在这样一个开放的、拜金的、竞争激烈的社会里女性问题的毒瘤所在,也证明亦舒对女性的人生价值和人生道路的思考。

(四) 内心的寂寞

关于寂寞亦舒有过这样的自述:我似乎是个寂寞专家,从十五岁开始便觉得寂寞,读书寂寞,考试寂寞,与父母在一起寂寞,搬出去一个人住更寂寞,工作的寂寞,没有工作的寂寞;有男朋友的寂寞,找不到伴的寂寞,人群中的寂寞,黄昏的寂寞,哗,她妈的,都是寂寞。在外国寂寞,回了家又寂寞,太阳底下是炎热的寂寞,月亮底下是黯然的寂寞……[2]

而另一个都市派女性作家安妮宝贝非常欣赏亦舒的寂寞,她说:我曾经非常执迷于亦舒的小说,因为我喜欢她那种烟花般的寂寞,多少年里,我一直在猜测,亦舒究竟过了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她是如何培养出了那种寂寞。[3](安妮宝贝《如烟花寂寞》)

亦舒诚然是一个寂寞专家,因此她笔下的女性作为自身影像的投影,几乎都有一种渗进骨子里的寂寞感和孤独感。社会在进步,物欲在膨胀,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精神上的寂寞成为现代文明的弊病。

在《她比烟花寂寞》中,女主人公姚晶无疑是凄惨寂寞的,她既没有丈夫的温柔体贴,也没有精神寄托,甚至连死后继承遗产的人都没有,只能给见过两次面的记者。虽然她是个成功的电影明星。但事实上,生活中她是失败的,她没有亲人、朋友,更何况是倾诉的对象。于是,她企盼能从丈夫身上找到精神、情感上的慰藉,然而她的情感投入却没有得到回报,回报给她的却是终日的孤单寂寞。美丽如烟花的她,最终因为生活无情的打击导致精神崩溃,选择了自杀,美好的生命,刹那芳华,如弹指一挥,转瞬及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惆怅的寂寞。

在亦舒看来,爱情乃至整个人生都是及其痛苦的,再怎么努力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兰鸟记》中富家太太因为不堪忍受空虚无聊的日子而产生婚外恋;喜宝有着数不清的金钱,却享受不到生命的快乐,而是在金钱的躯壳里消遣;《香雪海》中女主人公因为继承万贯遗产而无所事事,内心空虚寂寞,终于移情于下级职员,想用畸形的恋情来打发时光……这种来自生命深层的寂寞的悲凉早已淹没了一切有意义的东西,亦舒正是通过深刻理性的眼光将现代人的寂寞大白于天下,让我们感受到了繁华背后空虚无聊的灵魂和现代人的焦灼感。

二、 亦舒的生命体验对其笔下女性形象的影响

通过分析女主人公的形象,我们不难发现亦舒笔下的女性与她独特的生命体验密切相关,正是亦舒独特的生命体验赋予了她的作品独特的品性,才使之焕发无以伦比的魅力。

德国哲学家狄尔泰在谈到“生命体验”时,认为“体验”就是“以身体之,以心验之”,“体验使无数细微的事件融合为客观的普遍的把握。”所以他认为:“诗的活动的起点始终是一种生命体验”。[4]体验融合着人的情感、想象和激情,与人的灵魂、禀赋等个体特质相交融,是饱含着意义和领悟的特殊瞬间。而优秀的文学艺术作品则充分的融合了生命和体验,才使之充满灵性,使读者与作者之间产生共鸣。在狄尔泰看来,作为文学创作的根基的体验有三种:个人直接体验、对他人体验的领悟(即间接体验)和由观念推导和深化的体验。[5]那么以此来比照亦舒的作品,可以看出,体验也是亦舒创作的源泉,她的作品不仅有她个人的直接体验,也有对他人间接体验的领悟,这就使她的作品有着感情、激情以及独特的感悟。

