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八大家之苏轼(6)苏门六君子

发布时间:2018-07-01 14:53:12   来源:文档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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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八大家之苏轼、苏门六君子

画外音:

  苏轼身为北宋著名的文学家,当时的文坛盟主,身边自然不乏仰慕者和追随者,在这些人中间最让后人称道的就是苏轼和“苏门六君子”之间同呼吸、共命运的友谊。黄庭坚、秦观、张耒、补之、陈师道和李廌,这六位出身不同、性格不同,那么究竟是什么力量把他们聚集在苏轼身边,相知相惜、患难与共?而且当时这六个人也都是文坛上数一数二的翘楚,为什么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游学于苏轼门下?他们与苏轼的关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康震教授继续精彩讲述系列节目《唐宋八大家》之《苏轼》第六集《苏门六君子》。

康震:

  苏轼个性很豪爽、很洒脱,喜欢交朋友,在这些个人里头为我们大家所非常熟悉的,也为历史上所反复称颂的就是很著名的“苏门四学士”还有“苏门六君子”。我们知道“苏门四学士”指的是黄庭坚、秦观、张耒、补之,那么“六君子”是后面又加了两个,一个是陈师道,一个是李廌——“苏门六君子”。为什么是这六个人?苏轼为什么喜欢这六个人?这六个人又为什么喜欢苏轼?

  第一,文学。苏轼喜欢他们,他们喜欢苏轼,基于什么基本点呢?就是对于文学有共同的趣味。换句话说都具有很高的文学才华,不是一般人。你要是文学这块通不了的话,对不起,您那儿就七君子、八君子的跟这儿没关系。这六个人对于苏轼文学的造诣那是相当佩服,像黄庭坚就说过

  “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耳”

                   ——黄庭坚《跋东坡书<远景楼赋>后》 

  “翰林苏子书法娟秀,虽用墨丰,而韵有余,于今为天下第一。”

                   ——黄庭坚《跋自所书与宗室景道》

  苏轼的诗文、书法,老大,天下第一,没的说。黄庭坚基本上名气跟苏轼差不多大,在“苏门六君子”里头他是年岁最大,只比苏轼小九岁,他这个评价是非常重要的,而且他也是著名的书法家。

  那苏轼是怎么看这几位的呢?评价也非常高。苏轼讲一段话大意如此:我当初继承的是欧阳修老先生给我传的衣钵,他当年是文坛的宗主,现在我也要做文坛宗主,为什么呢?因为盛世必有盛世之文学,得有人领这个头,但是光有人领头成不成呢?不成,还得有追随者才能成气候。那怎么才能成气候呢?就是我现在看重的这几个人,什么黄庭坚、秦观、张耒、补之等等,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杰出的代表,我只不过是文坛的盟主而已。

  苏轼还讲,我这辈子钱财方面什么都没有,但有一条比较满足,就是我独具只眼地发现了这些人才,他用的什么话呢?

  “独于文人胜士,多获所欲,如黄庭坚鲁直、补之无、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未之知,而独先知之。”

                  ——苏轼《答李昭玘书》

  大伙还都没发现他们的才华很高的时候,我独自发现了,我独具只眼了。你看,这就是说,双方对对方都非常地有好感。

  像黄庭坚,苏轼对他是有特别的尊重的。我刚才讲了,黄庭坚岁数其实跟苏轼差不太多,差九岁,按说应该算是兄弟辈分,差不了一代,而且在诗歌方面,黄庭坚在宋代已经是和苏轼并称“苏黄”,书法也是并称“苏黄”。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黄庭在苏轼心目当中的重量级的分量,黄庭坚自称“山谷道人”,所以当时的人把他的诗体叫“山谷体”,那一个人写诗能自成一体这是很厉害了。苏轼有一次就写一首诗说“效山谷体”,什么意思?就是我模仿您这“山谷体”也来一首,这等于老师跟学生说我觉得您那写得挺好,要不然我模仿您风格来一首?写完之后,黄庭坚受不了了,特别在苏轼写这诗后边加了个注,说这东坡先生他要模仿我的山谷体,这纯粹闹着玩儿的,这是游戏之作,这就好比让韩愈去学孟郊的诗、去学贾岛的诗一样,偶一为之,寻开心玩儿的,千万别当真。但是为什么苏轼不学其他的,不来个秦观体?苏轼去世以后黄庭坚在他屋里头挂着苏轼的一幅像,每天早晨起来得作个揖、敬个礼,有人就跟他说,你看你现在也是腕儿了,而且在诗的方面,你跟苏轼是齐名的,你用不着这样。黄庭坚说这儿哪能乱得了啊?他是我的老师,这是辈分,这是秩序,这是规矩,我敬我的老师跟我现在诗写得怎么样、名气有多大毫无关系,我对他充满敬意。

画外音:

  “苏门六君子”虽然都是因为文学与苏轼结缘,游学于苏轼门下,但是他们六人性格迥异,文风更是各有特色。黄庭坚的诗风奇崛瘦硬、独辟蹊径;秦观的词风委婉含蓄、清丽雅淡;张耒擅长辞赋,以平易明畅、流利自然著称;补之以散文见长,风格温润典,流畅俊迈;陈师道的诗词拗峭避俗;李廌的文章喜谈古今治乱。那么在这六个人当中,苏轼到底最欣赏谁?喜欢谁?

康震:

  那这六君子里头苏轼最喜欢谁啊?秦观,最喜欢秦观。为什么呀?因为秦观太有才华了,何以见得?他跟秦观原来根本不认识,苏轼做官的时候经过扬州,秦观当时在扬州,他听说苏轼要来,就模仿苏轼的诗歌的风格在扬州的寺庙的墙上,他知道苏轼要来这儿,写了好几首(仿)苏轼创作的诗,他仿写的。苏轼没写过这诗,结果苏轼来了墙上一看,嗯?我啥时候写这诗了?我没来到这座墙上,怎么这个墙上有我写的诗啊?太像了,莫辨真伪。后来苏轼在他的一个朋友叫孙觉那个地方看到了秦观的诗,一看,就这小伙子,墙上写诗那位。再一问孙觉,孙觉告诉他说这个人叫秦观,是秦少游,苏轼从这儿开始认识了秦观秦少游。你知道苏轼喜欢他到什么程度?苏轼被贬黄州,后来他快离开黄州的时候,秦观参加科举考试没考中,苏轼在这种情况下给已经退居南京的王安石写了一封信,给王安石的信里边特别推荐秦观,说什么呢?说秦观 

  “才难之叹,古今共之。如观等辈,实不易得。顾公少借齿牙,使增重于,其他无所望也”

                   ——苏轼《上荆公书》

  说秦观这人才难得,这样的人要是沦落于太可惜了。您威望高,说道说道,别让他再考不中了。但是你想过这问题吗?你是谁啊你?你现在自己还顾不了你自己呢,你才刚从黄州调出来,到另一地儿去,地位跟(在)黄州一样。你也就才刚跟王安石见了面,有点“相逢一笑恩仇”那感觉,人王安石怎么看你,你心里不清楚啊?你怎么到的黄州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嘴也太长了。忍不住,为什么?太喜欢了。

  秦观去世以后,苏轼特别伤心:

“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诗人玉屑 引《冷斋夜话》

  秦观死了,就是万人莫赎,再多再多的人也赎不来这个遗憾了。他感到特别痛惜,给朋友的信里边说,秦观的才华是天下第一,可惜他的才能没有为所用,现在人走了,一切都没用了。非常地痛惜。

  所以你看这六君子里头其他那五个人在民间都没什么传说,只有这秦观有。人都说他是苏轼的妹夫,当然首先苏轼有没有妹妹那是另说的,我们现在都已经知道苏轼没有妹妹,他有个姐姐,早就去世了。但是你没有妹妹,你为什么非得编排秦观做他的妹夫,大家就觉得像他妹夫,为什么说像他妹夫呢?因为他跟秦观的关系很亲密,而且秦观的风流倜傥,这个好像是其他五个人身上没有的一种气质,这种风流倜傥就跟苏轼的气质特别接近。还编出他们俩在洞房花烛夜,两个人还对诗来着,秦观对不上来诗还不准进去,苏轼在旁边扔块石头,然后这才对上来这诗,才让他进了洞房。编得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的。都不存在。为什么民间要编排这个事,那就是因为感觉秦观和苏轼之间有一种非常亲密的、莫名的一种关系。但是我们知道这前提也在那儿呢,你有才华,你看人家词写得多好啊,《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鹊桥仙》

  写得太好了。你写试试?写不了啊。“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把这两个人之间那种柔肠寸断,想见面想长久又长久不了,想天天腻在一块儿又不可能,最后给了一个很堂皇的借口,说其实在一块儿也未必长久,只要两心久长,不一定非腻在一块儿。把人的心思、男女的情感都琢磨透了。

画外音: 

  古人云:文人相轻,自古而然。“苏门六君子”游学于苏轼门下,他们六人的文学修养和艺术造诣又都各有特色,那么苏轼平日里又是如何与他们交往的呢?这七位各有所长的文人聚在一起,是否能和睦相处呢?