一个人的经历影响着他的生命体验,亦舒亦然。亦舒独特的经历决定了她独特的生命体验。下面将从她的经历谈及生命体验。

亦舒从小就开始经历不断的辗转于不同的都市,从幼儿时的香港到修读期间的英国,随后又回港,最后移居加拿大温哥华。期间,她担任过许多不同的职位,包括报刊记者、专栏作家、电影杂志采访、酒店公关部、新闻官和电视台编剧等。这些经历,都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她的人生态度以及对生命的认识。亦舒是一个天才作家,她天资聪慧,从小就酷爱文学,其中《红楼梦》、鲁迅、张爱玲对她的影响极大。她从十四岁开始创作至今,已有将近220部作品。可见,丰富的经历给予了她不一样的生命体验,从而造就了独特的风格。阅读亦舒的作品,可以感受到她的浓厚的缺失性体验和孤独体验两个重要的生命体验。

(一)  缺失性体验

这里说的缺失性体验主要指人对缺失精神和物质的体验。[6]文学创作对于亦舒来说无

疑是成功的,然而爱情、婚姻生活却是她无法提及的痛苦。从十七岁到二十八岁,亦舒有过三段刻苦铭心的情感经历,每一次的失败,都重创她年轻的心。那么,这些感情经历对亦舒的创作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呢?如果把琼瑶和亦舒做个对比,我们可以得到明确的答案。

琼瑶,和亦舒一样,她同样有过失败的婚姻经历。可以说,她是浪漫型、理想型言情小说家的典型代表。在琼瑶的爱情世界里,仿佛没有人世间的喧嚣,而只有爱的美好。文中的俊男美女为爱痴狂,情节缠绵悱恻,虽然也有情感的挫折,但始终满足读者的美好愿望以大团圆收场。在琼瑶的小说中,现代的爱情很少,大多是清代或清末民初的题材,与现实的距离也比较远,这与亦舒的现代题材着实不一样。而亦舒,对人生采取的则是客观而冷峻的态度。与琼瑶相比较,亦舒的以爱情为主题的言情小说颇有现实意义。亦舒主要以现代大都市香港为背景,展示的是不同行业中饱经情感流变的男男女女,涉及各个阶层的人物,主要以现代都市女性为反映对象。在她的笔下,女性既有温文尔雅、脱离尘世的气质,又有看透社会的职业女性干练和精明,是典型的现代女性。如《她比烟花寂寞》中的徐佐子,与亦舒本人极其相似,如身份、经历、个性。她绝不是退缩在打击和挫折面前的弱者,表现出来的是女性的坚强与独立。再如《我们不是天使》中的邱晴、《人淡如菊》中的乔,她们不是传统中轻易被打倒的小女子,而是在遭受挫折、磨难后坚定的爬起来,挺直腰板,寻回自己的独立人格和尊严。除了这些女强人外,还有迷失自我的女性。如在上文中所提到的喜宝,她因为金钱的诱惑而失去了真爱,王韵娜在《开到荼蘼》中则是为了受伤的爱情一辈子处在报复的梦魇中。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这些女子,有美丽的青春,有生命的自由,然而却因为金钱、爱情迷失了自我。这其中暗含现代社会对于女性的身心的影响,尤其反映亦舒沧桑的社会经历。

虽然琼瑶在婚恋上一再受挫,但她始终没有泯灭对爱情的渴望与生活的执着。尤其是当她找到属于她的归宿时,幸福已经不自觉的融入了她的小说中,在塑造人物时寄托了对美的追求,对爱的赞美。就像她自己所说的:“我不是个能完全面对真实的人,这不是说我不真实,现实生活中的某些脏乱狡诈、恶毒……经常令我无法忍受……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唯美派,只不过我将自己对‘美’的看法和感受表达在我的作品中。”[7]。琼瑶并不是没有认识到人世间不幸的婚姻和爱情,而是正因为这样她才以她的作品来吟咏美满的爱情,以实现她的美好愿望:“我至今仍相信人生是美丽的……人生还是有许多美好的食物和感情存在着……让我和喜欢‘它’的读者们相信这份美吧!相信人类的爱心吧!尽管仇恨、嫉妒、残忍的……种种恶性,依然在人的心中作祟,但人类的爱心可以化戾气为祥和。”[8]这与亦舒冷漠地看待人世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年轻的亦舒经历过几次失败的婚恋后似乎看透这个社会,她想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拯救她所关注的女性命运。亦舒并没有过多专注于表现人们寻觅纯真爱情的理想色彩,而是想通过其来揭示背后隐藏的深层内涵。贯穿在她作品中最基本的思考,就是对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爱情持怀疑的态度。亦舒认为婚姻与爱情是不相干的,她认为女人可以将结婚当作一种生活方式,但真挚的爱情是不存在的,这样的思考影响着她的作品,从而成就了与琼瑶不用的作品。