康震:

  在苏门内部,在文学创作方面,他们的风气是非常开放的,可以说是展开了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这样一个局面,老师和学生,文坛盟主和文坛主力互相之间可以挑刺挑毛病,叫做教学相长。举个例子吧,苏轼有两句诗,叫 

    “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

  走万里路,他说的是和尚、行脚走到万里路的时候,在一个寺庙歇了脚,头上正顶着大太阳。他用的是“白头”对“天下”。那黄庭坚说不对,“白头”怎么能对“天下”?应该是“日头”才对。他还跟张耒说这个事,争辩到底用“白头”还是用“日头”。后来张耒就去找苏轼说,他要改您这诗,要把“白头”改成“日头”。苏轼说那也没办法,他要改就让他改吧,我能奈他几何?讲了这么一句话。这说明什么呢?只要是好的,苏轼是不会强人所难,他们互相这个气氛特别融洽。

  有一次张耒和晁补之跟苏轼在一块儿聊天,苏轼就把自己的词拿给张耒和补之看,说你们觉得我的词跟秦观比怎么样啊?那咱要一般人说,您的好啊,您肯定(好)。没有。这二位说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谁听了都不会很高兴,说您的词写得像诗一样,秦观的诗写得像词一样。基本是各打了五十大板,为什么呢?说苏轼的词写得像诗一样,这在当时的风气当中是不好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词在北宋的时代、在苏轼的时代还是以婉约为正宗,词就要写什么呢?男欢女爱、小桥流水、月下小桥、月下小花朵,写这种东西,没有人拿词去写出诗的气概的,所以说你词写得像诗一样,这是在否定你。至于要说秦观的诗写得跟词一样那更否了你诗都得跟词一样。因为诗是言志的,词是缘情的,你诗都得跟词一样,那不就有女人气了吗?各打了五十大板。

  有个很有名的笑话,说的也是苏轼跟人家说,我这“大江东去”写得怎么样?旁边有个人说“大江东去”?我们这个词,柳永的词,要由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拿着红牙板唱说“杨柳岸,晓风残月”,您这词得由一个关西大汉,身上有好多那种毛什么之类的,拿一大铁板敲着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完了苏轼一听,为之绝倒,笑得都不行。为什么呢?我们以往认为这是好话,这不是好话,你们家唱词的时候会用一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大个子拿个大铁板这样敲着唱吗?不会。词就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唱的,这说明当时的风气对苏轼这种词风认同不认同呢?主流是不很认同的。人家说的这两句,苏轼也没怎么着,那像就像呗。他本来是想说,我在柳永和秦观之外又特创了一路词风,没想到他的弟子们不是特认同。

  那他跟黄庭坚之间的斗嘴也很多,他们俩诗写得好,黄庭坚诗写得好,很刚劲有力。苏轼说你的诗写得就是好,你的诗就跟海鲜一样,弥足珍贵,就是引诱着人不停地吃,但是不能吃多了,吃多了容易发。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就是黄庭坚的诗确实写得好,但是写得好是好,如果写得多了难免有点重复,风格有点单一化,所以你的诗写得就像海鲜一样,挺好的,非常好吃,不能多吃,多吃了容易发,容易上火。黄庭坚说您的诗也很不错,可是跟古人比起来的话还是有差距的。苏轼说,您的书法也不错,您的书法是相当不错,不过这书法看上去有时候就好像挂在树上的蛇一样。黄庭坚说,您的书法也很好,不过有时候就感觉是好像压在石头底下的蛤蟆一样。这是什么意思呢?苏轼的书法和黄庭坚的书法在北宋都是首屈一指的,但是苏轼的书法比较扁平,所以说好像石头压的蛤蟆似的。黄庭坚的书法呢,横胳膊拽腿的,笔划都横直竖长的,那看得多了,可不就像树枝上挂的蛇一样吗?

  这就是开玩笑,朋友们,但是你看,很轻松地就把问题给你说出来,谁也没恼,不带恼的,气氛特别融洽。融洽代表什么呢?和谐。和谐代表什么?和谐代表对对方的认同和尊重。

画外音:

  苏轼和“苏门六君子”,除了在文学上相互欣赏,彼此视为知音之外,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的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

康震:

  第二,苏轼和这六君子个性都比较相近,都是比较诙谐和洒脱的人。甚至有时候他们的行为方式和言语方式有点不合礼教,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反对儒家的。错了。恰恰相反,他们只是想要在遵守儒家的思想和理念的前提下,保持自己活跃的个性。

  有一个例子,那一年司马光去世了。司马光去世主持办丧事的是谁呢,是程颐,程颐跟苏轼一样都曾经给宋哲宗当过老师。正好那一天,朝廷要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祭奠神灵的。大家注意,这朝廷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这个礼,古代的礼分了很多类型,这种礼叫什么呢?叫吉礼,吉祥的吉。那么这个活动持续很长时间,这一天这吉礼的活动算是进行完了,祭祀的活动结束了,大臣们就赶紧换衣服,干吗去呢?去赶紧祭奠司马光,到司马光家里边去给人家守灵,或者是表达沉痛的悼念之意。程颐说,今儿不行,说为什么不行呢?说

  “子曰:于是日哭,则不歌”——《论语·述而》

  孔子的意思是说,如果今儿个你参加过一些悲伤的葬礼的活动,你就不能再去唱卡拉OK,弄这些很活泛的事。你今天很悲痛、很沉痛地参加了一个活动,不能一掉脸就去参加一个KTV的活动、唱歌的活动,这于礼不合。可是这里边有一个问题,就是孔子说的是哭完之后不能去笑的,不能去唱歌的,可是并没有说笑完了以后不能哭啊,当时就有人给程颐指出这一点。为什么?我们知道任何礼法它都是来源于生活的,一个人哭天抹泪的,你让他马上高兴这不太现实,但是有乐极生悲一说,就是笑完了以后是哭,这比较符合人的感情的基本流程,任何的礼法都是从生活中来的。所以当时就有人跟他说,您说得不对,孔子话说的是那样的,我们现在是这样的,孔子说的是哭了以后不能歌,但是并没有说歌完之后不能哭。那程颐一听,这不对!然后就粗着脖子红着脸,就跟人争起来了。这事本来跟苏轼八竿子打不着的,但是你想这种场合苏轼能不发言吗?苏轼本来就不喜欢这种恪守礼法、死守僵化的礼法的做派,他反感这个,当然他也不太喜欢程颐,他冷眼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冷不丁说出一句特偏激的话来,说您这一套玩意儿就好比是

  “陂里叔孙通所制礼也”——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

  这话什么意思?是什么东西?是一块沼泽地,就在开封郊区,就是一个,说白了就是你把它理解为沼泽地、垃圾堆都可以。他说你这个人讲的这套玩意儿,就说程颐,就好比是开封郊区里头、从那垃圾堆里头、从那沼泽地里头爬出来的村学究一样,就是你们制定的这礼法。因为叔孙通是西汉的一个儒者,他就说你是个假学究。你想,本来在这朝堂之上程颐正在争论,跟大臣们争论,到底今天应不应该参加这个司马光的葬礼,在那儿正争得非常认真的时候,苏轼在旁边冷眼旁观地撂了一句说,这就是一村学究、假学究的酸腐气。这一下矛头呼啦一下就转向苏轼了,不是程颐转向他了,就是程颐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从此就跟苏门就结下梁子了。

  我们现在不争程颐对还是苏轼对,我们只说苏轼的个性是这样的,你注意他是这种类型的,这种类型他是会得罪人的,但是他的“苏门六君子”里边这些人的个性、做派跟他都很相似。大家都知道赵明诚吧,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跟黄庭坚共过事,他是山东人,赵挺之文章写得不错,特别爱表扬自己,有一天跟黄庭坚坐到一块儿,就说我们那儿乡风民风都很淳朴,凡是给他们写点文章,他们都会送很重的、很厚的润笔,我们知道润笔嘛,稿酬,说那润笔送得多,都拿车推。这就把两头都夸了,一个是说我的文章写得不错,所以老家的人都很看重。第二,说明我们老家重文章,文化气氛好。黄庭坚在旁边撂了一句,都是些萝卜和白菜之类的吧?你说这个你不是讨人嫌吗?就爱抖这种机灵。他其实是因为对赵挺之有意见。