戴锦华曾把中国女性所遭遇的两难境地称为“花木兰境遇”,即“在文学中,也是在现实中,女性们只两条出路,那便是花木兰的两条出路。要么,她披挂上阵,杀敌立功,请封赏爵——冒充男性角色进入秩序,这条路上有穆桂英等十二寡妇,以及近代史上出生入死的妇女们。甚至,只要秩序未变而冒充得当,还会有女帝王。要么,则解甲还家,穿我旧时裙,着我旧时裳,待字闺中,成为某人妻,……这正是女性的永恒处境。”[9]

对于当代女性来说,她们既扮演“披挂上阵,杀敌立功”的角色,同样也扮演“穿我旧时裙,着我旧时裳”的角色。[10]要将这两个角色成功的扮演好,谈何容易,这就要当代女性以坚强的个性来给自己定位。因而,对于当代女性来说,家庭、浪漫的爱情不再是她们的全部,自我价值的实现、自我人格的独立、自由、事业则成了她们生命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与亦舒所关注的女性命运是一致的,同时也是她自身所在追求的价值。在她的笔下,那些充满时代气息、最能展现时代风貌的女子多少也带有她自己的影子。这些女性大多是知识女性,因而她们的思想意识具有一定的文化和时代的印记。她们不再只是那些“穿我旧时裙,着我旧时裳”的传统女性,也不是琼瑶笔下的纯情少女,而是以独立自强的人格取胜的新女性。她们不是琼瑶小说中只为爱情而生的帝王之家中的女子,而是在饱受过生活艰辛、遭受磨难,却最终能够认识到自身价值的女性。通过他们,可以看到亦舒对于女性的爱情、婚姻的思考,即:爱情只能是美好的梦幻,尤其是在商业社会中,婚姻即使是一种实在的生活方式,也不能成为女性的避风港。失恋不是失去一切,离婚也不是可怕至极的,最悲哀的莫过于自己不能自强自立。亦舒本人就是一个独立的女子,“固此,即使在亦舒情感生活发生极大的变动,在别人恍如火山爆发后的生还者、手足元气大伤时,亦舒却能稿子不断”。这切合了她所说的“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的独立才是女性独立和解放的途径,而这个时候方有资格谈结婚”。

(二)  孤独体验

亦舒的孤独体验是她笔下内心寂寞的女性形象的来源。亦舒有着深刻的孤独体验,这

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受到的中西文化碰撞的结果。[11]香港原属于英国殖民地,因而本身也带有中国所没有的西方文化。在这样一个新旧观念交替的时期,亦舒正值青春时代,她欣然接受中西文化的洗礼。在她的家人看来,她是新潮的,同时也是叛逆的。她让自己置于一个围城里,他人看不到她的内心,她却可以在城墙上用叛逆的心审视这个世界。无形之中,亦舒与家人、周围的人形成了隔阂,尤其是与母亲的隔阂,让亦舒深深的感受到孤独寂寞的痛苦。在她的小说中,母女之间的相互敌视、无法交心时常出现,如《我的前半生》、《心扉的信》等,不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中慈爱、温柔的母亲,而是让女儿感到痛苦、恐惧的陌生人,女儿则成了责任和负累。亦舒的小说充满了她自身的孤独体验,因而使其达到一定的深度。