  但是你发现了,我讲到这儿你注意,苏门的人都有这个脾性。又是程颐,有一次逢着一个祭日,祭日注意,不是葬礼的日子,这个概念不一样,祭日比方说某某周年是某某人的祭日,我们在祭日的时候,顶多比方说默哀一下或者说祈祷一下就完了,这天正好在朝堂上大家吃工作餐,祭日嘛,举行完仪式之后,一看,都是素的,苏轼就说程颐什么时候念佛了?想吃素了?程颐说不是,这个祭日跟丧葬日不一样,但是也差不多,属于丧葬日的一种延续,属于小丧葬日,所以也得吃素,不能吃肉。苏轼说是吗?凡

  “(为)刘氏者左袒”——班固《汉书·高后纪第三》

  什么意思?当年周勃,我们知道刘邦死了,吕后不是要专权吗?周勃就号令刘邦的部下起来反吕后,以什么为标志呢?就是左袒,把左胳膊都露出来,就好像一块红布似的,这就是记号,咱们是一拨的。凡为刘氏者左袒,凡是拥护刘邦的,把左边露出来。苏轼说凡“(为)刘氏者左袒”,意思说凡是吃肉的把左边露出来,他不可能真露出来,最后结果是什么呢?凡是程颐那拨的都吃白菜,凡是秦观、黄庭坚这拨的苏门的人都在那儿吃肉,这就是北宋很著名的那种意气之争。

  这些故事你不能光听它好玩儿有意思,你得探究它背后的东西,它反映了北宋时期两种不同的性情观念;两种不同的做人风格;两种不同的对待礼教的态度。我一再强调这不代表苏轼等人蔑视礼法,没有,没有人会这么讲,谁会蔑视礼法呢?没有。这代表着对待礼法的不同理解,礼法是用来规范人性的,但不是用来束缚人性的,如果是束缚的话,苏轼他们就写不出那么活泼的、生动的、可爱的、为我们所喜爱的那些作品了。

画外音:

  我们常说:人生难得一知己。苏轼和“苏门六君子”,不但有共同的爱好,相似的个性,而且相互欣赏、相互信任,甚至在面对磨难、面对困境时,依旧肝胆相照、同舟共济,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之间的友谊如此牢固呢?

康震:

  刚讲了文学、个性、性情,还有什么呢?处事之大节。就一个人,你看一个人、判断一个人主要是看他立朝之大节。司马光有个学生叫刘安世,他这么评价苏轼,这个评语非常重要:

  “东坡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迈峻,惟己之是信。在元丰,则不容于元丰,人欲杀之;在元佑,则虽与老先生议论,亦有不合处,非随时上下人也。”

                    ——刘安世《元城先生语录》

  什么意思?苏轼这人了不起,立朝有大节,政治上有相当的独立性。在王安石的时代,人人都想宰了他,因为他不跟着大溜儿走。到了司马光的时代,他跟老先生又议论不合,这我们原来讲过的,他对于全面否定新法是不同意的,所以他在那个时候,和在这个时候,他都不随人上下,而要坚持自己独立的个性。对不对两说。所以这叫什么呢,这叫苏轼立朝的大节。这个立朝的大节非常地要命在哪儿呢?就是说,在“苏门六君子”来讲作为一个群体,那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同舟共济、彼此提携,当然也有句话叫“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是由于有这个坚定的信念在,使得他们在政治问题上、在政治观念上起码是立得住的,是个君子的做派,不是小人做派。有个例子可以说明,苏轼被贬黄州之后给朋友写信,信中是这么说的:

  “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心肝,忠义填骨髓,真须谈笑于死生之际。”

                    ——苏轼《与李公择书》

  我虽然现在又老又穷,一文不名,可是我的骨髓当中全是忠义,我的心肝里边全是道理,那就是说我人穷了,理不穷,我是倒了,但是我的忠义并没倒,这个是很重要的,这就叫大节。

  秦观去世了,被贬滕州,他的儿子和女婿扶着他的灵柩北返,走到长沙的时候,碰见黄庭坚将要被贬,也在被贬的路上,你明白这意思吗?那时秦观已经被贬死了,他的子女们扶着他的灵柩北返而过长沙,黄庭坚是被贬,贬到益州去,经过长沙,黄庭坚拿出钱来给他们说,拿这钱去办丧事。秦湛,秦观的儿子说这怎么能够呢?您现在还顾不了自个儿,你要去哪儿,您还不知道那儿情况怎么样,您怎么把钱给我呀。黄庭坚跟他讲,说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俩情同骨肉,就像一家人一样,像亲兄弟一样,现在我也落难了,我不能够亲自去埋葬他,更不可能扶着他的灵柩,我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表现我对我兄弟的怀念,你们收下吧,这什么也不代表,是代表着我对他的一番忠义之情。

  你不要以为苏门的人天天就是开玩笑,说点逗闷子的话,不是,他们有核心的东西,这个核心的东西,是什么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呢,就是刚才苏轼讲的道义和忠义,这个道义和忠义既是对朝廷的,也是什么呢,对朋友的、对兄弟的、对家人的,所以为什么像黄庭坚、像秦观、像苏轼这些人,有很多的民间故事说他们爱开玩笑,说他们有很多非常有趣的故事,但是人们一点也不怀疑,他们更多的是身上有这种忠义之气,硬骨头,不然人们不会这么尊重他们。

  像大家不太熟悉的六君子里边的陈师道,这是个典型的硬骨头,我今天讲完陈师道你就把他记住了。陈师道跟秦观和黄庭坚比起来名气没那么大,他骨头是够硬的,为什么呢,他这个骨头硬,光是对权贵,包括对苏轼。苏轼很喜欢他,你别忘了,这些人也给苏轼写信表达崇敬之意,但是有好多人是苏轼自己挖来的,苏轼喜欢他们。苏轼看到陈师道写的诗,就非常喜欢他,说怎么着?到我的门下我们交朋友好不好?这兄弟给苏轼写了两句诗表明心迹:

“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

——陈师道《观兖文忠公家六一堂图书》

  说对不起,我已经拜曾巩为师了,我是他的门生,您这儿稍待了。很多人觉得这事是假的,一点都不矛盾。苏轼毫不介怀,没事,你是曾巩的学生,曾巩跟我是朋友,并不妨碍你也可以成为我的学生,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对他这么尊重,为这事还专门写两句诗给我,你对我也不会不尊重。要我们想,苏轼来找你说,到我门下同游如何?您还写这个?没问题,马上来,再捎带买点什么。没有。这还是赵挺之,你说赵挺之这人挺重要的,他不但跟黄庭坚共过事,他跟陈师道还是连襟,明白这意思吧?他们俩是连襟。赵挺之多有钱,大官。陈师道穷得,穷到什么程度?他老婆和孩子住在他岳父家里头。陈师道做官,有一年冬天要参加一个祭祀的活动,是个室外的活动,他身上没有棉衣穿,他老婆就给他借了一件棉衣穿上,他穿上就问这棉衣从哪儿来的,说这是从赵挺之他们家借的,他向来看不起赵挺之这个人,一怒之下,我不穿这个人的衣服!最后受了冻,病死了。他的气节,他的操守,比性命还重要。

  所以你看,我们讲到这儿,大家就注意到了,这苏门的“六君子”包括苏轼,都挺独特的,苏轼的独特就不用我讲了,我们后边还会讲很多事,就这六君子你发现既是文学之士,又是道德之士,我们觉得甚至是金刚之士,他都是很有原则的人又有自己的个性,这样丰富多彩的人他们才能走到一块儿,共同形成北宋历史上一段非常富有华彩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所以为什么我们老说“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我们要讲的是什么,就是这个东西,有文学、有道德、有个性、有色彩、有忠义,有什么呢,有着朋友之间的肝胆相照,有着硬骨头,所以“苏门六君子”才能够成为在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独特的现象,而苏轼和“六君子”之间才能做到刚才我说的“相看两不厌”的这种境界。

  当然了,苏轼一生当中也不是光认识这六个人,他还认识很多的其他的人,在士大夫里边,他还认识很多很独特的人,这些人在苏轼的生命当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们甚至成就了苏轼一生的辉煌和成就,这就是下一次我们要接着讲的。谢谢大家。

画外音(预告):

    仕途坎坷的苏轼却又是幸运的,在他初入仕途时,遇到了大力提携的良师益友;在他官场失意时,收获了不畏强权的患难之交;在他穷困潦倒时,得到了老友的倾囊相助;那么,苏轼与这些友人之间有哪些令人唏嘘、让人感动的精彩故事?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康震教授继续精彩讲述系列节目《唐宋八大家》之《苏轼》第七集《海内存知己》,敬请关注。

本文来源:https://www.2haoxitong.net/k/doc/95bdd3d7551810a6f52486f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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