倪匡曾说:“亦舒自小在香港长大,她的小说,和香港人的脉搏频率相同,是地道的香港文学。她的小说不矫揉造作,有着香港人的性格。”[12]孤独体验,并不是亦舒独家专有,而是商业社会中都市男女的共同心理体验。亦舒工作经历丰富,涉及行业众多,这就使得她有了解不同阶层人的生活、情感等方面的机会,所以在她的婚恋题材中能真实地反映出现代都市的精神面貌。随着商业社会的不断进步,而竞争压力也随之增加,权衡利害、等价交换、得失的考虑越来越多,人与人之间不再是肝胆相照的传统文化道德,取代的是虚伪与冷漠。人们渐渐失去安全感,取而代之的是危机感、孤独感。由此可以看出,现代都市人在物质上已经富足,然而精神上却极度匮乏,这不能不说是他们的通病。亦舒的小说就是展示由这一通病所产生的种种扭曲的灵魂和几近变态的灵魂。

在《不羁的风》中,女主人公唐清流虽不是白领阶层的干练女强人,也不是富豪家庭里的娇娇小姐,而只是出身微寒,有一份低收入的工作的有灵气的女子。当她无意得知一个富贵的老太要高额聘请一个服侍者时,她欣然前往,她的命运从此改变。这个老太虽然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说是几辈子都花不完那巨额,但她是孤独寂寞的,脾气古怪,只有唐清流可以让她满意,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们是相似的,这也暗示唐清流会有怎样的命运。孤独的老太想用金钱买一份爱情,即使是一份不真诚的爱情,最终仍死在寂寞里,成为孤独的灵魂。唐清流因而意外继承了她的巨额财产,也走上了同一条道路,即在一条豪华游轮上蹉跎一生也无贴心爱人。

“现代女性,生活上不需要男性,精神上许比从前更渴望有个好伴侣”。[13]她们渴望爱情、家庭,却不想因为一份真挚的爱情而付出,更不想付出后得不偿失。所以,都市人陷进了孤独的漩涡中,越想逃离却越陷越深。

如上文分析的,情感上的缺失性体验,社会生活的孤独性体验对亦舒的创作了巨大而又深远的影响,正因如此,亦舒才成为亦舒,她有她的风格,有她特有的典型人物,有她独具个性的语言特色。孤独寂寞如亦舒,与人保持距离的她,挑剔的审视这个社会,有着敏感心灵的她在女性问题上有她独特的思考,这与上文所提到的女性独立紧密联系。

三、 亦舒对女性命运的思考

鲁迅说“妇女的解放,在于人格的独立与经济的独立。舍此,女性说不上真正的解放”。

亦舒非常强调女性在情感中的独立,应该在经济上独立,更要在精神上的独立。张爱玲说过:“我用这手法描写人类在一切时代之中生活下来的记忆,而从此给予周围的现实一个启示。我存着这个心,可不知做得好不好,一般说的‘时代纪念碑式’的作品,我是写不出来的。”张爱玲的这句话可以用来反映亦舒的创作历程。她的作品不是简单的描写狭窄的恋爱题材,而是深刻地挖掘了女性的情感世界,为的是寻求一条符合现代女性的道路。可以说,亦舒继承了鲁迅和张爱玲对女性命运的探索。亦舒认为:

(一)  作为女性,经济上要独立

亦舒认为,女性应该通过自身的努力确保自己能够自食其力,经济上独立,有自我生

存的能力,这样才不至于像《伤逝》中的子君一样脱离男性就无法生存下去,不用依附任何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在传统的家庭观念中,女性是没有掌握经济大权的权利的,即使少数掌握,也是丈夫死后的遗产。确切的说,女性的权利从来都是男性给的,而不是女性自己掌握所得。张爱玲的《金锁记》讲的是曹七巧因为哥嫂贪财而嫁入大户人家,在旧式的家庭中消磨了青春,最终丧失了人格的独立和尊严。“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金钱的诱惑使这个女性从此失去人性的光辉。张爱玲用“金锁”深刻的寓意女性如果经济上无法独立,最终只能锁住自己的一生,甚至扼杀下一代的幸福。《伤逝》中有句名言:“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活着就是生存,生存则缺少不了钱。鲁迅说:“通俗的讲,钱是很重要的,失去了经济的独立,出去的娜拉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堕落,要么回来”。亦舒继承了鲁迅和张爱玲对于女性经济独立的思考,同时,她认为女性应该掌握一门赖以生存的技能,拥有一份确保自己生活来源的工作,不能把青春、美貌和出身这些华而不实的资本当赌注,最终只会自食其果。[14]

(二) 作为女性,思想上要独立

现代社会的女性,不应该是传统中一切依附男性的隶属品,她们不仅要有独立的经济权,更需要的是精神上的独立。女性要自尊自爱,人格要独立,思想要独立,这才是新的女性形象。

亦舒继承了鲁迅和张爱玲对女性命运探讨的同时,也有所突破,以新的角度评定人生,为现代女性探寻第三条路。在《我的前半生》中,亦舒的子君和鲁迅的子君的心态是一样,亦舒主要想要表现的在子君的后半生上。对于《伤逝》中的“人必须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这句话,亦舒认为主要体现在子君的后半生的形象塑造上。[15]即不因为涓生的抛弃而放弃自己的后半生,而是以惊人的毅力迅速摆脱对男人的依附,在经济上,从挣写字楼上的小职员的工资做起,在精神上,达到了人格的独立,自力更生。其过程是艰难痛苦的,但最终让她获得了新生。当她的丈夫来提出复婚时,轮到子君不认识了,怀疑自己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卑微懦弱的男人。最终,她通过再婚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这样的结局让女性读者认识到了,到底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女性才能获得真正的解放。

亦舒女性意识的特殊性,她对女性问题的独特而深刻的思考,使得她区别于一般的言情小说,具有独特的社会价值,这是一般言情小说所无法企及的,是她的作品的魅力所在。

【注释】

[1] 俞骆波.子君的命运——鲁迅和亦舒对女性命运的探索 [J].漳州.漳州师范学院,20033:67.

[2] [3]许奇.梦幻空花 何劳把握——从“烟花情结”看亦舒、安妮宝贝小说的情感走向 [J].江苏.苏州职业大学,200516.1:56.56.

[4]()狄尔泰著、陈岸瑛译.对他人以及他人生命表达的理解.[M].远大教育,哲学宗教书籍,1999.89.

[5][6][11]刘奕华.论亦舒的生命体验对其创作的影响 [J].广州.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6(1):37.37.40.

[7][8]张凉.《张恨水和琼瑶言情小说比较研究》载《通俗文学评论》[J].1994:52.52.

[9][10]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 [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88.25.26.

[12]倪匡.我看亦舒小说,亦舒专栏,2008.

[13]亦舒.西岸阳光充沛[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168.

[14][15]陈武英.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J].杭州.杭州师范学院,2002(3):120.120.

【参考文献】

[1] 陈武英.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 [J].杭州.杭州师范学院,2002.

[2] 俞骆波.子君的命运——鲁迅和亦舒对女性命运的探索 [J].漳州.漳州师范学院,2003.

[3] 倪匡.我看亦舒小说.亦舒专栏,2008.

[4]张爱玲全集 [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6.

[5]钟晓毅.四才女传奇 [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

[6]刘奕华.论亦舒的生命体验对其创作的影响 [J].广州.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6.

On the Images of Females in Yishu’s Novel

Abstract Yishu, a romance novelist in Hong Kong, created a series of females’ images of different characters, primarily because of the influences of her unique life experiences and her special thinking on females’ fates. This paper analyses females’ images through the following four aspects: their love and marriage concept, their adamancy and independence, their money concept and their inner loneliness. Moreover, the spiritual characteristics of modern Hong Kong females and Yishu’s deep concern and reflection for modern females, which exposed in her novels, will be discussed.

Keywords Romance NovelistLife ExperienceFemales’ ImageFemales’ FateReflection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3ca00c90d15abe23482f4d6c.html

《论亦舒小说中的女性形象.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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